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高中毕业的小妹如果失去在城里工作的机会,她面临的只剩去下乡当知青的命运。你以前在农村待过,知道在那有多苦,小妹能受得了这种罪吗?为了自己的私心不顾小妹的未来,丁慧,我今天才发现你到底有多狠心,果然‘最毒妇人心’。”
范卫华的字字句句,仿佛是刮骨利刃,裹挟着凌厉的风将丁慧剐的体无完肤。
心头滚烫的热流被一桶冰水兜头浇下,冷的丁慧牙齿打颤,整个人在他高大身体的阴影下愈发渺小。
路过的同事用异样的眼神看着站在门口的四个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更加浓烈。
丁慧嘴唇惨白,嗫嚅着没有发出声音,飘飞的细雨打在她脸上。
大家若有所思地低声交流,眼中带着好奇和八卦窃窃私语。
密匝匝的细密低语如针一样扎向她的心脏,使得它一阵阵抽搐。
丁慧如同赤身裸·体被公开处刑的犯人,被人扯下伪善的遮羞布,任由她们打量、探视。
“都堵在门口干嘛?丁慧,库房新到了一批货物,你帮忙抬到各个柜台上。”朱主任把滴水的雨伞合上,倒竖在门边放好,转身见到丁慧傻站在门口没去干活,略有不快。
丁慧低头,一声不吭地朝库房走去。
作为临时工,百货商场里的粗活重活都由她们负责,像是商场里的一块不重要的砖头,哪里需要哪里搬。
看着丁慧灰暗沉郁的背影,范卫华狠狠拧起眉头。刚才她要打小妹的一幕反复在他脑海循环,使得他冷着脸,硬生生咽回叫住了丁慧的话。
算了吧,让她好好反省几天,也让自己好好冷静一下。
“朱主任好。”孙小蝶笑吟吟地拉着范晴雪跟朱主任打招呼。
“嗯。”朱主任矜持地点点头,略带深意地扫了一眼范晴雪,在门口铺的吸水的纸盒上跺两脚,抖落不小心沾到的泥水,然后提着公文包上楼工作。
范卫华伸手揉了揉范晴雪的头,叹了一口气,“抱歉,小妹,我替你二嫂向你道歉。”
范晴雪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让他不用自责。
即使范卫华不出现,她也不会任由丁慧欺负自己的,而且丁慧的错是她自己犯下的,跟范卫华没有关系。
道歉的话也应该是丁慧亲自来道歉。
阵雨不消片刻戛然而止,空中泛起新鲜的泥土气息,湿润的微风轻轻拂过吸饱雨露的花蕾。
孙小蝶的柜台挨着范晴雪的柜台,早上挂牌提醒市民今天肥皂到货后,大家不顾路面的泥泞,乌央乌央地跑来国营百货,叽叽喳喳地在范晴雪的柜台前挤作一团,生怕慢了一步肥皂就被卖光了。
买搪瓷盆的人不多,孙小蝶自告奋勇地来范晴雪的柜台上帮忙。
“肥皂有票三角五分钱,没票不卖啊,大家排好队,注意秩序。”
“同志,有香皂吗?”一个大娘拼命挤到前排。
“没有,到涞阳市日化厂的路塌方了,他们那的香皂运不过来。”临景市国营百货的香皂大多是从涞阳日化厂进的,他们临景市的日化厂设备老化只能生产肥皂。
“都三天了,路还没清好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工程队的,大娘,你光问香皂是不是不买肥皂?不要的话请让让,后面不少同志等着买肥皂呢。”孙小蝶三言两语打断大娘聊天唠嗑的后话,视线直往她身后拿好钱票的众人看。
担心孙小蝶不理会自己,大娘连忙掏出钱和票附和道:“买,我要两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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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范晴雪清点过钱和票,利索地拿出两块肥皂递给她。
接过肥皂放进自己编织的篮筐,大娘依旧嘀嘀咕咕:“咱们临景市也有日化厂,怎么不见生产香皂,只有肥皂和甘油,数量也不多。那么多工人天天闲着不干活,按月领工资,要我是厂长,早就把他们辞回老家了。”
现在所有的国营企业,工人自诩是“铁饭碗”,每天待着就能赚钱,何必辛辛苦苦的干活呢,最后还不是拿一样的工资。
