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随听到这里,手中的木枝“啪”的一声就自己断了。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秦圆学医的天赋被明月客栈旁边医馆的沈大夫发现了,沈叔叔想收她为徒。秦圆本不愿意,是孟长宁劝她去的,还带上了我。”
“一个学医、一个学毒,孟长宁休假的时候过来看看,有时候受了伤也会来,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好到……我们都以为她们最后会是夫妻。”
如今想来多么可笑,顾未生看着那火堆,那个时候他们都没看出来原来那个受伤敷药时一声不吭的人竟然是个女人,也难怪长得那么白净。
“后来有一天,秦圆突然跑回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什么也不说,就连平日的药房也不去了。没过多久,季川被围,孟长宁率兵奇袭,姬北城组织军队反击,战场瞬息万变,左路的援军被敌军拖住,没能第一时间去救孟长宁。”
“秦圆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知道了孟长宁被困在季川东边的迷雾岭,她一个人跑去了迷雾岭,我更没想到的是平日里弱不禁风的秦圆竟然叫她真的找到了孟长宁。只是这一回找到……她就丧了命。我跟在她身后,亲眼看着她倒下。”
顾未生眼角泛红,长呼一口气,“平时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的人,偏偏就认路了那么一回,就没了。”
“我猜她应该是知道了孟长宁是女儿身,可她还是去了,死在了孟长宁的怀里,也算是一种幸福了。”
谢锦随眼里倒映着火堆的光芒,半响,他起身,“我要去找她。”
顾未生看着他离去,没有阻止。
骊山猎场最东处的悬崖边上,孟长宁撑着一根刚折下来的半臂粗的木棍,单膝跪地,额角的汗直流,面颊绯红,气息不匀,胸口起伏不停。
周边是一片狼藉,好不容易有些新绿,都叫她一顿挥舞给折腾没了。
她突然扔了木棍,放任自己无力地倒地。
骊山的夜晚没有太多星星,天空是黑暗的,或许是因为还在晚冬的缘故吧。
可是,连宋的冬天坐在明月客栈的顶楼一样可以看见星星。而秦圆每次探听到她要休假的日子就会提前占好地方,所以哪怕她每次都晚来,却从来没有漏看过一次夜星。
一次都没有。
晚风吹过,孟长宁浅浅地闭上疲惫的双眼,渐渐地失去了思绪,她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些腼腆的小姑娘,冲着她害羞地笑:“阿宁哥哥,今天有星星。”
她递过来一条腰带,咬着唇娇羞道:“阿宁哥哥,这是紫菀花。”
秦圆曾说过说紫菀花的花语是“拥有真挚的爱情,爱你永远不变”。
孟长宁勉强睁开眼,秦圆离开之后,她才知道原来紫菀花还有“回忆、追想”的意思。
真是应景得讽刺。
谢锦随到的时候,孟长宁就一个人坐在悬崖边上,安静地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谢锦随坐在她身旁,沉默许久,时间在静默中消逝。
寒风拂面,谢锦随开口,“对不起,我不该答应他的。”
孟长宁眨了一下眼睛,没有说话。
“我以为我可以解决的……我不知道你会来。”
声音低落,就在谢锦随以为孟长宁不会搭理他的时候,孟长宁开口了。
“谢锦随,你能赢他吗?”
谢锦随顿在原地,没有出声。
孟长宁转头看向他,“如果不能,那之后的承诺你要如何兑现?”
“你……不生气了。”谢锦随有些迟疑。
孟长宁扯扯嘴角,“他是冲着我来的,我有什么资格对你生气。”
孟长宁起身,“回去吧。你的春猎赛还没结束呢。”
谢锦随握住她伸出的手,臊眉耷眼的,还有些不好意思。
孟长宁笑笑,“不是说要拿头彩吗?走啊,我们一起。”
“嗯。耳朵还疼吗?回去给你敷药。”
“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挣扎了好久,不知道是用讲话的形式还是直接回忆重现,描写当时的场景,感觉那样会更有画面感,但是我又把握不了,写不出来。
太难了,我果然还是只小菜鸡。
等我以后学会了,我再写回忆的时候一定要那样写一次,小天使们就将就着看这一次吧。
这样秦圆的故事算是交代完整了。
第37章 陆易铭(一)
一场闹剧耽搁了谢锦随的春猎赛, 他便想着早晨早些起来能出去多打一些猎物。原本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的, 谁知他从外面准备好东西回来的时候,瞧见孟长宁也换了衣服正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靠在床榻旁。
听见轻微的声响,孟长宁睁开眼睛,用手掌盖着嘴巴,毫不文雅地打了个哈应,“准备好了?”
“嗯。你不多睡会儿?”
