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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祭无忘告乃翁 (芒鞋女)


  小秦氏进门连续生了3个儿子,乐得谭辰清拍手叫好,别人家的孩子3岁启蒙,谭家孩子牙牙学语时就得跟着谭辰清念《三字经》《千字文》了。
  可想而知谭辰清望子成龙的心情有多迫切,迫切得从不假手于人,3个儿子都由他带大的,男主外女主内,在谭家恰恰相反,谭辰清相妻教子,小秦氏打理家业,小秦氏勤俭节约,有她在,保住了谭家惠明村的两百多亩田地,靠着收租子维持生计,却也因为这样,小秦氏积劳成疾,三十多岁就去世了,没了她约束的谭辰清,犹如脱缰的野马,成天出去瞎混,不到两年就把积攒的钱花光了,要不是担心儿子科举没有车马费,恐怕连田地都卖了。
  想到此,谭盛礼怒然捶床,谭家如何就沦落至此了啊。
  床是四脚木质床,被谭盛礼捶得吱呀吱呀作响,听到动静的谭振兴抬眸,看他父亲咬着牙,拽着被子的双手不断拍打着床,顿时,他喜极而泣,“父亲,父亲,你是不是感觉好了很多?”
  果然,心有执念的人不会死,像他老祖宗,不吃不喝好多天都没咽气,为啥呢,不就是心里有放不下的事情吗?
  念及自己那句‘你死了我也不要活了’的话激起的父亲的斗志,谭振兴心中巨震,父亲最放不下的竟然自己!
  “呜呜……”谭振兴眼泪喷涌而出,“父亲,儿子何德何能啊。”
  作为家里的长子,尚在襁褓里就启蒙受教,至今连县试都没通过,他不配父亲的挂念与牵绊啊。


第2章 教训后人
  男儿有泪不轻弹,谭家男儿的眼泪不值钱,谭盛礼过世后,看得最多的就是子孙后人痛哭流涕的场面。
  家里有喜事祭祀要哭,有丧事要哭,遇到挫折要哭,偷祭品吃要哭,喝酒了要哭,睡着了说梦话也要哭。
  他以为自己听麻木了,殊不知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谭振兴那抑扬顿挫跌宕起伏的哭声让他胸口像要炸掉似的,他听到自己怒不可遏地吼道,“滚。”
  真真是有辱斯文啊,昔日的学生如果撞到他这般骂人,恐怕只会惊掉下巴吧。
  然而他真忍不住了,不骂两句脏话,心肺火辣辣地烧得难受。
  “父亲……”兀自哭得眼泪横流的谭振兴并未听见来自父亲的咆哮,他恳切地握住自己父亲宽厚的手,声泪俱下道,“儿子不孝,让父亲操碎了心啊……”
  谭盛礼:“……”
  谭家怎怎怎怎么生出这般厚颜无耻的人,耳朵聋了,没听到他的话吗?
  “滚。”这次,谭盛礼的声音抬高了些,清晰听到磨牙的声音。
  哭得泪眼婆娑的谭振兴眨了眨眼,满脸困惑,回眸瞅了瞅屋子,转过身来,茫然地轻声细问,“父亲,你在和我说话吗?”
  不怪他没反应过来,为了他死都舍不得死的父亲如何会骂自己滚,约莫是幻听了,他抹了抹眼泪,停止哭泣,静静地在床榻前。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岁月待他的父亲向来宽容,不曾在脸上留下痕迹,大病几日后,眼角显出细纹来,直挺的鼻梁两侧也起了褶子,再强悍的人也抵不过病痛的折磨啊。
  正想着,外边传来脚步声,“相公,父亲醒了吗?”
  来人是谭振兴妻子汪氏,她体态肥硕,气色不是很好,想想也是,正胆战心惊地坐月子呢,公公突然掉池子里去了,村里人都说她生了两个闺女不讨公公喜欢,气得公公跳水自尽,她哪儿担得起这个骂名,月子不坐了,急忙尽心尽力地服侍老爷子。
  见是她,谭振兴眉头皱了皱,眼底难掩不耐,他与汪氏成亲快四年了,孩子生了俩,可都是女孩,女孩没法继承祖宗遗志考科举,他愧对谭家老祖宗啊。
  汪氏知道生女儿遭丈夫嫌弃,她毕恭毕敬唤了声父亲,搁下手里的鸡汤,悻悻地退了出去。
  刚盛出锅的汤冒着热气,葱花味扑鼻而来,谭盛礼的肚子不受控制咕咕叫了起来,声音在安静的屋内分外响亮,谭振兴回过神,忙弯腰搀扶谭盛礼坐起,“父亲,饿了吧,快喝点鸡汤。”
  谭家自诩为书香门第,尽管没落,谭辰清骨子里仍是个清高之人,不允许家里种地养鸡,嫌累嫌臭,小秦氏活着时在村里租了个院子单独养鸡,能捡几个鸡蛋吃,小秦氏不在了,家里的吃穿用度全靠花钱买,而且谭辰清要求多,不吃鸡脚猪脚鸭脚,只爱鸡肉,没有骨头的那种。
  谭盛礼不是个重yu之人,可谭辰清这具身体闻肉香而知肉味,汤匙喂到嘴边就不由自主地张嘴。
  鸡汤炖得浓郁清香,入口满嘴留香,鸡肉软糯入味,小碗鸡汤被他喝得干干净净,望着连葱花都不剩的碗底,谭盛礼脸色难看起来,记得不错的话,半个时辰前刚吃了碗鸡汤面……
  见他皱着眉,脸色阴沉,谭振兴以为他没吃饱,赶紧端着碗出去,又盛了大斗碗鸡汤进屋,谭盛礼脸黑,“你干什么?”
