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知道那位宗亲王自中毒后就一直关在府里甚少见人,而姜惠帝为了报答宗亲王的救命之恩,将宫城旁边的一片山头都划给了他养病,赐名惠园,竟是直接以惠帝的名号命名,可见惠帝对宗亲王的荣宠。
听到这个消息,管笙笙心情并不轻松。
毕竟以惠帝对宗亲王的恩宠来看,若之后她当真被宗亲王杀了,想必他也不会拿宗亲王如何,反而会以他疯病为由,尽力保他。
更让她心头发冷的是,直到大婚前一日,都没有人出面来告诉她接下来与她成亲的人到底是谁。
五月十九日晚,夜空中星罗棋布,一闪一闪的,调皮却又冷漠地俯视着世间众生。
她站在窗边仰头看着星空好一会儿,喜来隐在一旁的黑暗中静静陪着她。
“公主,您想好了吗?今晚,是能离开的最后机会了。”
姜国皇室直到现在都没人来告诉他们,明日与公主成亲的到底是谁。
不知道这是失误还是欺骗或者是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可不管哪一种,都表示姜国没有重视她这位代表了友好邦交而来的公主殿下。
宗亲王府犹如龙潭虎穴,她在这里——不,是她在这世间也没有任何靠山,十六岁的小姑娘,若当真一头扎了进去,谁知道她的未来会是怎样的?
逃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喜来入夜后就找来这里,一直劝说她离开,可管笙笙沉默的看着头顶星空,一直没有回应。
月罩当空的时候,管笙笙缓缓吐出一口气,浅浅笑了:“不逃了,赌一把吧。”
她与喜来的想法不同。
逃了,就再也没有退路。
不逃,至少还能光明正大的行走在阳光下。
穿越一场难道还要过上流离失所东躲西藏的日子?这不是越过越回去吗?
如今摆在面前的问题的确艰难,可她管笙笙也算是见识了大风大浪的人,她就不信,她能在冷宫忍受寂寞十六年不曾发疯,一个发疯的男人她还搞不定!
论段位,这位宗亲王还不如她呢!
而且谁说她一定会死?
她笑眯眯地看向喜来,那笑容明媚清朗,此前所有的犹豫茫然都消失不见,她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去面对前路的艰难。
她说:“有喜来妈妈在,你又怎会眼睁睁看着我被一个疯子打死呢?这不是我一个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该有的下场呀!”说完了,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眉梢飞扬着讨好的笑意。
罢了,喜来认命的叹了口气,他如何逃得过她的手掌呢。
喜来躬身行礼:“既然您已经做出决定,喜来自然是要跟随您左右的。明日就是大婚,礼仪繁俗,定会很累,天色也不早了,公主早些休息吧。”
“好的喜来妈妈,那我去睡觉了。”
管笙笙弯着眉眼朝他挥挥手,月色清辉洒满她的全身,她披着一袭月白披风,仿若仙子降临,叫凡人为她的绝色风姿所折服,却只能远远仰望,连伸手触及都是奢求。
窗户被关上,转过身管笙笙脸上的笑意落下,淡粉的唇抿紧,显出三分冷清。
她脱下披风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不再多想,既然选好了路,那便跪着也要走完它。
第二日她早早就被吵醒,喜娘宫人涌进房间,服侍她沐浴更衣,上妆戴冠,最后换上富丽华美的大红吉服。
她转身,溶溶艳光配上她清澈含羞的眸子,绝世的艳丽和入骨的清纯交汇融合,展现出清丽无边的姿容。
绝世美人,也就如此了。
一时间房间里鸦雀无声,众侍从看着她都惊呆了。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高昂的礼乐鞭炮声,接亲的人来了。
侍从们被惊醒,七嘴八舌的说着吉祥话,可管笙笙还是从好些人的表情里看出了无法隐藏的可怜和叹息。
她只做不知,羞怯怯地垂下眸子,任由喜娘为她盖上喜帕,阻断了各异的目光,也阻断了她最后的退路。
这场婚事是热闹且盛大的。
她坐在十六抬的大轿里,听着两旁喧嚣的人声,前后喜庆的礼乐,在街上转了办半个时辰,周边的喧闹才慢慢安静下来。
但越安静,便说明她马上就要进入那个又怪又疯的宗亲王所在的惠园了。
就算她已做足了思想准备,可前方的路无法预料,心中难免还是有些不安和茫然。
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管笙笙这样想着,抱紧了手里的苹果,彻底冷静下来。
喜轿停下的时候,周围果然一片寂静。
安静了片刻,轿外突然有个年轻男人恭敬说道:“公主殿下,我们王爷因身体不适无法前来迎亲,恐怕得委屈您自己进去。”
管笙笙心中一动,柔声开口:“三王爷怎么了?很严重吗?”