“我和你一起去。”孟长宁起身。
“你是担心他们……”
孟长宁撩开帐篷帘子, 外边还是雾蒙蒙的, 有些冻人,冷空气拂面而来, 瞬间就清醒了, 她倚着帘子挑眉道:“想多了, 我还没去参加过春猎呢,去见见世面。”
谢锦随笑了, 罢了,她昨日忆起这么多不快的事情,今日便当是带她散散心吧。
“走。”
两个人带着木夏和长正, 一路往林子里深入, 山鸡野兔什么的早就在第一天被猎得差不多了, 只偶尔瞧见两三只。
好在谢锦随也不着急, 和孟长宁两个人骑着马慢慢悠悠地晃荡着,倒是弄出来了一种踏春的感觉。
孟长宁突然停下脚步,屏息拧眉,低声道:“左前方一百五十米。”
谢锦随偏头, 也瞧见了,勾唇抽箭,“咻——”的一声命中。
二人相识一笑,谢锦随下马正要把猎物拾来的时候突然一支利箭从他侧方穿来,从他衣袖上擦过射中了那已经有主的猎物。
孟长宁吓出一身冷汗,只见带头的蔡如斯一身绿色骑装,举着弓箭嚣张地冲他们挥挥手,身后还跟着刘川等人。
刘川瞧见孟长宁看他,偷偷从身后伸出扇子朝他们打个招呼。结果被旁边的刘河一瞪,瞬间就把手收回去了,假装若无其事的模样。
“想不到在这儿还能遇见你们啊,可真是冤家路窄。”
蔡如斯翻身下马,走过谢锦随身边,然后捡起那只小鹿,冲着谢锦随不要脸道:“怎么?你也看中了这只鹿?要不你求求我?我就送给你?”
谢锦随今日是带着孟长宁出来散心的,他不想与这些人掺和,瞧了一眼蔡如斯小人得志的模样,便转身回来坐上马,准备离开。
可他不争,蔡如斯瞬间觉得自己手上的猎物都不香了,还枉费他亲自下马来捡,他把猎物随手一扔。
“慢着!”蔡如斯翻身上马,“谢锦随,陆萱还在这儿呢,怎么,不和她打声招呼吗?”
被提名的陆萱一脸可怜相,冲着谢锦随娇娇道:“锦随哥哥,你也带长宁姐姐来打猎吗?”
谢锦随无奈应了一声嗯。
又听她不依不饶道:“不是传闻长宁姐姐是战神,一手箭术也是了得。”她咬咬唇,有些为难道,“怎么没瞧见你们有多少猎物啊?听闻昨日她还能与凌王比箭呢?怎么今日就猎不到多少东西了?莫不是长宁姐姐不愿意帮你?”
孟长宁听见这话忍不住嘴角抽搐,这搬弄是非也弄得聪明一些行不行?
谢锦随也是一脸烦闷,脸上的厌恶都快藏不住了,他不喜欢别人提起姬北城的事情,孟长宁的右肩因为他而受伤,如今更是反反复复发作,就没有个好透了的时候。
“我本就是参加的个人赛,如何能让她帮我?”谢锦随提起缰绳,“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谢锦随!”
蔡如斯一声吼,谢锦随是真的想发脾气了。他从来没觉得这些人这么讨厌过,从前无聊的时候还觉得戏耍他们能给生活带来点儿乐趣,但现在,他只想这些吵吵鸟能快点儿从他眼前消失。
谢锦随停下动作,微微眯眼,面色阴冷,“你到底想怎么样?”
蔡如斯骑着马绕着他们四人转了一圈,还用长弓轻轻戳了戳挂在木夏马上的山鸡,笑道:“蔡如斯,你就这么点儿猎物,怎么不怕丢人吗?”
他指了指自己这边的刘川,“瞧见没?你的好兄弟刘川今年都学会抱团了。要不,你识相点儿,向我磕个头,说不定我就答应让你加入我们了,也就不必丢人现眼了。”
刘川见蔡如斯这只癞皮狗点名自己,恨不得吐他一身口水,要不是他爹是礼部侍郎,谁愿意搭理他。
一溜眼儿瞧见旁边的瘟神刘河一直盯着自己,刘川心脏一颤,怂怂地打开自己花了三百两买来的新扇子挡住刘河的视线,然后躲在扇子这边无声咒骂。
真是没见过活得比他更憋屈的继兄了。
“瞧见没有,今年可是连陆易铭和刘河都在我这边,你若是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还能带你拿个头彩。”
蔡如斯洋洋得意的模样真是叫人见了恨不得一拳打上去,这厉害的人又不是他也不知道他瞎嘚瑟个什么。
可孟长宁还真的就瞧了瞧蔡如斯队伍里的人,除去随从还有早就认识的刘川和陆萱,想来剩下的两位就是陆易铭和刘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