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便从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驾轻就熟地在地上打地铺睡觉,丝毫不将孟长宁的拒绝放在眼里。
孟长宁的眼眶湿润了一瞬,良久才道:“多谢。”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半场的故事要开始上演了。
第49章 摄政王
漫天黄土飞舞, 人出去一趟便会带上一身尘土, 连嘴里都免不了会进沙尘,井边的妇人冲着旁边“呸呸”两声,想将口里的细沙吐出来。
妇人瞧见旁边穿着一身黑衣,高束着头发的人,眼神一亮,惊道:“将军!你怎么亲自来了?”
孟长宁笑笑, “嫂子好, 我也洗衣服。”
“哎呀!”李家大嫂不满道:“怎么能叫将军亲自洗衣服呢!我来帮你吧,就顺手的事儿!”
李大嫂作势就要抢过孟长宁手中的澡盆, 孟长宁连忙拒绝, “大嫂, 我自己来,你这会还一堆衣服呢, 回去还要做饭的,就不麻烦你了!”
“将军真是太客气了!”李大嫂又瞅瞅自己那一堆活,想想又算了, 便道:“真是对不住了啊, 家里人多。”
孟长宁摇摇头, “多谢大嫂。”然后从井边打了桶水, 往木盆里一倒,“哗——”的水声,清亮入耳,让人心情都凉爽了起来。
好在里面的衣服她都已经提前洗好了, 今日只有外衣,要不然也不敢在李大嫂眼前洗衣服,李哥的媳妇儿虽然热情好客没什么心眼,可是嘴也是真的碎,要是叫她知道点儿什么事情,全营都知道了。
三年前,孟长宁被流放,只说是流放边关,却没有听说具体地点,本以为会是哪个不知名的地点,没想到押送罪犯的狱卒在路途中把她放在一家茶棚就离开了,正当她纳闷的时候,左路带着人出现了。
孟长宁看着蓄起了短须、颇有男人味的人,笑道:“如此阳奉阴违,有违你左家家训吧?不怕陛下知道?”
左路一身盔甲,常年在战场之上眉眼间染上不少粗粝感,他眉眼舒朗一笑,“陛下只说流放边关,连宋难道不是吗?我何曾违背陛下旨意。”
行事之前,左路就已经暗中传信像陛下求情,可却未曾得到回信。如今看来话没有说死就是为了给她机会的。说来难得,明德帝也会愿意为了一个女子留下一条活路,想来也是怜惜他的才华的。
他解开孟长宁身上的枷锁,“走,带你回家。”比起晋州,连宋更像是孟长宁的家,她在这里新生,在这里成长,在这里获得满身荣光。
李大嫂边洗就边和孟长宁唠嗑,“将军啊,你今年都二十二了吧?”
孟长宁点点头。
“这怎么还没见你找个媳妇儿,成个家什么的啊?我跟你说这家里还是要有个女人好,虽然说住在营里吃饭穿衣不愁,但是要是娶了媳妇儿,那可就大不一样了。不仅有热乎饭菜、干净衣裳,晚上还有暖和的被窝呢!”李大嫂笑得一脸荡漾,“将军啊,你也快些找一个吧,都这个年纪了也该找了。”
孟长宁应和着笑笑,“是是是,也该找了。”当初为了省去麻烦,回到连宋之后便又穿回了男装,麻烦倒是也省去不少,可现在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新的麻烦也越来越多了。
一听见孟长宁有找媳妇儿的想法,李大嫂立马显现出自己出色的红娘才能,语气里掩饰不住雀跃道:“我那三姑妈的妹妹有个女儿,年岁比你小几岁,将军要不见见?”
李大嫂这算盘打得颇好,虽然说这次将军回来因着一些错被贬谪的,身上也带着伤,之后不再亲自出战。
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每回作战部署,哪个不是由将军亲自出手制定,这三年连宋的军队打不少胜仗,晋州来的赏赐也不少,若是能有亲戚嫁给孟将军,说不定她家老李不也能跟着沾点儿光?
如此迅速给自己就找到了适龄的女子,倒是孟长宁没有想到的,孟长宁愣了一瞬,旋即道:“这……”孟长宁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那个喜欢撒娇耍赖的人,不由得勾唇,“多谢嫂子好意,只是我已有家室,就不耽搁旁人了。”
李大嫂瞪大了眼,“真的假的?”她蹙眉,“可是别人不是说你都已经和离了吗?”
