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的库存商品依赖临时工搬运,他们干的多挣的少,工资只有轻松闲适的售货员工资的一半左右。
正式工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话里话外排挤他们,嫌弃他们又脏又臭,污染空气。
劳动强度大,福利待遇差,怨不得他们见着工作空缺就像闻见臭味的苍蝇一样一哄而上,无所不用其极。
丁慧搬货的过程中,沉默着不与范晴雪对视。
为了一个工作和范卫华离了心是她始料未及的,恐慌过后,她汲汲营营的心不由收敛几分。
昨晚匆匆忙忙回家跟父母表示要住几天后,原本每次见她往家里带东西就喜笑颜开、亲亲热热的两个嫂子瞬间变了脸色,不停哭诉家里太小太挤,装不下多余的人。
想找哥哥们帮自己撑场子好好敲打敲打范卫华,结果知晓前因后果的两个嫂子连忙拉住自家爱人,根本不表态。
气得丁慧当场摔了给她们带的细粮和糖块。
父亲坐在窗边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一声不吭。
母亲边心疼地捧起撒在地上的细粮和糖,边喋喋不休地劝她回家跟范卫华服个软,认个错。
丁宁则躲在角落假意翻书装鹌鹑。
一大家子人,竟然没有一个站在她的立场考虑。
心寒。
*
范晴雪坐在柜台后面,手捧着一本书安静地看着,鸦羽般丝滑光泽的长发堆积至腰间。
纤长的睫毛细密垂下,在她眼底落下一小片阴影,仿佛遮住天湖的云朵,轻飘飘的,撩动人心。
谢青瑜一低头,就看到少女正拨动颊边散落的额发,素指纤纤,指尖是晶莹剔透的粉,一半长发自她肩头滑落,露出白嫩柔软的天鹅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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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像是有些无聊,范晴雪放下书掩唇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哈欠打到一半,困倦的泪水沾湿睫毛根部,湿漉漉的,这时她才突然发现伫立在柜台前的高大身影。
他好像吸收了全部光源,落下大片明明暗暗的阴影,正好把范晴雪娇小的身躯完全包绕起来。
范晴雪悄然红了脸颊,热气将雪白的耳朵熏上几缕绯红。默默收回放在嘴边的玉手,她不好意思地小声问道:“请问有什么需要的?”
打哈欠被抓包了,有点儿丢脸,咳咳咳。
“我想买盒雪花膏,这几种哪个比较好?”谢青瑜屈起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玻璃柜台上轻轻点了几下。
他的声音低沉性·感,犹如大提琴奏乐般韵律悦耳,又如山间水流激荡在顽石上一样动听。
范晴雪有些声控属性,听到他的声音感觉耳尖发麻,腿也酥了。
连忙垂下眼帘,不赶再直视他。
柜台里放着蝶霜、雅霜、谢馥春、百雀羚和双妹等几个牌子的雪花膏,范晴雪把它们一一取出摆在男人面前。
对于她来说,这几款她都不太喜欢,香味比较厚重,霜质不够细腻,估计皮肤吸收度也不会很高。当然,没用过它们,她不愿意做过多的评价。
“我自己没有用过,不好给你推荐,这几样都拿给你,你自己挑选一下。”
范晴雪站起身,把催眠似的课本随手放到凳子上,动作起伏间,山茶花香味淡淡飘来,若远若近。
很恬静的花香,清淡不扰人。
谢青瑜从范晴雪身上移回视线,心不在焉地拿起雪花膏放在鼻尖轻轻一闻,过度饱和的脂粉香立刻冲淡了她天然的体香,引起鼻部不适。
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当代国人女性眼中视为珍宝的雪花膏不过如此,比起外国琳琅满目的化妆品来真的是略逊一筹,发展被限制的太狠了。
在国外习得多年的绅士礼仪,让谢青瑜做不出轻挑地询问范晴雪用的是什么护肤品,太失礼了。
信手拿起两盒雪花膏,他失了闻的欲望,直接结账装进西装口袋。