她的声音温柔又夹杂着关切,外面却沉默了好一会儿,那道男声才又说道:“多谢公主殿下关心,王爷没事,您方便走下来吗?”语调却有些僵硬。
管笙笙眼睫眨了眨,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她抱紧了苹果缓缓起身,外面的人似是感觉到了她的动作,忙掀开轿帘,接着一只女人的手伸了过来,她搭上去,走出轿子。
她跟着那女人慢慢走着,周围是沉默的脚步声。没过多久上了一处台阶,接着跨过一道门槛,那女人停下来,之前的男人又道:“公主殿下,此去内院距离尚远,还请您上轿。”
那女人又扶着她上轿,她再次被抬了起来。
她偏头看向那男人所在的方向,好奇问道:“你们姜国的婚礼,成亲不用拜堂吗?”
许是她的嗓音实在绵软稚嫩,问的话也只是单纯的好奇,那男人再开口时声音已温和了些。
“还请公主殿下见谅,不是不用拜堂,是我们王爷生病无法拜堂。”
“这样啊。”管笙笙点点头,疑惑道:“那如果我和他没有拜堂,岂不是不算夫妻?”
那男人忙道:“您与王爷自然是夫妻,您的名字已经上了皇家玉牒,往后便是我们王爷的正妃了。”
“那就好。”她好象松了口气:“这样的话我给堂哥写信的时候便能告诉他,我完成了他交给我的任务,回报了你们姜国在这次邦交中送去的重礼。”
这回那男人没说话,周围又安静下来。
可安静没一会儿,她又问道:“对了,我怎么称呼你?”
“属下宗一,是王爷的贴身护卫。”
“宗一?这名字有些奇怪。”她嘟囔两声,又道:“我的仆从和嫁妆呢?都跟过来了吗?你们姜国的饮食和明国有些不同,我有些吃不惯,我得吃喜来做的饭才行。”
单纯、直白,还有些娇气,这是宗一对管笙笙的第一印象。
“公主放心,他们随后便来。往后您有任何需求,只管吩咐,虽您暂时见不到王爷,但往后这府里也是您的家,您随意便好。”
听着态度好似还不错啊。
管笙笙暗自思量,嘴里却惊讶道:“暂时见不到王爷?那什么时候才能见到?”
说着有些羞涩道:“在明国我便听说三王爷年轻英俊,才华横溢,是许多姜国少女的梦中情人呢。”
宗一一时苦不堪言,他也是此时才知道人家根本不知道今儿和她成亲的是谁。到现在她心心念念想的都是三王爷,若到时知道新郎换成了他们家王爷,以他们王爷在外的名声,还不知这娇滴滴的小公主会吓成什么样。
到时候把人吓哭了,谁来哄?
他此时真是怕了和这位公主说话,只想赶紧把人安置了去和主子要个解决办法。
心里忍不住埋怨陛下,这回真是把他们家主子给坑惨了!
此时他只好敷衍道:“等王爷好了您自然就能见到了。”
管笙笙听着他的语气,明显感觉到他话里底气不足,嘴唇不禁勾了勾,这便够了。
从他的态度来看,虽不知这位宗亲王到底是什么模样,但他的属下在得知自己认错人的时候不是当面指出来,反而隐隐心虚,这说明他们也知道对自己不公或者感到歉疚,属下有良心,主子应该也不会太过不堪。这样一来,她的安全暂时应该是无虞的。
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知道打探不了更多的消息便也不再多问。
宗一也狠狠松了口气,将人送到地方后,交代了院子里的仆从几句,便赶紧溜了。
既然宗亲王暂时不会过来,那么这盖头也就不用戴了。
人走后,她一把掀开盖头,入目便是一间装扮的富丽堂皇又宽大的卧房。
她站起来四处打量,里间是一架宽大的雕刻着百子千孙的紫檀木的拔步床,床上铺设着大红锦被,大红鲛纱帐。
靠窗的位置是一张炕,她听说北方这边多习惯用炕。
既然这房间里有了一张炕,又多了一架拔步床,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是专为她准备的?
与拔步床相对的是一座六扇的琉璃美人屏;屏风后是一架多宝阁,上面摆满了珍惜奇玩;靠墙是一整排衣柜,打开来看,里面挂满了各色各式的衣裳,全新的且都是女款。
管笙笙细细打量这些物件儿,越看脸上的表情愈放松,这些摆设不管是细节还是用意,都显示了置办人的用心,虽这场婚礼过于安静和怪异了,但这府上主人的用心她却也感受到了,看来,她在这府里的安危暂时真的不同太过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