  低沉阴郁的嗓音吓得谭振兴双手抖了抖,碗里的鸡汤洒了些出来,手背沾染了几粒葱花,他楚楚可怜的望着神色幽暗的父亲,“父亲不是没吃饱吗?”
  谭盛礼:“……”
  谭振兴不知道自己哪句话不对,因为他父亲又发了狠地捶床了,边捶床边蹬腿,嘴里低低地咆哮怒吼着,谭振兴心下讪讪,站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父子两就这么隔着几步距离僵持了两刻钟,最后,谭振兴是在一道压抑的怒骂声中灰头灰脸退出去的。
  他没有幻听,父亲确确实实骂他滚。
  从小到大,他从没见父亲发这么大的火,是怪自己没有在他落水时及时拉他吗?
  不是的,父亲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必然不会因此生气。
  想了想,貌似从汪氏露面后父亲脸色就不对劲,是了,是汪氏,汪氏肚子不争气,又生了个闺女,父亲总说自己天资愚钝不是读书的料,因此不曾把振兴家业的重担交给自己,而是让自己早点成亲,为谭家开枝散叶多生几个继承家业的儿子,汪家乃普通农户,家里父母兄弟目不识丁,胜在兄弟多,父亲看上的就是这点。
  结果,汪氏没有传承她娘生儿子的好命,给谭家生了两个姑娘。
  父亲是觉得谭家子嗣单薄,无人完成祖宗遗志吧。
  谭振兴端着汤碗,怔怔地站在屋檐下,满脸愧色。
  屋里,耳根子总算清净的谭盛礼正打量着屋子,房屋是小秦氏去世前新建的,约莫料到自己走后父子几人会败光积蓄,故而花钱新建了几间青砖黑瓦房,谭辰清喜新厌旧,有新房住就把旁边的旧宅卖了,好好的两进两出的宅院,被他拆成了普通农家小院,谭辰清住正房,子女住东厢房,西厢房是灶房,杂物间和茅厕。
  他住的屋子陈设简单,靠墙安置了个衣柜,临窗是书桌,屋子正中有张圆桌。
  是谭辰清自己布置的,而秦氏与小秦氏带过来的嫁妆,他嫌晦气,能卖的卖了,不能卖的送给了两个女儿。
  两任妻子嫁过来任劳任怨,没有功劳有苦劳,嫁妆竟被谭辰清卖的卖,送人的送人,他谭家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竟生出这样的不孝子孙来啊,谭盛礼攥紧拳头,火气蹭蹭蹭的往外冒。
  “父亲啊,儿子不孝啊……”突然,屋外又响起了熟悉的鬼哭狼嚎声,谭盛礼火冒三丈,谭家家业被败得连渣子都不剩,仅有的两百多亩田地还是靠谭辰清姑姑的彩礼置办的。
  怒从中来,他抄起圆桌边的凳子就冲了出去,几十年过去,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仁孝宽厚谦逊克己的大学士了,他被不争气的子孙磋磨成了市井泼妇。
  没错,他此刻只想骂人,只想打人。
  端着汤碗跪在房门外哭得伤心的谭振兴万万没想到等待自己的会是顿毒打,谭辰清像中了邪,边打边骂,“老子打死你这个不孝子孙,祖宗们辛苦几代攒下的家业被你们毁了啊,哭哭哭,就知道哭,哭能把祖宗家业哭回来吗?哭能哭出个进士举人吗?”
  汤碗碎了,谭振兴双手抱着脑袋,不躲不闪,任由谭盛礼打,只是那哭声要比方才更凄厉悲恸就是了。
  谭辰清不怎么发火,但真发起火来没人敢上前帮忙,谭家其余人通通被谭振兴的哭声吸引过来,在祠堂跪了几日的谭振学也在其中,见父亲发了狠的揍大哥,他双腿发软,噗通声跪倒在地,苍白的脸气血全无,“父亲,是儿子不中用,你要打就打我啊。”
  从小父亲就对他寄予厚望,时常鼓励他用功读书,光耀门楣,谭家祖宗曾出过帝师,在京城何等风光,要他重拾谭家昔日的辉煌,他日日埋头苦读,却不想屡屡卡在院试上,是他不争气,都是他不争气啊。
  打谭辰清落水,谭振学就把这件事归咎于自己没有考中的原因,为此在祠堂跪了好几日,祈求祖宗原谅。
  这会儿身子撑不住了,说完那两句话,咚的声栽了下去。
  谭盛礼想说谁都别跑,谭家落败不是一两个人造成的,所有人都有份,他挨个挨个收拾。
  没来得及呢,就看谭振学脸色煞白的晕了过去,他脸色微变,丢了散架的凳子,骂地上哀嚎连连的谭振兴,“还不赶紧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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