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芳微微颔首,眉眼含笑进了农家小院,心中唏嘘不已。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窗户能扛得住大风吗?房顶能遮得住雨水吗?开裂的土坯墙能避寒吗?张姑娘这日子过得不能在寒酸了。
步入正房门栏,万芳看了一眼只有三条腿的桌子,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再看那粗制滥造的凳子,坐上去恐怕划破袍摆;抬手骚眉,笑着道:“都是小生意,我也不拐弯了,我们彩云阁打算三天采买一次蘑菇,一次三十三斤,刚好给你凑够一钱银子,不过要张姑娘送货上门,张姑娘觉得这桩生意如何?”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岂有拒绝之理?
人逢喜事精神爽,张婉瑜笑得春光明媚,爽快道:“成交。”
万芳:“......”
听说张家三姑娘秉性玩略,现在看来也没有传言中那么浑,难道传言有假?
张婉瑜问道:“那今日的货?”
万芳道:“我带回去。”
张婉瑜又道:“那银子?”
万芳嘴角轻勾,心道这人精明死了,嘴上却道:“这么点银子,当场结给你便是。”
张婉瑜笑容明艳,“您且稍等片刻,张某去去便来。”
钻进屋子,握紧拳头低喊一声“耶”,拿上自己编织的简易箩筐,蹲下来采摘蘑菇。
这些蘑菇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等到枯木养分耗尽,便是蘑菇停止生长之时,她一边采摘一边想着后继敛财之策,不知不觉一筐蘑菇便采满了,采到最后一根蘑菇的时候,她发现一棵貌似灵芝的植物。
她凑上前仔细查看,确定这珠是灵芝无疑,喜悦爬上眼角眉梢,一条铺满黄金的发财大道展现在眼前,一拍大腿道:“对呀,种什么蘑菇,咱种灵芝不好么,灵芝那玩意价值更高,卖一批便能攒够银子盖大瓦房了。”
万芳从马车上取下秤杆,站在院子里等待,偶尔往宋家院子里瞧一眼,不见宋康健出来,心里还疑惑,这孩子怎的进山这么早呢?
张婉瑜收了银子,目送万芳的马车消失在街尾,收回目光,掂了掂手中那串同板,心中满满地成就感,转身回屋做饭。
她做了三个人的早饭,自己迅速吃完,端着粥碗翻过及腰的院墙,见宋家房门没关,三步并作两步窜进屋,两碗小米粥落在桌上。
她现在穷的底掉,吃不起山珍海味,一碗小米粥,一颗鸡蛋,几根青菜已是奢华。
宋平安听到厨房有动静,走出来一看,瞧见饭桌上多了两碗粥,拧眉问道:“这是作甚?”
张婉瑜故作正经道:“我见你照顾你哥很是辛苦,也没时间做早饭,我顺便做了,你把时间节省下来照顾你哥。”
宋平安冷着一张脸道:“还轮不到你施舍。”
张婉瑜不知怎么形容这少年,脑回路清奇,思路永远不能与她同步。一碗粥,多大个事儿,情绪何必如此激荡?解释道:“这怎么能算施舍呢?当初我快饿死的时候,你不是救济过我么,我这是知恩图报,报恩来了。”
送碗粥而已,为何要如此卑微?
宋平安道:“那......那便放这吧。”
“这就对了,远亲不如近邻,本该互相帮助。”张婉瑜目光往卧房门口瞟,问道:“你哥怎么样了?”
提到哥哥宋康健,弟弟宋平安的眸中又噙满泪水,垂头之际,晶莹的泪珠坠地,哽咽道:“还没醒。”
“这次咋伤的这么重?”担忧填满她的心头,一脸地急切焦躁,负手在人家厨房里来回踱步,走了两圈,忽地停下来,说道:“你先吃饭,我去请李夫人。”
哥哥病重,宋平安食不下咽,即便山珍海味摆在眼前也吃不下,别说小米粥了,爱心早餐一口未动。
李大夫早饭还未吃完,张家那混球便赶了来,二话不说将人从饭桌前扯走。
看着手中筷子离粥碗越来越远,想把筷子放回桌上已然不能,李夫人愤怒道:“前几天还听说你收敛不少,没想到又犯病了,你现在立刻给我放手,不然我一针扎死你。”
张婉瑜停下脚步,见李夫人脸色阴沉,还带着几分愠怒,急忙伸手为她顺气,“宋家大小子病情加重,我这不是着急么,便把礼节给忘了,您消消气,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什么?宋家小子病情又严重了?”李夫人对自己的医术颇为自信,“那小子伤势虽重,并未伤及要害,喝了药渐渐好转才对,病情怎会加重?”