所以工人的积极性普遍不高,都是在厂里混日子,尤其是绩效不好的厂子,连主任、厂长之流都没有积极性,何况是下面的工人呢。
大娘抱怨得唾沫横飞,奈何没人听她唠叨,很快她身后的人挤上前抢购肥皂,把她挤出人潮。
讪讪地摸摸鼻子,她扭着身子离开国营百货。
前前后后忙了近两个小时,六大箱肥皂基本全部售空,仅余十几块缺角的瑕疵品,这还是孙小蝶暗示她留下的。
柜台下有两个抽屉,从柜台外往里看根本看不到,售货员们给自己的亲朋好友留东西全放在里面。
每个售货员默认可以处理全部商品中的百分之二到百分之三,低价或者不要票。因为有些商品运输途中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一些瑕疵,当然,这个瑕疵率由售货员自己调控。
上面的领导同样默许这个规定。
这也是售货员会成为众人趋之若鹜的好工作的原因之一。
孙小蝶眼疾手快地帮范晴雪收好缺角的肥皂,遗憾地朝望眼欲穿的顾客们摆手,“真的没有啦,你们看看箱子都空了,下次趁早来吧。”
说完,她俏皮地冲范晴雪眨眨眼,唇齿开合,无声地提醒她不要说话。
范晴雪没忍住,勾唇一笑,精致的小脸染上一抹促狭。
等人们失望地散去,孙小蝶随手用手背擦擦额发间的汗珠,微笑着提点范晴雪余下肥皂的用处。左不过人情奉往,互帮互助。
范晴雪工作半晌,挽起的裤管还带着清润的潮意。她不得不放下裤腿,用小腿的温度烘干星星点点的湿气。
太阳如同炙热的火球,蒸腾出明亮的热浪,温度骤然升高,她小腿上微凉的温度不见黏腻,反倒有种清凉舒适的感觉。
活力四射的孙小蝶开始跑前跑后地帮食堂的李铁大厨搜罗结婚用品,不一会儿,凭借良好的人际关系,她从别人那淘来了不少她们私藏的好物,最后走到范晴雪的柜台前,愁眉紧锁。
回想起清单上的内容,心知孙小蝶在为缺货的香皂发愁,范晴雪灵机一动,借着俯身翻帆布包的动作,悄悄从空间里取出两块红色的玫瑰香皂,故作神秘地塞进孙小蝶掌心。
孙小蝶被手心凉润的触感吓了一跳,拿起来才发现正是令她愁眉不展的稀缺货。
“哪儿来的香皂?”她好奇地把玩着两个香气馨郁的东西,爱不释手,“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闻的香皂,晴雪,你不会是去黑市买的吧?”
留恋地一摸再摸,孙小蝶咬咬牙还给范晴雪,轻声说:“这么紧俏的好东西,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李师傅那我再想想办法。”
两人距离极近,孙小蝶身上清甜的雪莲香飘逸,干净而轻盈,鼻梁上可爱的几颗小雀斑,灵动迷人。
“是我父亲到各地出差时带回来的,每次去都会带点当地日化厂的香皂、香膏、雪花膏之类的回家,家里还有不少呢。”
顿了顿,范晴雪语调微扬,“再说,我也不差这两块香皂,你别忘了我姥爷可是正儿八经的涞阳日化厂香皂车间的技术骨干,缺什么我也缺不了香皂啊。而且你既然答应了李师傅,总不好食言而肥。”
范晴雪轻轻推推了孙小蝶,纤细的指节轻扣着点点柜台的玻璃,“柜台里有新到的雪花膏,你挑一盒直接给李师傅送过去吧。”
她为了安抚好友,平静地撒了谎,把一切推脱给过世的父亲。
不过有句话没说错,她是真的不缺香皂,空间里又制出了一批香皂,加上之前的足足上千块。范晴雪准备找个代理人把这些香皂慢慢流入市场。
范国峰确实曾经天南海北地跑运输,不过他并没有利用职务之便给媳妇和女儿买那些在他看来华而不实的东西,只会用有限的精力去收集粮食和肉,填饱一家人的肚子。
所以拿范国峰当借口,一次两次还行,多了可就要露出破绽了。
利用在她看来不值钱的香皂做顺水人情,至少她目前看来还是物超所值的。
范晴雪双眸澄澈又干净,仿佛不会说谎一样。
孙小蝶不疑有他,笑着点点头,低头挑新到的雪花膏。
两块香皂她不要票,只收了七角钱。雪花膏孙小蝶拿了一盒80克的雅霜,五角八分钱。
范晴雪负责的柜台,主要出售肥皂、香皂、头油、牙膏、雪花膏、痱子粉等洗护用品,大多数时候柜台都是空的,零星放置着少许商品。
商场每隔几天会上一次新,不出几小时就会被闻讯而来的市民疯狂洗劫一空。
其他售货员的柜台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