谢青瑜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歪着头疑惑地看着自己,似是询问“还有什么事吗”的范晴雪。他态度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西装袖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出门、上车。
动作一气呵成。
坐上军车的后排座位,谢青瑜把雪花膏交给身旁荷枪实弹的士兵,“帮我把这个寄给我母亲。”
“是。用捎信吗,谢教授?”士兵接过雪花膏,郑重地把它们封入牛皮纸档案袋中。
知道它们要经过层层盘查才能真正到母亲手中,谢青瑜霎时意兴阑珊。
“不用,走吧。”
在京市的母亲看到只有国内有售的雪花膏自然可以猜到他已经平安归国,不用再担惊受怕。
原本国外的研究所扣留他不允许他回国,并威胁要对他施以终生监·禁,防止他将研究的信息和技术外泄。
父亲情急之下动用曾经的海外人脉,再加上他有意藏拙,算是研究所里不受重视的边缘研究员,那边分析过利弊最终答应放人。
谢青瑜是归国后方知晓一向明哲保身的父亲,因为海外关系复杂,正在接受隔离审查,情况并不乐观,极有可能会被撤职并下放到条件艰苦的劳改农场。
下了飞机,来不及回家探视父母,他自己也因为留学经历被部队控制,密切监控起来。
国家把他安排进深山老林的秘密研究所工作,恐怕不做出点成绩,是一两年内都不会洗清嫌疑了,估计也别想从研究所出去。
进研究所之前,谢青瑜只得随便买点东西寄给母亲,让她安心。
高瘦俊美面容冷峻却彬彬有礼,修竹嘉树,疏阳幽泉。
范晴雪双手捧着脸颊,眼睛亮晶晶的。
他完全是按照她的喜好长的嘛,完美的男友人选,可惜……
想到男人购买的雪花膏,范晴雪哀愁地叹了一口气,明显是送给他的老婆或者女朋友的礼物……这个时代好像只有小姑娘或者小媳妇会用雪花膏,岁数大些的冬天也就用点蛤蜊油。
有主的男人,算了,不想了。
范晴雪有气无力地拿起课本放在柜台上摊开,继续攻读。看了片刻,尖尖的下巴便抵在书页上,眼神涣散,指尖无意识地捻起微卷的发尾打转。
严文博下楼看到她无精打采的模样,忍俊不禁。
第一天上岗就遇到大进货,忙三迭四的,估计累坏了。
“还习惯吗?”青年压住嘴角泛起的轻笑,略做调整,将笑容定格成疏远客气的弧度。
他走过去,视线在柜台前逗留片刻,朝她伸出手,“给我拿一管牙膏,账记在我身上,等发工资让财务从里面扣钱。”
范晴雪抬头,露出清澈的黑眸,眸子里倒映出男人斯文的身影。对于帮助过她的严主任,她还是抱持着一丝好感的,当然,无关男女之情。
精致的下巴上留有浅浅的红色压痕,在吹弹可破的杏脸上十分明显。
范晴雪毫无所觉,弯身从柜台里掏出一管锡皮牙膏,递给面前的青年。
“有什么不习惯的,工作很轻松。呐,给您牙膏。”语调软甜,像要甜到人心坎里。
严文博眼睫低垂,唇角多勾起一厘米,指节上前不小心碰触到她温凉的指尖,瞬间一触即分。
接过牙膏,青年刻意推了推眼镜。
范晴雪低头在记账本上做记录,每个售货员对于亲朋好友、领导同事的赊账都会认真记录下来,要不然月底结算时钱数不对会扣她们的工资。
“咦,严文博,你怎么下来了?”
孙小蝶把东西给李师傅送去,得知她为他省下不少钱和票,李师傅当即拉着她不住声地感谢,甚至要为她做一些拿手菜让她带回家吃。
孙小蝶婉拒了,说了好几遍不用谢她全赖同事们帮忙才抽身回来。
“小孙同志,告诉你多少次了,在单位要叫我严主任。”严文博面容严肃地纠正孙小蝶的称呼。
他的父亲和孙小蝶的父亲是老战友,关系很铁,严雷知道孙大富在临景市的政府部门工作,不放心儿子的他才决定把严文博派来临景市工作,同时嘱托孙大富多照看一下严文博。
严文博比孙小蝶大不了两三岁,小时候在一起玩过一阵子。孙小蝶从小淘气,为人有点大大咧咧的,整日跟个野小子一样,严文博那时候也是登梯爬高的皮猴子,两人臭味相投,“珠联璧合”,在家属院犯了不少“案子”。
什么招猫逗狗,砸玻璃打架的混账事两人没少干,到现在家属院里还流传着她俩的丰功伟绩呢。
长大后两人成熟稳重一些了,回想起过去也是赧然一笑,感情依旧不错。
“好,好,严主任。”孙小蝶敷衍地点点头改口,不以为意。
明眸一转,注意到严文博手上的新牙膏,她诧异地说:“我记得你前几天新买的牙膏,这么快用完了?”
严文博脸色一黑,淡淡地“嗯”了一声,不想跟猪队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