李夫人素来以老成稳重示人,此时手里举着一双筷子沉思起来,形象颇为好笑。
“这有什么好研究的,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张婉瑜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这般说,毕竟李夫人已经生气了,她不敢在放肆,恭敬道:“要不您先过去看看,回头在琢磨?”
“走。”李夫人抬步便往院外走,手中筷子抖了抖,“走走走。”
“妻主且慢。”她家夫郎忽然喊了一声,“药箱没拿。”
“哎。”李夫人一拍脑门,回头指了指张婉瑜,“都被你这丫头气糊涂了。”
她家夫郎提着药箱出来,接过李夫人手中筷子,为她整理好衣襟,柔声道:“妻主乃是悬壶济世的大夫,切莫急躁。”
张婉瑜:“......”
你们俩在打情骂俏,我真的要把李大夫拖走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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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李夫人再一次为宋康健诊脉,收回手道:“气脉平稳,面上也见了血色,性命无忧。我再开个方子,你们煮成水为他冲洗伤口,将养几日即可恢复。”
宋平安乖巧点头,跟着李夫人去抓药。
张婉瑜坐在床头,垂眸凝望着宋康健,他的脸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嘴唇裂开几道口子,看起来憔悴极了。她忍不住伸手,展平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婉瑜倏地从床上跳下来,离宋康健三尺远,唯恐宋平安大发雷霆。
宋平安刚一进屋便下了逐客令,“张姑娘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且先回去吧,我哥有我照顾。”
张婉瑜道:“那行,有事你喊一声,我立刻翻墙过来。”
她绕过宋平安,回到自己家中,将这些日子赚来的钱摆在桌上,算计着怎么花。
第一次卖蘑菇赚了九十文,一天之内花光。第二次卖蘑菇赚了一百文,花去八十文,还剩二十文。这次卖蘑菇赚了一百文,加上先前的二十文,她现在的家底是一百二十文。
“穷,忒穷了。”张婉瑜哀声叹气,“灵芝价格虽高,生长周期却很长,没等灵芝长成先把本姑娘给饿死了。”
左右思量一番,这点钱什么也干不成,收起铜板,提上镰刀进了山。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片大山可是她的衣食父母,比亲娘都管用。
而她的亲娘正在督促大女儿读书,突然间打了一个喷嚏,审视的目光便在大女儿脸上游移,阴沉着一张脸问道:“你在心里骂老娘?”
张婉云见娘亲要发火,忙不迭地摇头,“女儿哪敢对您不敬。”
“也对,你这般乖巧,怎会咒爹骂娘呢,只有那不争气的老三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想到三女儿,张晓晨便气不打一处来,却对大女儿挑眉瞪眼,喝道:“那还不快点去背书。”
“是。”她只不过与夫郎多说了几句话,母亲便说她玩物丧志,浪费光阴,催着她读书,她的命好苦啊。手握书卷看向窗外,心里想着,何时才能像三妹妹那般恣意逍遥?
张晓晨接过夫郎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问道:“听说老三最近消停不少,还赚了些银子?”
想到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在外吃苦受罪,戴景然的心便隐隐作痛,碍于妻主脾气暴躁,他不敢在妻主面前流露出真实情感,语气显得冷漠了些。
戴景然提醒道:“她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妻主莫要奢求太多。”
张晓晨一脸嫌弃道:“她那样的废材还能奢求她什么,不连累家里就谢天谢地了。”
在她心里,大女儿天资聪颖,文采斐然,是可塑之才。二女儿乖巧懂事,孝顺谦卑,是可用之才。唯独三女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打了依旧不听话,到处惹是生非散家财,简直就是一棵修不正的歪脖树,废材中的废材。
自从张婉瑜离开这个家,张家的日子过得舒坦多了。
二女儿张婉清是个心地善良的,见不得亲妹妹漂泊在外,走过来劝道:“娘,三妹的性子是玩略了些,那也是您的亲生女儿,您怎么忍心看着三妹在外受苦,咱们把三妹接回来吧。”
话音刚落,便听“啪”地一声,张晓晨怒拍桌案,案上茶盏“嗡嗡”作响,室内气氛霎时降至冰点,无人再敢多言。
张晓晨怒道:“你们都给我记住了,我张晓晨只有两个女儿,张婉瑜那样的废材,不是我们张家人。”
戴景然:“......”
张婉清:“......”
张婉云:“......”
呜呜,我要好好读书,不然三妹妹的今天便是我的明天。
她们还不知道,以前那个张婉瑜早已离开这个世界,现在的张婉瑜不会因为她们几句话而伤心难过,人家不畏艰难困苦,计划着白手起家,做小河村首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