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倒是没有多言,但脸色也很是不好看。不过对面的章淑妃也没好到哪里去,章淑妃没有薛贵妃那般自持,脸上的不耐与恨意是藏也藏不住。
她也不用藏,毕竟皇上都是站在她那一边的。
剩下一个严贤妃,在太子薨逝那日,因着姜家彻底拉下帷幕,严家逃过死劫,却也逃不出相同的命运。今日她来,完全就是个背景板。
在毓秀宫中,皇贵妃是喜不自胜,拉着茵茵上看下看,见她面色有些憔悴,方着急问道:“煜王对你好不好?你昨夜……”
卫德妃听她说话太过赤裸裸,便笑着接口:“瞧着宸璧是个贴心的,姐姐没瞧见?进殿的时候,宸璧可是小心扶着茵茵呐。”
皇贵妃后知后觉,也轻笑起来,只觉得茵茵脸上的憔悴,是昨夜头一回胡闹的缘故,便换了话头,问陈家一切可好。
茵茵点头:“多亏了贺家郎君,如今祖父的身子是好了很多,现下天气凉了,祖父也未见头疼脑热。父亲侍奉祖父很是细心,至于官场上我也不大懂,但父亲一向谨慎,估摸不必担心。嫂嫂快要生了,上回去玉佛寺,母亲求的好签,估摸着能如她所愿。”
皇贵妃彻底放心下来,笑道:“如此甚好,你们都好,我也就放心了。我总想召你母亲入宫一叙,又怕平白招人闲话,只能作罢……”
茵茵知她素来胆小,这个皇贵妃,还是因为自己救驾的缘故,总当得不安稳。姑母与陈劲柏不愧是姐弟,总觉得自己身处高位,是德不配位,处处小心谨慎,生怕招惹祸端。
可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日子,过得实在是不甚畅快。
卫德妃依着惯例,又说了些训诫的话,方道:“你在我面前也不用拘礼,我不是你的正经婆母,只膝下没有孩儿,如今算是稍稍有个牵挂。往后你若是入宫见你姑母,顺道来看看我,也算是尽了孝。”
茵茵忙不迭谢过,心中也松了口气,还好没有找借口给她塞女人,她可招架不住。
拜见完毕,茵茵带着银心,跟着内侍一道出了东六宫,宫墙外少桓早早的等在那里,身边一位内侍侍奉,茵茵眼尖,是从前太子身边的内侍。
不过从前太子再不得宠也是太子,身边的内侍品阶身份自是不低,如今瞧着那位内侍的穿着,却不可同日而语了。
少桓上前牵着茵茵的手,又一路往宫外走去。自然也轻声问她,在卫德妃宫里的情况。
茵茵低声应了:“德妃娘娘很好相处的样子,还让皇贵妃娘娘也去了……不过我那位姑母的性子,实在是太过软绵了,恐怕皇贵妃的位置,她坐得也是忐忑无比。”
少桓轻笑一声:“是么?你不曾入宫,也没有听说之前的事情。你们陈家一分为二之时,何昭媛数次有请皇贵妃逛御花园,但皇贵妃不着痕迹,全都给拒了。”
茵茵沉吟片刻,反应过来。那何昭媛自然是向着二房说话,是想拉拢战线,将皇贵妃拉到二房那边。但姑母一向与大房的关系更好些,何氏平日就不怎么尊重她,这会儿无论怎么临时抱佛脚,也是不可能的。
少桓说道:“无嗣亦能在宫中高位站了这么久,绝非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就算皇上不在乎,底下想要将她拉下马的妃嫔不晓得有多少,你那位姑母是个聪明的,软弱不过是她的保护色罢了。”
茵茵赞同的点头,这个世道,人人都要保护色。比如她从前的胆小懦弱,又比如少桓从前的残暴跋扈。
到了宫外,马车旁的小厮牵着一匹骏马。
少桓送茵茵上车,方道:“我要去贺家一趟,你们先且回府吧。”
回了院子,便见管家来问王爷可归府,说是贺家世子一早,便候在外书房了。这位贺家世子,便是贺源的亲爹了。
茵茵心下好奇,今日是大婚第二日,按着大齐律令,大婚有五日休,贺家这是半丝休息都不给少桓的么?而且少桓今日,正是去的贺家啊。
她跟着管家一路走到外书房,上前见礼,唤了声:“世叔好。”
贺世子忙也还了礼,不好意思的解释:“王妃,并非是我要过来叨扰,实在是恩科在即,事务繁忙。此事皇上是全权交由王爷主理,太多的事情,还需要王爷亲自定夺。”
茵茵点点头,又有些好奇的说道:“可是,今日王爷与我一道出宫,着我先行回府,他正是去世叔您家中寻贵府郎君了。”
贺世子一愣,踌躇片刻又道:“莫不是王爷记错了?前日他特意叮嘱,让我与卫国公世子,以及其他几位协理此事的大人,今日一道前往王府议事。当时他还说明因是新婚,若扔下王妃一人出府不大妥当,这才将地点定在王府里啊。”
茵茵脸颊微红,贺世子不过是解释为什么会来王府,但听起来,少桓竟也不避着人,堂而皇之就说新婚要夫妻缠绵,多走些路程也不愿么?
