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珞难得放松一次,和婧沅一起赏雪吃茶听曲,又陪小映城玩了许久,直到天渐渐暗了下来才不得不告辞了。
叶羡临走前说好回来送她,但她没等他,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路上,她脑袋里不停地想着婧沅说过的话,本来已经释然的问题再次浮现。叶羡早就喜欢她了,这种感情从他们幼时便生,多少年的祭奠不怪他会爱得如此热烈。可他越是热烈,她越是忍不住难过,因为这份深厚的感情祭奠中,竟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认识她十几年了,可她才认识他几个月而已……
“嘭!”
想的出神间,随着一声巨响传来,马车猛地晃了一晃,宝珞险些没被甩出来,亏得坐车门口处的稼云拦了她一把。
稼云赶紧询问小姐可受伤了没,见她无碍,回头便喊了声:“怎么回事啊!”
车夫刚要道歉解释,却闻外面清朗悦耳的声音问句。“这可是西宁侯府的马车?”
这声音有点耳熟,宝珞掀开帘望去,竟然是清浥郡主——
茶楼里,清浥郡主含笑解释,道都怪自己骑惯了马,嫌自家马车太慢,于是不停地鞭促,才使得马匹受惊,冲撞了西宁侯府的车。她连连道歉,还主动给宝珞斟了杯茶以示赔罪。
这哪使得,人家可是郡主啊。
宝珞赶紧回礼,清浥却拉着她道:“塞外生活惯了,可没这么多礼!”
“那郡主也别提刚刚的事了,这事也怨不得您。”宝珞回了句。
二人相视看了会儿,都灿然笑了。
“我喜欢你这脾气。”清浥道,“从看见你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有眼缘,相貌惊艳不说,骨子里透着股灵气,啧啧,可惜我不是个男儿啊,不然我绝对要和叶羡争上一争!”
本还微笑的宝珞蓦地一诧,面色无改,可心却不由得提了起来。
她居然知道自己和叶羡的关系?谁说的?叶羡吗?宝珞端详着她,企图从她脸上瞧出什么,可她笑容镇定,什么都看不出来。
宝珞从容放下茶,笑笑。“郡主过奖了,不过和叶三少爷这话从何说起。”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清浥惊讶问,“你和叶羡,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说着,她也笑了。“起码叶羡是这样说的。”
看来真的是从叶羡那得知的,也不知道叶羡究竟都和她说了些什么,而且为何会和她说。既然如此宝珞也无需隐瞒什么,叶羡对她是认真的,自己当然也是。她淡笑饮了口茶,没回应这个话题。
沉默即是肯定了,尤其是她份从容的满足,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清浥脸上的笑不易察觉地凝了一瞬,看来自己真的猜对了,她对他也是有感情的。
那么,自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清浥笑容渐渐收敛,也饮了口面前的茶。“听说年后西宁侯就要出征了?准备如何了?”
☆、筹码
宝珞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看了她良久, 平静应。“,家父虽然是武侯, 却自幼习文, 但眼下朝廷正值将才匮乏之际,为国他义不容辞。”
“那倒是,西宁侯的为人朝廷里谁人不知, 赤胆忠心。”清浥勾了勾唇角笑道。
这话若是他人说,宝珞不会多想,可面前人不同,她可是衡南王的女儿,衡南王对此刻的父亲意味着什么, 自己再清楚不过了。“郡主过奖了, 父亲可承受不起这个赞誉。倒是骁勇威武的衡南王,金戈铁马出入沙场, 百战百胜为国开疆拓土打下一片江山, 才是当之无愧的‘赤胆忠心’。”
清浥脸上浮自豪的笑,没什么可谦虚的,也无需掩饰。“是, 父王大半辈子都挥洒在西北了,我本来以为陛下会派他去的呢,没成想是派西宁侯去。”说着她无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皇帝是真的想赢还是不想赢。”
她这是话里有话啊。
宝珞接着问道:“那郡主可知道衡南王是何想法?”
“他如何想的,西宁侯应该最清楚吧, 侯爷不是已经找过他了吗?父王这人,也不是没有脾气的,随性惯了,就喜欢做自己喜欢的事,对于别人的安排,即便是陛下的,他也是几乎不会低头。”
这意思越来越明显了,宝珞镇定地盯着清浥,说道:“‘几乎’,也就是说还有机会?”
和聪明人聊天就是痛快,见宝珞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清浥笑了。“是啊,因为有些人的话,他还是会听的。”
这一霎,宝珞脑袋里当即冒出了个答案,可她还是问了:“那他会听谁的呢?”