孟长宁笑笑不说话,自己的衣裳洗好,端起木盆朝李大嫂歉意一笑,就离开了。
徒留李大嫂一个人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纳闷儿,“那这是离了还是没离啊?不是说和离书都给了吗?”李大嫂摇头,颇为惋惜地感叹,天下好女人千千万,好好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挂死在一个一棵歪脖子树上了。
孟长宁晾好衣服之后,转头便看见左路在身后,听他道:“这些事叫别人做就行了。”
“哪里有那么娇气。”自从左路知道她是女子之后,便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孟长宁都说过了像从前一样便可,可他还是如此,孟长宁拗不过他便随他去了。她拿块干抹布擦擦手,“找我有事儿?”
“未生要来了,说是今夜明月酒馆见面。她请客。”
孟长宁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个顾未生当初走的时候说什么等她一年期满,拿了天子佩就来找她,结果呢?果然是男人的话不能信,女人的话也不能信,她带着顾平生游山玩水,这两三年间几乎走遍了整个大庆。要不是玩腻了,哪里还记得她。
夜晚明月酒馆,孟长宁和左路来的时候,大堂已经坐满了人。
她看着这一张张笑脸,心里觉得很踏实,满满当当的。
那年罗城之灾终究是没有波及到连宋,姬北城苦守连宋四个月一直熬到盛夏太阳最毒辣的时候,终于扛不住退兵了。
只可惜没有找到那个上辈子泄密之人,不过孟长宁已经借以其他缘由,使得左路同其他将领同意转移粮仓了。如今也只能是防患于未然,走一步看一步了。
萧大哥在一旁招呼客人,一个扭着纤纤杨柳腰,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风情的女子笑着迎了上来,“长宁好久没来了。”
孟长宁摸摸钱袋子,故作为难道:“没办法,穷。”
明月嫂子睨她一眼,伸出漂亮的手指轻轻一推她的肩膀,不满道:“你啊,就装吧你!喝壶酒也这么小气,也不知道天天省着钱给谁用,也没见你找个伴儿。”
她又看了一眼旁边身材挺拔修长的左路,眼波流转,逗笑道:“不如你俩凑合凑合得了?”
当初回到连宋的时候,孟长宁都是换回了男装,可是对着这些过往的熟人,却没有再掩藏自己的女儿身。
故而明月嫂子等人都知道了,大家还借此狠狠地宰了孟长宁一顿,开了一坛明月酒馆的镇店之宝——婵娟酿,着实叫孟长宁肉疼了好几天。
孟长宁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左路,见他没有在意才笑道:“嫂子开玩笑呢,我已有家室。”
左路面上无波无澜,只是陪着笑了一下,缓解尴尬。
听到这儿,明月嫂子便一噘嘴表示不满,旁人不知道是不是真和离她还能不知道?
“和离书都到手了,还有什么好惦记的。再说了一个好男人舍得把你放在这儿风吹雨淋的?”
明月对那个远在晋州,传说中的孟长宁前夫表示很不屑,连孟长宁这样好的女子都不知道珍惜,真是眼睛都喂狗去了。
“老板娘,再来一壶清酒。”远处传来客人粗犷的声音,明月连忙转头应一声好。
“那你们自己上楼,我招呼客人去了。”
“好。”孟长宁应着,同左路二人轻车熟路地上了楼。
一进门便瞧见了换上连宋服饰已经喝得有些微醺的顾未生,孟长宁坐下来,拿起旁边的酒壶一闻,是婵娟酿。
“一回来便点这么贵的酒,发大财了?”
顾未生见她来了,面颊酡红,眼底的笑意掩饰不住,雀跃道:“长宁哥哥——”尾音拉长,一屋子都是她撒娇的气息。
窗外的月光洒落,映衬得人眼底有了星辰。
孟长宁自己也尝一口,三年不见,小姑娘如今越发成熟,风韵迷人,皮肤倒是比以前黑了些,想来这几年在外乱跑应该也受了不少罪,她轻笑道:“舍得回来看我了?”
“长宁哥哥在这儿,我如何会不回来?”顾未生自己食言,心中有愧,抱着孟长宁的手臂,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
两人喝酒叙事聊了大半个夜晚,顾未生将她这一路见闻都分享出来,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说到有趣的地方时还会逗得孟长宁哈哈大笑。
左路和顾平生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一边喝酒,时不时地插两句话给顾未生捧场。一个听众当得是称职称责。
已近深夜,明月清亮,肆意地挥洒着它的光芒,向所有人还未入眠的人撒上诚挚的祝福。
孟长宁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摇摇晃晃地准备起身,今夜便到此为止吧。
可顾未生的头靠在顾平生的肩膀上,手却一把拉住了孟长宁的衣服,将人拽住不许走。
顾未生打了一个酒嗝儿,然后眼神迷离道:“谢锦随当上摄政王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孟长宁愣在原地,眼神有一瞬间失神。
“也不知他从哪里寻来一批人,一个个的都厉害得很。听闻皇后的亲哥哥,王尚书都在他手上吃了不少亏,连韩相也甚少会与他站在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