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钰儿不仅是皇帝的最小的女儿,爱屋及乌,因为对贵妃的宠爱,他对这个女儿也视若珍宝,既然女儿喜欢叶羡,皇帝没少向自己的姑母,也就是叶羡的祖母透露此意,不过都被祖母婉言推掉了。
可推得了一次两次推不了三次四次,就在叶羡二十岁那年,皇帝等不及了,因为萧钰儿已经十七岁了。他第四次提及婚事时,祖母无奈,只能应下了。
她应下了,可不代表叶羡应下了。他反感极了这桩婚事,大闹了一场,不仅如此,他还跑到了京城主动找皇帝要取消了这门亲。这颜面扫地的事,皇帝能答应他才怪,碍着姑母的颜面,他安抚了叶羡,但婚事是绝对不能改的。
上辈子的叶羡,桀骜不屈服,怎么可能就这么认了。于是他留在了京城,混迹在京城的花柳之地,吃喝玩乐无所不为,终日浑噩。久而久之,便落了个“花柳驸马”的诨名。
皇帝大怒,直接退了婚事,为了解气将他押去了顺天府,关了整半年。
前世的叶羡,可谓是作死,若非祖母是大长公主,他早被皇帝五马分尸了。
其实他不是浑,他是倔;他也不是糊涂,相反他是太清明。
天下俊才尽是,他叶羡再出类拔萃那也是在江南,何况他是以“纨绔”出的名,跟“出类拔萃”根本不沾边。公主一见钟情,不过也就是看上他这副好皮囊罢了,京城乃至北直隶便是两个英俊男儿都找不到吗?才不是,这些不过都是借口,他们就是想让叶羡娶她,让叶羡赘入公主府,用他来牵制淮阴侯府。不然一个皇帝,就算面对自己的姑母,也不必如此屈尊反反复复地去提亲吧。
最后,叶羡的目的是达到了,自己没有娶公主,可让他更没想到的是,最后继位的会是二皇子。萧元泰登基后拿淮阴侯府开刀时,又把这个旧账翻了出来,对他们的打压变本加厉。
看着身边被折磨的亲人,叶羡不得不承认,上辈子的他也悔过:若是自己娶了公主就好了。可直到死的那日他才明白,就算他娶了公主也无济于事,萧元泰的冷血根本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不过,上辈子叶羡一直以为祖母是不同意这份婚事的,可如今听闻二哥所言,看来祖母是有意想要同皇帝联姻,不然何以不让他娶他人。
“我自己的事,自己说得算。”叶羡平静说了句,语气虽淡,却透着坚定。
叶谦发现自己根本管不了这个弟弟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叶羡身子总是散发出一股让人畏惧的气场,明明还是那个任性的弟弟,可他的任性已经跟曾经的单纯完全贴不上了。
“就算我应允了,家里也不会同意的。”叶谦赌气地道了句,两人相对,他反倒弱得像个孩子。
叶羡淡淡一笑,勾起的唇角自信得有些不像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也不需要家人的同意,既然决定娶她了,我不会再犹豫了。”
“叶羡!就算婚姻是你自己的,你也得为家里着想吧!”叶谦吼道。
叶羡看着兄长,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让人觉得冷极了,不寒而栗的感觉。“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侯府!”这话一出,他转身便走了,留下呆愣的叶谦和婧沅。
刚刚下过雪的青石路上,四下皑皑茫茫,可叶羡的眼里全然不是这副景象,他看到的只有满眼的赤红,滚烫洒在雪上,将素白的雪打成一个个凄凌恐怖的红窟窿……他不会再让那一幕发生了,他会阻止侯府重复那噩运。
想着想着,那双颤抖的手渐渐清晰,她捧着那碗送行酒,就跪在他面前……
无论如何,他也要娶她。这是除了挽救侯府,唯一的愿望。
腊月二十八,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的话让叶羡为难了,还是因为年底真的太忙,总之打那日分开后他三天都没出现过,连个动静偶没有。
宝珞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也许是自己期望太高吧,毕竟那天他也没说会娶她。
如果这样也好,他知难而退,那她也就不必做选择了。反倒是他来了,那她会更难过,因为……
“小姐!”外面稼云的呼唤声突然打断了宝珞的思绪,她匆匆跑了进来,两眼放光地喊了句,“小姐,表少爷,他来提亲了!”
☆、提亲
叶羡当真来提亲了!
