这差事果真是好,怨不得方才都抢着来,郡主果真是大方。
“郡主……”阿颜也知晓几分樱桃的旧事,此时语气犹疑,吞吞吐吐不似平时的爽快模样。
“这樱桃便赏了你们。”
王沅有些不以为意,她不是原主,对着樱桃也没什么心结,只是突然想起了旧事,想着原身短暂的一生,有些唏嘘。
而且自己毕竟占着她的人生,即便是原身本就已经离去,到底想起来也是觉得有些愧疚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有些恍惚,苏六郎喜欢自己,是喜欢这张美貌的面容,还是单纯喜欢自己。
随后她就忍不住笑出了出来,唇角微弯,怎么就自织罗网痴了起来了。
自己在原来时代的长相与现在也有个六七分相似,只不过如今有了空闲,日常保养得当,自然是比原来社畜的自己强上不少。但到底还是这样的长相,没得变。
随即她就发了话:“去把七□□取了来。”这便是想了起来要敷个面膜了。
眼见得郡主不知想起什么又高兴了起来,阿颜也一扫愁云,马上招呼着婢女把妆台上精致的瓷瓶取来。
又让人去取水来为郡主洁面。
阿颜一边调和着有美白功效的药粉,一边对着陷在柔软靠枕里的郡主絮絮念:“郡主,苏郎君送来的樱桃更红更大呢。”
她细细地观察,发现王沅脸色没有丝毫不悦,语气就又欢快了几分。
“听苏明思说,这是今日苏郎君趁着休沐,天未亮就早起出城,亲自去挑选的,就怕下人不仔细,挑得不是最好……”
挑个樱桃还要亲自去,王沅表示冷漠脸,好吧好吧,她其实已经习惯了。
不过,苏府离着城门也是远得很,他这么一个来回,岂不是凌晨就得出发?能吃得消么?
而被她惦念着的苏六郎,其实现在正在补觉,眼睑阖上,浓长的眼睫掩出一片阴影,显出几分温雅文气。
他轮值了夜班,又起了个大早出城去选樱桃,早就疲乏不堪。
等安排好苏明思亲自去把荔枝与樱桃送到,也就栽到了床榻上,很快就呼吸均匀。
作者有话要说: 满血复活!我回来啦!
☆、绣帕子(捉虫)
就在王沅要及笄的前不久, 天气已经回温, 花气袭人也可知昼暖,更是已经到了可以把夹纱裙全收回箱笼底的时节。
一直传闻要回京的乐阳长公主,终于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洛京城。
官道上翠荫如盖,长公主的仪仗队浩浩荡荡,慢行在朱雀长街上,惹得驻足的行人无不侧目。
而这些王沅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正在屋中跟块手帕较劲。
前些时日, 苏六郎与一众交好的世家郎君去了坊间,饮酒听书。
席间有位郎君酒后开始夸赞其自家娘子的贤惠, 不止是里衫亵衣, 连着外袍都是亲手所做。
一针一线, 俱是心意,他还红着脸表白心意, 便是自己不纳妾,那都心甘情愿。
这话倒是惹得不少郎君感慨万千,而苏六郎则是格外留意了起来。
所以再见面的时候, 就跟假作不经意, 与王沅提起了此事。
他一边说, 一边连着瞟了她几眼, 后来索性放下杯盏就盯着她看,眸中有碎光闪动。
在王沅看来,苏六郎就是在明晃晃地表示着:他酸了,真的很酸, 酸成了柠檬精那种。
可这做衣服,好像很困难的样子,自己在做好的衣服上打个补丁算吗?王沅有些为难地想。
“六郎也想要件外袍吗?”开玩笑,里衣是不可能的,成亲前绝对没有的,想什么好事呢。
好在苏六郎向来是个知足的人。
他不自觉地垂眸,目光移到王沅纤白的指尖,见着指尖上微微的粉,突然就想到了执手时握住的柔软娇嫩,心中一漾。
“外袍由着府中的绣娘去打理便是,何须卿卿动手。”
他的娘子,十指不沾阳春水便可,他阿耶就是这般宠着阿娘的。
“若是卿卿闲暇,”他道出了心声。因着第一次索要物品,还有不甚好意思,玉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才继续道:“能否为我绣一方帕子?”
