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利?”雪蚕陡地冷笑一声,“我不过是他留下的玩物而已。”
这话一听就是有故事,不过宝珞没心思八卦,继而问道:“说说吧,罗姨娘到底要你们做什么?”
雪蚕深吸了口气,心情平复,徐徐述来:“罗姨娘道小少爷喜音律,便挑了我们安置在他身边笼络着,企图用我们缓和她和小少爷之间的关系。”
“果然。之后呢?”
“之后……想必小姐也知道了,我们留下后,小少爷骨子里天分耐不住,便让我为他抚琴……”
“看来他更偏爱你的琴声啊。”
“他说轻霜琴艺花俏,少了些韵味。而我母亲是乐坊伶人,我自幼便同她抚琴,许是心境不一样吧。”
宝珞笑了。“原来传言中是真的,伯夫人果真是位伶人。据说伯爷宠妻,不畏世俗,只可惜走了这么条路。”
“他也是一时糊涂……”雪蚕叹声。
宝珞惋笑,又道:“那每次为小少爷只弹一曲又是因何?欲擒故纵吗?”
“起初是这么想,但和小少爷接触得越久,越发地觉得他是个纯真之人,于是不忍见他沉迷,故而弹一曲,只当是为他舒缓疲惫罢了。”
“既然如此,怎又会出了与轻霜的荒唐之过?”宝珞冷道。
雪蚕心紧,垂眸愧道:“我同小少爷互为知音,想便这样下去吧,能给他做婢,抚琴一生,也算是我的造化。可罗姨娘不甘心于此,她企图让我更近一步,拿着刑部的特赦文书胁迫我。我是真的不想再回教坊司了,所以那日才陪小少爷饮醉。可临了……还是狠不下心,离开了。可我却想到轻霜会乘虚而入……”
“怪不得轻霜如此针对你,原本这机会就该是你的,她是怕你夺回来。”宝珞哼道,“可你为何要把这些都讲出来?你就不怕罗姨娘阴谋失败,收回你二人特赦文书,你再没自由身?难不成你就是为了与轻霜置气?”
雪蚕苦笑。“我何必与她置气,我是不忍见小少爷落入圈套。而且我看得出来,罗姨娘私心不至于此,她想把小少爷一直捏在掌心,我和轻霜便是捆住他的枷锁,如是,她怎会轻易放手。我是不想做他人的玩物,可我也不想做他人的工具去伤害于人……”情到深处,她崩不住了,随着啜泣再次跪在了宝珞面前,哀求道:“二小姐,形形色色的人我见得多了,我看得出您是有主意有见识的,求您帮帮我吧,我给您当牛做马,此生还不完,我来世再报……”
“人能过明白一生就不错了。”宝珞无奈了声,“算了,你的事我会看着办的,你先回吧。”说罢,也没给她个明确的答复,让杜嬷嬷送她出去了。
人一走,杜嬷嬷叹声。“也是个命苦的,小姐可要帮她。”
“想帮她,也得弄明白当下最重要的事。”宝珞望着窗外,寒声道,“这刑部的特赦文书,怎么就到了罗姨娘手里!看来这事,还是得查啊。”
……
“母亲,你想我嫁给刘彣彧?”
东院西厢房里,姚澜坐在罗姨娘身边,不可思议地问道。
罗姨娘摆弄着一副红宝石头面,笑道:“怎地?不愿嫁?”
“不是!”姚澜反驳,随即脸红了。“人家是刑部侍郎的公子,前年方中进士,如今在刑部观政,以后定是前程似锦,能看得上我吗……”
“他前程似锦得看他爹任不任得了刑部尚书,而他爹这个刑部尚书,还得看我。”
瞧着母亲得意的表情,姚澜懵了,惶恐道:“母亲,这话可不能瞎说啊!”
“瞧你那点出息。”罗姨娘哼笑,将那串镶宝石的镂金项圈取下来带着了女儿脖子上,捏着她小下巴端详道。“嗯,好看。喜不喜欢?”
姚澜惊愕。“这是……给我的?”她简直不敢相信,随即又皱眉问:“母亲,这贵重的东西哪来的?父亲不是不许你管大房中馈了吗!”而且姚宝络一趟香河,连田产的油水都没了。
“不管我便没钱了?”罗姨娘不屑道。见女儿还是一脸茫然,便解释来:“这都是刘侍郎送的,不仅这头面,他还送了不少的财物,想让我在你父亲耳边吹吹风,替他美言几句,好在明年刑部尚书程贻致仕后,能够败左侍郎顺利接任。”
“父亲任詹事,和刑部有甚往来?”
“刑部尚书程贻,那可是太子的启蒙老师啊,太子同他关系极好,若是太子能为刘侍郎言语一句,那这事不就妥了。而现在,最受太子倚重,而说说得上话的是谁?还不是你父亲!”
