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勾了勾唇:“娇娇,你不用陪着祖父么?”
陈娇娇有些手足无措,讷讷半晌:“哦,我先送送姐姐,一会儿再去。”
茵茵点点头,继续与朱氏说话,是叮嘱着让朱氏一定要注意身体,临盆在即,可不要放松大意了。
朱氏连道让她只管注意自己,说话间,便到了门口。
朱漆大门甚是气派,郡主府的匾额高高挂在上头,不知怎的就有些刺眼,可惜这时御赐的,不能换成陈府二字。
但陈劲柏原也不注意这些,叮嘱着说煜王喝了酒,别太忙碌伤了身子,要注意歇息。
少桓扶着茵茵往马车走去,便听一个憔悴的声音:“七妹妹……”
茵茵回过头瞧去,是陈媛媛。她如今腹大如盆,又除了肚子,其他的地方反倒瘦了。算算月份,她与朱氏相当,只是一个珠圆玉润,一个形容枯槁,立时便分了上下。
陈劲柏只沉了脸,对陈媛媛说道:“我们郡主府与你父亲家中早已义绝,茵茵算不得你七妹妹了,你快走吧。我瞧你快要临盆,且归家休养,不要再出来了。”
陈媛媛瞧着朱氏被余氏和陈禹杰扶着的模样,不自觉摸着肚子凄凉一笑。人家这才是婆母与夫君的模样,可她那个家中——算什么家?
她又瞧瞧陈茵茵,当初她费尽心思毁掉的亲事,又用尽全力栽到陈茵茵头上,本以为陈茵茵会无比凄凉——哪怕是当了郡主,等入了王府,也不会有多好。
可是如今,那对夫妻如同金童玉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刺痛她的眼,更刺痛她的心。
凭什么她得不到的东西,陈茵茵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人前的荣光,人后的幸福,她统统都没有。陈茵茵的夫君明明该是十恶不赦的坏人,而她的夫君当是彬彬有礼的少年。
那彬彬有礼的少年,从什么时候起,看着她满脸都是嫌恶呢?没有母族的帮扶,她在祁家什么都不是。婆母见天儿辱骂,说她是扫把星,说若非是她,祁家娶回来的将是金尊玉贵的郡主。
她闭上眼,哪怕回不去了,她也绝不能让陈茵茵这样舒坦好过。
她示意丫鬟,将一叠纸呈送到煜王跟前。
煜王冷冷的看着那丫鬟,又看看陈媛媛,并没有伸手去接。
陈劲柏一直盯着陈媛媛,见到那叠纸的时候,却是大惊失色,那是茵茵从前的字稿。
他慌忙上前,意欲将那叠纸抢过来,只是丫鬟机灵,迅速的躲开退到一旁。
陈媛媛冷笑一声:“大伯父这是想毁灭证据么?王爷难道就不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些是从前陈茵茵写的话本,她根本不是王爷看到的那个循规蹈矩的贵女,而是一个不知廉耻,成日幻想情爱的贱人。”
还未等茵茵反应,余氏上前甩了她一耳光:“有爹生没娘教,若你再敢口出狂言,我定要去祁家好生理论理论,怎的祁家的夫人不好生约束着,跑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言乱语!”
陈媛媛冷冷的看着她,狂笑:“大伯母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吧?大伯父不曾与你说,当初就是陈茵茵写的这些东西,让她不得不委曲求全,将庚帖送到煜王府——若没有这些,送去煜王府的,便不是她陈茵茵,而是你们家的陈娇娇啊。”
第53章
陈媛媛这话甚是狠毒,一壁是说茵茵不知廉耻, 一壁更说了, 当初她是不愿意嫁去煜王府的,如今与煜王的情意绵绵, 也全然是假的。
余氏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当下只愣怔片刻, 下意识的就去看陈娇娇。而陈娇娇瑟缩一下, 没有表态,意思是不言而喻,陈媛媛所说, 句句属实。
茵茵轻笑片刻, 感受到少桓握着她的手已经渐渐收紧,是极不耐烦的样子,她安抚似的拍拍他的手:“夫君, 可否替我将那字稿取过来?”
少桓应了声“好”, 等看向陈媛媛与丫鬟的时候,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只阴沉着脸冷笑着走到那丫鬟跟前。
光是他身上的肃杀之气,就叫那丫鬟瑟瑟发抖,只抖抖索索, 将字稿奉上。等煜王接过字稿, 她是再忍不住扑通跪在地上。
陈媛媛强忍着害怕,兜自说道:“王爷请看,陈茵茵的字, 是无法作假的,我所言句句属实。”
少桓端看那字稿,点头微笑:“茵茵的字特殊,确实是难以作假。”
陈媛媛恍惚了一阵,怎么听煜王说起来,格外有一种娇宠的温柔,与她想象中震怒的模样,很是不一样。
少桓回到茵茵身边,将字稿递给茵茵。
茵茵翻翻字稿,说道:“这是《异域精灵》后面的稿子,但我当时心情不好,写得不好,便将它做了废稿,现下想想,若是改改也还能用。夫君,您的书行若是不介意这废稿,可否让妾接着发出去?”