一方帕子,王沅觉得,也许大概还能苟一下,绣个花纹或者小图案即可,就直接答允了,也不管得了许诺的郎君如何欢喜。
所以她现在就看着桌上一筐针线发呆,只觉得无从下手。
浅色编制筐内有十多块素白丝帕,还有打磨圆润的木质绣绷,扎满了银针的针线包,锋利的小金剪并着各色丝线。
一旁的阿颜还在喋喋不休:“郡主,绣线要劈丝,最多可以一根劈成十六份,丝线份数越多,绣出来的花纹越是精细。”
听到王沅耳中,便是:越细,她的眼睛越花。
听起来就很是麻烦的样子,她都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也就有了几分恹恹的样子。
一看她的神色,阿颜就觉得不妙,连忙劝解:“郡主,这可是答允送给苏郎君的帕子,便是不求精细,绣上些常见的卷草纹也是好的。”
可是卷草纹也是有不同样式的,有忍冬,兰花,牡丹、荷花等等等,是有繁复的,也有简洁的。
虽然想着苏六郎总认错牡丹,又为自己簪过牡丹,两人与牡丹很有些渊源,王沅有点想绣点牡丹纹样的卷草纹上去。
但是也只是想了想,毕竟绣牡丹花,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这时,她灵机一动,原汁原味的牡丹卷草纹她来不了,勾画个大概式样,还是有个法子的。
便让阿颜取了细炭笔,就着素帕勾勾画画,省去了繁琐的细枝末节,只保留了大概款式,总算是绘出了简约版的卷草纹。
“阿颜瞧着如何?”王沅面上不显,冷清依旧,心里却难免有些洋洋得意。
“郡主简省了许多,也是可行的……”
瞧着简单几画的卷曲花纹,阿颜有些勉强,心里叫苦,自己已经为苏郎君争取了,有比没有要强的。
既然花样简单了,配色上就需要自己花些心思了,王沅正挑拣着丝线,就有婢女匆忙进了屋,直接就禀告道:“郡主,长公主府派人来了,要接您过府一叙。”
一旁的阿颜眼中蓦得放出神采,她笑着回头道:“郡主,长公主回洛京了!”
然后就对上了依旧在配色的王沅,面上无波,对着婢女的通报恍若未闻。
等挑出了合适的蓝绿凑成了渐变色,王沅才放下手中的丝线,淡淡道:“为我梳洗吧。”
“再让人去备了牛车。”
头一次见长公主难免要收拾打扮一二,再说长公主府离着王府不远,坐车也不会很累。
阿颜摸不清王沅的心思,还是忍不住在路上就问了出来:“郡主可是不欢喜么?”
透过轻薄的帘幕,王沅瞧了瞧随车步行、喜形于色的阿颜,慢慢开了口:“许是等的久了。”
是很久了,原身至死都未等来,而自己自然是不在乎的。
而阿颜却误解了这意思,她很有几分羞愧,自己只想着长公主回来,能见到跟随长公主的亲人,倒是忽略了郡主的感受。
她虽是自幼被送来郡主身边随侍,但每逢年时,郡主仁厚,也总能去城外与亲人相见,叙叙话。
可郡主却是多年未曾见过长公主了,怕是……多少有些失望怨恨的。
其实王沅此时还有些迷茫,自己见了长公主,该是什么态度呢。
若是原身,许是愤懑,许是失落,也可能因着天生的善良心地,只剩一腔孺慕亲近。
可自己做不到啊,长公主对自己来说,只是个曾听闻,有几分渊源的陌生人而已。
若来到原主身上的是个贪慕权势的,说不定还会巴巴地凑上去,讨好原主的阿娘。可自己并不是,也觉得现在的状态便很好很惬意了。
理论上,她似乎还应该感谢长公主为她带来的地位财势。
可自己如今代替了原身活下去,若是原身本是有怨恨的,自己如此,岂不是替原身原谅了这个抛弃她的生母?
这关系真是复杂万分,也让王沅有些头疼。
索性打定了主意,以不变应万变,她不求长公主什么,也不必与她过于亲近。
左右,当年也是长公主将原身丢在王府里,不闻不问,没道理现在又要与她母女情深。
就像她在现代的生母一般,只当对方不存在,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吗?
她想得倒是好,可一进屋就被个小娘子抱住,软糯地连声地唤她:“阿姊,阿姊,你可来了,阿泠想你了!”
这不是崔五郎的小妹,崔十二娘吗?怎么会在长公主府里?
有一个大胆的猜想破土而出,王沅面瘫着脸,往堂中正首望去,就对上了一个长相妩媚的丽人,与她身边,年约三十的俊美郎君。
她又低头看看集合了堂中夫妇样的两人大部分优点的崔十二娘,突然觉得心头一跳,继而一痛。
又是原主残留的余念在作祟吗?
好在这痛感转瞬即逝,王沅又恢复如常,不过是多了个同母异父的便宜妹妹,不是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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