姚澜恍然,可看着那些东西,仍是心有余悸。“母亲,父亲向来讨厌内宅参与公事,你这么做,算不算收受贿赂啊。”
“之前若算,现在可不算了。”罗氏挑眉。“他就想拿这些东西糊弄我,门都没有,不是想我帮他吗?那好啊,若是亲家我就帮,毕竟一荣俱荣的事吗!”
姚澜懂了。“你的意思是,让刘家娶我?”
“对呀,只要娶了你,那便是我的亲家,我还能不盼着他们好,我巴不得把他们捧上去。到时候,这些东西还能算是‘贿赂’,这便是定礼!”
姚澜的心都被说活了,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拉着母亲兴奋道:“那他们可同意了?”
罗姨娘哼笑。“敢不同意,若不同意,我便把这些东西都送回去,看他们急不急!”
……
轻霜挨打后,心里汪了口气,眼看自己都快成了观溪院的笑话了,她只得去找罗姨娘诉苦。
瞧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罗氏哼道:“姚宝络要是个好惹的,我用得着你们!别哭了,跟她较劲你较不起,只要把小少爷的心笼着,旁的便什么都不怕了,这家早晚是小少爷说得算。”
“可小少爷好几日都没见我了,今儿早上好不容易在庭院里碰到,才搭一眼便匆匆躲开了。”轻霜嘟囔着。
罗姨娘乜了她一眼。本来清北看上的也不是她,原想扶植雪蚕,谁知让她捡了便宜!“放心,侯爷都发话了,他不敢不从。你啊,多跟人家雪蚕学学,看看人家怎么把清北栓住的。”
提到雪蚕轻霜心里就不舒坦,怨怨道:“雪蚕这几日和二小姐走得可是近呢,那日还被二小姐唤去了。”
“她被二小姐叫去了?”罗氏惊声问,“那她可说了什么?”
“这我哪知道啊……”
轻霜咕哝道,罗氏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方想让她去把雪蚕唤来,便闻下人来报:刑部刘侍郎,带着公子来了……
看来刘家到底是想通了!罗氏心耐不住地欢腾起来,也顾不得其它,遣轻霜先回,让钱嬷嬷快去唤三小姐,并嘱咐三小姐,精心打扮!
母女二人赶到前院客堂的时候,刘侍郎和西宁侯聊得正欢,而一旁的刘彣彧则安静稳坐,默不作声。姚澜好不紧张,相互问侯间,偷偷瞄了几眼,虽看得不细,却也瞧了个囫囵。这刘彣彧相貌堂堂,坐在那挺拔端庄,透着股不凡的气质。
西宁侯见了母女二人,诧异道:“你怎把澜儿也带来了,难不成知道刘侍郎今儿是为提亲?”
罗氏笑了。“前儿澜儿不是去庙会了么,回来便同我讲偶遇刘公子的事,若非公子出手相助,澜儿便被几个歹人欺负了。二人互留名讳,我听她描述,便觉得是一见钟情,今儿刘侍郎带着公子来了,我一合计便是这么个事呗。”
西宁侯闻言笑了。“还真是被你说中了!”
其实刘侍郎突然来提亲,西宁侯不是没疑虑的。刘彣彧是嫡子,姚澜却是庶女,二人并不搭,这就不得不让他多了份心思。而刘侍郎解释,二人偶遇,一见钟情,刘彣彧茶饭不思,故而便也不在乎这身份之差了。毕竟姚澜也不是平常人家的庶女,而是西平侯府的。
话虽如此,西宁侯仍将信将疑,然这会儿听了罗姨娘的话,确定此事为真,一颗心也算落地了。不仅如此,见刘彣彧一表人才,他心里欢喜极了,别说是庶女,就是嫡女嫁他也值——
西宁侯心里正想着,他唯一的嫡女便果真出现了。
宝珞招呼了一声,便提裙而入,婷婷袅袅若出水芙蓉,她款款上前,就在福身莞尔的那一刹,有如芙蓉盛开,开在了她明艳无比的脸上……
罗氏一见她,心登时悬起。而对面的刘彣彧看直了。他知道这位曾经的盛廷琛未婚妻极美,却不知有这般倾城——
宝珞睨了他一眼,笑了。“刘侍郎和公子,今儿是来提亲的?”
西宁侯含笑点头,把方才的事讲了来。宝珞闻之,恍然“哦”了一声,然片刻便皱眉道了句:“既然是前儿个相遇,可为何刘侍郎上个月末却给姨娘送了好些礼物呢。”说着,她看了眼精心打扮的姚澜,指着她头上的镶宝石金钗问道,“这不会便是刘侍郎送的那副头面里的一只吧?”
姚澜下意识摸了摸,皱眉道:“不是!”
“不是?我瞧着可像呢!”宝珞挑眉道。
从她一出现姚澜便心生厌恶。不请自来便罢了,还把刘公子勾得直发愣,难不成这会儿还想拆自己的台?没等罗姨娘阻止,恼气的姚澜开口便道:“你瞧都没瞧过,空口说什么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