“我啊。”清浥挑唇,眼角透出精明。
果然。宝珞猜对了。衡南王宠清浥郡主,那简直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本就是个性情之人,对宠女言听计从的事不是做不出来。
看着对面人,接下来的事宝珞似乎也能预料到一二,她直言不讳道:“那我可否请求郡主帮我一个忙,帮忙劝劝衡南王,请他随我父亲北上?”
“可以啊!”清浥郡主爽快应道,不过转而她又摊手说了句,“但这于我有什么好处呢?”
“这的确是帮我父亲,可于国不也……”
“别!”清浥伸手打住她的话,“不用跟我说这大道理,你觉得我会在乎吗?姚大小姐,我再跟您说件事,我父亲之所以不出兵,并不仅仅因为不想受制于人,他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别说我讲话难听,但事实确实如此,你父亲此行必败,等他惨败而归,那父亲必然会是那个力挽狂澜着。不过……”她挑眉故作遗憾地补了句,“你父亲也可能回不来。”
宝珞脸色越来越差,因为对面人的话句句属实。若非要说有不对的地方,那就是她太委婉了,父亲不是“可能”回不来,而是一定回不来。以他的性格,就算战不过对方也不会弃军而逃的,他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宝珞突然觉得,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根本不是个巧合,从清浥就听出来了,她就是在这等着自己,想要和自己做这个交易。
至于筹码……
宝珞双唇越抿越紧,她已经猜出筹码会是什么了,她们之间的交集还能有什么?
她真想甩开衣袖起身就走,但不行,她需要这个机会。
“原来郡主是想和我做交易啊,那郡主您想要什么?”
“叶羡!”
清浥爽直的性格还真是实至名归,从头到尾她都没想掩饰。
宝珞勾唇,可看不出一丝笑意,她平静地点了点头。“明白了,郡主和叶三少的曾经我多少也听说了些。只是,这交易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我如何能左右他呢?”
“不需要你左右他,你只要做一件事就好。”清浥伸出了一根手指,还是那双略显粗糙的手,此刻宝珞眼里,它已经不再带着飒爽之气,只是单纯地刺眼。“你只要离开他就好……其实也没这么麻烦不是吗?你们眼下也只是停留在互相好感的阶段,又没公开。再者,听说你和你未婚夫的婚事也只是你单方面解除,那便可是到现在也没个明确的话呢,也就是说,他们若是不承认,你们这婚约还是有效的。”
“郡主回来的时间不长,了解的倒还不少。”宝珞镇定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我和叶羡保持距离,您就一定能成功吗?”
“这就不必你操心了。”清浥弯了弯眉眼,笑靥如花,美若画中人。可即便如此,这种美依旧难掩她眼底的狡黠,她貌似尊贵高雅,但真正高贵的人不会有这种眼神的,只有骨子里透着卑劣的人才会如此。而她也果真说出了让宝珞不寒而栗的话,“就算我得不到他,我也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得到他!”
宝珞最后也没给她一个答复,只是留了句“我考虑一下”,便带着下人离开了。
回到侯府时,天都已经黑透了。她听下人说,西宁侯刚刚回来了,但是在前堂和老夫人吵了起来,他到也没说什么,只是一直在听老夫人埋怨,哭得很伤心。
宝珞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厮也说不清,只知道大抵还是因为西宁侯出征的事吧。
想来也是,宝珞赶紧去跨院安慰祖母,可孙嬷嬷却道老夫人伤神太过劳累歇下了,她想去找父亲,却发现父亲也不在,据下人说是见过老太太他就去祁府了。
宝珞惊讶,他为何会去祁府?找姑姑?不会,眼下朝廷的是都乱糟糟的,他哪还有心思管这些?难不成是为了出征的事?他想请祁将军帮忙?
若果真如此就好了,可祁府现在也是关键时刻,祁夫人命悬一线,祁将军若走了,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怕是连夫人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所以他是不会在这个时刻离开京城的。
宝珞思绪再次回到了今天清浥郡主说过的话,不由得深深叹了声……
入夜,宝珞躺在床上辗转,始终睡不着,有心事是一方面,还有便是心里空落落地。
有些事,一旦经历多了,就容易成为习惯,她有点控制不住思绪地期待着什么——
“啪嗒!”
窗格突然动了动,接着身后传来窸窣声,她当即翻了个身,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一下猝不及防,把悄悄进房的稼云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