少桓伸手握住她的手,只在外头站着这么会子,手指已经是冰凉了。他细心将她的兜帽带上,点头“唔”了声:“明日本王便叮嘱他们,从今往后锦云书行是夫人的了。至于庚戌先生是打算发从前的废稿,还是继续写现在的话本,端看夫人的意思。”
这夫人与夫君,喊得是极尽缠绵,一时间众人都反应不过来,等许久,还是陈禹杰哑然喊道:“王爷的意思,锦云书行是王爷的?而且大名鼎鼎的庚戌先生,是茵茵你……”
少桓冷冷的盯着陈媛媛:“祁夫人可还有疑惑,需得本王解答的么?”
陈媛媛还不能从这个消息里头回过神,只猛然指着茵茵:“你……你维护她!”
少桓冷哼一声:“她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自然维护她。但庚戌先生的文笔,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祁夫人对本王与王妃口出恶言,是该重罚,来人,将她给本王拿下。”
陈媛媛后退一步,只觉得腹痛如刀绞,她痛苦的捧着肚子,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怎么一切,都变了?
侍卫见她大着肚子,额上的汗珠往下滚落,也不敢上前押解,只回头犹豫的问:“王爷,这妇人肚里有孩子,这……”
少桓挑了挑眉:“她肚里的孩子与本王何干?”
这时只见一个人急匆匆的跑过来,正是祁晋贤。他官途不顺,本指望着这次科考,可在家用功学习之际,听闻旁人说,自己的夫人跑来阻拦王爷王妃的车驾,这便急急忙忙赶过来,便遇见那侍卫要拿下陈媛媛。
他忙上前跪下喊道:“王爷手下留情,王爷,贱内身怀有孕,还请王爷饶过她,贤愿替她受罚。”
陈媛媛感动的看着祁晋贤,低声喊着:“夫君……”
然而祁晋贤看也不看她,只缓缓抬头,眼神在陈茵茵的身上定格,再不能转移。许久不见,茵茵较之从前,似乎更美了几分。一想到这样的美丽,原该属于他,他便心如刀割。
一念之差,怎会变成这样?他的初心早已是一塌糊涂。
少桓不悦的挡在茵茵面前,冷笑道:“那么你以为,本王就不会治你一个管家不严之罪呢。”
祁晋贤收回目光,缓缓磕了个头:“求王爷王妃,看在贱内身怀六甲的份上,饶她一命。”
秋风吹来,茵茵不自觉咳嗽几声,少桓忙又替她拢了拢衣裳。
茵茵微叹一口气,陈媛媛再可恶,腹中胎儿到底是无辜的。说来说去,还是她心软,实在没办法看着陈媛媛腹中胎儿出事。
她昂头看着少桓,故作发愁状:“妾身不知为何,总有人看不得妾身好过。莫不是夫君太过宠爱的缘故?”
娇言软语,少桓只得败阵下来:“天冷了,夫人不要在冷风里吹着了,上车吧。”
茵茵点头,只上车那一瞬,回头看了看陈娇娇,吓得她立刻往后躲了几步。
茵茵冷笑一声,对陈劲柏说道:“爹爹,这些字稿原该在祖父那里的,到不知怎的会到陈媛媛手中。按道理,当日一场火灾,这字稿该是全都烧毁了才是。”
陈劲柏沉吟片刻,点头表示了解了。家里出了内鬼,给陈媛媛行了方便,是得好生查一查。
茵茵又对朱氏说道:“外头风大,嫂嫂身怀六甲,可莫要吹着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陈媛媛的身子一抖,同样的身怀六甲,大嫂身边围绕这那样多的人,连陈茵茵这个不是她亲小姑的小姑,也这般体贴。
少桓护着茵茵上了车,车门关上,车夫立刻赶车走了。侍卫们毫不犹豫也跟着撤了,留下祁晋贤跪在地上,身子抖动着,显然是哭得不能自已。
陈劲柏招呼自家人:“进去吧,晦气。”
周围的百姓指指点点,陈媛媛摇摇欲坠,一下子竟然晕厥过去。
第二日,洛城上下传遍了消息,庚戌先生竟然是烈阳郡主,如今的煜王妃?便有人去锦云书行打探消息。
书行的伙计毫不犹豫承认了,只苦着脸:“王妃一身好文笔,我家主子慧眼识英才,奈何王妃身为女子,不好抛头露面,这才遮遮掩掩。如今既然事发,王爷说了,从此以后不必遮遮掩掩,王妃想写什么便写什么。而且,咱们书行收稿,不论男女,只要是精品,皆可。”
虽则不少少女跃跃欲试,到底家里人还是不敢。毕竟这烈阳郡主后头有王爷护着,但家中女儿可未必,且庚戌先生,也不是谁都可以当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