宝珞欣喜得心噗通噗通地跳着, 像似迫不及待地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直奔那个心上人去了。可她还是理智的,一股子忧虑赶紧将这份冲动掩盖, 她悄悄到了前院正堂, 躲在屏风后听着。
老夫人惊讶得不得了,虽然她瞧得出他和大孙女最近走得很近,但还是没往婚事这边想, 毕竟二儿媳甄氏的心思她清楚,甄氏是一心想把自己的女儿宝蓁嫁给外甥叶羡,人家是姑舅亲,近水楼台,这不是亲上加亲的事。可她怎都没想到, 叶羡想要娶的竟是自己的大孙女宝珞。
对她而言, 都是自己是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 都是他们姚家人, 所以娶那个都无所谓。但二儿媳可未必就这么想了。她不由得看了眼西面官帽椅上坐着的甄氏,只见甄氏盯着自己的外甥,脸都气绿了, 扭曲得可怕。
甄氏忍不住了,捏紧帕子的手指着叶羡道:“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自己能做主的!你拿这当儿戏么!你都多大的人了,想一出是一出, 该定定性子了吧,咱要玩也得有个尺度吧!”
往昔甄氏对叶羡一向温柔,恨不能捧在手里哄着,这还是头一次听她指责。不免引得堂上人都拿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可她顾不了那么些了,这桩婚事,她头一个不同意。
叶羡不为所动,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姨母为我考量,不过眼下侯爷出征在即,恐来不及通知父母了。不过还好,兄长在京,况且长辈还有您在,你为我做主不就是了。”
还让自己帮他?让自己把快到手的女婿推给别人?“不可能!”甄氏激动得脱口而出。
这话好不难听,老夫人皱眉瞪着她,责备道:“儿媳,怎么说话呢!”
甄氏也意识到自己大庭广众下失礼了,可心里这火实在难压。她知道叶羡对宝珞有点喜欢的意思,对此她自有打算,可她千算万全没想到叶羡会如此冲动,竟然来提亲了——
她急得是抓心挠肝,恨不能立刻马上就把自己的姐姐从应天府拉过来,可哪有那么简单,正如叶羡所言,这一去一回就算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得十天半个月,而老夫人和西宁侯应下,不过是点个头的瞬间。
她紧张啊,生怕他们就这么应下了。于是转而劝道:“侯爷,这事我可不敢给他做主,您也要好生考量啊,咱宝珞好歹是侯府大小姐,您的亲女儿,就算曾经婚事不顺,也不能这么仓促儿戏是不是,这让外人听到要怎么想我们宝珞,还道她嫁不出去恨嫁呢!”
“儿媳妇!”老太太忍不住又呵斥了声,“越说越不像话了,宝珞怎么就嫁不出去了,不知道积个口德!”
“母亲啊,不是我不积德,事实就在这摆着呢……”
“行了行了,别说了!”老太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眉心忧虑地看着叶羡,道,“小少爷,这事您回去再想想吧,你姨母说得对,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你若是真心喜欢宝珞,也不希望亏待了她吧,该给的体面起码也要给了,该行的礼数也该行了,别让人背后指指点点。况且,我今日若应承了你,改日你父母否认,你要让我们宝珞我们西宁侯府的脸往哪放,这些你可都想了?”
“您放心,他们不会的。”叶羡坚定答道。
面前这个人,明明还是个少年,可看着他时却给人一种难言的威慑力,让人莫名地想要去信任他。老夫人不知所措,而西宁侯也犹豫了。
眼看出征在即,西宁侯自己也不知道何时能回,或者说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回来。若是在自己离开之前解决儿女的婚事,那他这一行也就无牵无挂了。
他看向叶羡,这么些日子来,两人没少接触,想到这段日子的经历的种种,他察觉得出这个少年不一般,他意志坚定而且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况且从他对女儿的态度来看,他应该是真的把女儿放在眼里了。远的不说,他不是比那个盛廷琛对女儿更用心吗?就是……
西宁侯犹豫着,老太太瞧了他一眼,许是也怕他一时冲动,只得道了句:“这事且先放放吧,也小少爷,您容我们再想想,您也回去再考虑一下。”
叶羡视线瞥向穿堂屏风,背光处,一抹绰约靓影若隐若现,他淡淡勾了勾唇,摇头道:“我意已决,此生非宝珞不娶。”说着,他看了眼东面坐着的姚如晦,二人对视,他目光无比坚定。“我此行入京,一来为科考,二来也是为此事。许这话说得不合适,但我对表姐早已心怀爱慕,奈何她已许他人,故而我未曾表露过。眼下她已无婚约在身,我是如何都不会再错过她了。”
他语气淡然镇定,却是字字真挚,西宁侯被他说得心动了。记忆穿梭,恍若站在面前的是曾经的自己,他也说过同样的话,在保定,面对樗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