她让管家安排了人,去贺家寻少桓,便与卫世子告辞,回去内院。
从外院到内院,一切都井井有条,看起来这个新的王府,少桓是费了一番功夫。从前的王府是薛家选址修整,奴仆也都是薛家安顿的,想来那一切,少桓都不曾带过来。
新人固然调教起来麻烦了些,但至少用着不那样糟心。不过谁也不知道里头,是不是还有包藏祸心之人,所以他们的院子,少桓只安排两个粗使婆子,其他的一应都不放,全权交给她。
茵茵带的人不多,这么大一个院子,只是勉强够用。若回陈府去请母亲嫂嫂帮忙,现下也不是时候,朱氏临盆在即,陈府如今怕是自顾不暇,不如先缓一缓。
夏嬷嬷备好了点心,唤流云给茵茵换了外裳净了手,便将点心汤水端上来,问午时是否要做王爷的膳食。
茵茵沉吟想了片刻:“你去与管家商量一下,午时那些个与王爷议事的官员,应当也会留在王府用膳,且先都备下来。”
夏嬷嬷应声便去了。
流云好奇问道:“王妃,今日是大婚第二日,他们还要在王府用膳啊?”
茵茵只笑了笑:“王爷事情多,去到外头也不如家里清静。对了,我该是让你去的,一早王爷领你见过管家,想必你比夏嬷嬷更熟悉些。”
流云眼神转了转,小声道:“王妃,您可知早上王爷是让奴婢去干啥了?”
她抿唇偷笑:“王爷根本不是带奴婢去见周管家,而是去处置小玲的。今早王爷起得早,去浴房洗漱的时候,小玲竟然偷摸摸跟了去,说是要服侍王爷……”
茵茵愣住了,那个小玲是她从陈家带来的小丫鬟,平日瞧着乖巧的很,又很是勤快能干。虽说夏嬷嬷也嫌弃她机灵过分,但不是贴身的丫鬟,机灵些也好,便留下了。没想到才第一天,就这样按捺不住?
流云哼了声:“昨夜王妃您葵水来得有些措手不及,好多箱笼没收整出来,奴婢见小玲机灵,便让她过来帮着服侍,叫她知道了情况。后来王爷也没去别的院子,还是宿在正房,想来这小玲就起了心思,以为一早去服侍王爷,给王爷泄个火便能攀上高枝了,真是不要脸的很。”
茵茵问道:“你怎么处置的?”
流云叹了声:“奴婢去的时候,小玲被关在柴房里头,哭都不敢哭,眼睛缠着纱布,奄奄一息的模样。两个伙夫守着她,见奴婢去了,便问是扔去乱葬岗,还是怎么着。奴婢当时心有不忍,就让人送她去庄子上了,过后倒是很有些后悔。”
茵茵知流云是个面冷心软的性子,除了那时候为了在院子里立住脚,下了狠心处置过几个不懂事的之外,等闲总是明着罚暗着劝。即便小玲想去勾引王爷不对,但王爷罚过了,流云定也没法子狠下心叫她去死。
但为什么又要说后悔呢?
流云道:“奴婢当时还想着,到底是勾引未遂,怎的就要被人伤了眼睛打得奄奄一息。后来才晓得,原本王爷碍着她是王妃您的婢女,只让她出去,谁知她竟不知足,偷偷躲在一旁,不曾真的出去,王爷宽了衣才瞧见她,当下大怒就将她眼珠子给……”
许是说起来太过血腥,王妃还在用点心呢,流云及时刹住嘴,等消化完才继续:“小玲哭得凶残,王爷听着不耐,这才叫人将她打成那个样子的。不过这些也都是后来听王爷的近卫所说,不晓得真假,到不知小玲瞧王爷瞧了多少,竟让王爷那般震怒。王妃,您说奴婢要不要再去寻他们,让他们将小玲送去乱葬岗啊?”
小玲是茵茵的丫鬟,但少桓是懒得让她费神,就让她最亲近的流云去处理这个事情。而流云嘴里说得这般凶,仿佛立时就想将小玲重新拉去乱葬岗,但她们去宫里这么久,也没见流云动作,还是因为心软下不去手。
茵茵又进了块糕点,才摆手:“不用,这事你处理的好。你想想,王爷从前是什么名声?如今好不容易那些流言都没了,若大婚第二日一早,就从府里抬出个瞎了眼浑身是伤的女人,别人会怎么说?”
流云恍然大悟,郑重的点点头:“奴婢都不曾想过这些。不过王妃,王爷真的是不近女色呀,女婢去打听了一圈,府内别说侍妾通房,连稍稍贴身的丫鬟都没有,能够离王爷近的都是侍卫伙计,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