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挑眉:“什么?”
看他还在故意卖关子,林晚急了,她停下脚步,他也紧跟着停了下来。
只见,林晚一脸认真的看着他,说道:“临安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祥和安乐,在临安,还有很多像小安这样失去父亲的孤儿。”
林晚继续说道:“前年,盐井发生了塌陷,一夜之间埋了很多的人,小安的父亲也在那场塌陷中去世,后来,这件事情就被陈县令给压了下去。”
那些死人的家属,要么得了一笔钱财,将此事咽了下去,要么就是不甘心,执意要个说法,而后被人打了一顿,不了了之。
徐娘这一家,便是后者。
在当年盐洞塌陷的时候,很多人状告无门,一陪分人被陈县令给拿钱打发了,一部分人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徐娘到了县衙,不仅没有为亡夫申冤,还被那狗官给强、暴了……
林晚叹道:“我带夫君来,确实是别有用心,那陈县令害死了无数的百姓,本就罪大恶极,而他的侄子陈虎,平日里仗着陈县令的威风,没少欺负百姓、奸、淫少女,他死了也是活该。”
林晚:“而且,若不是陈虎当初意图欺、辱于我,我兄长也不会为了救我,失手打死了他……”
欺、辱?
沈砚心头一紧。
他知道林阳坐牢是因为出了命案,也知道原因,可此时此刻,听她这么随口一提,他的心却紧紧的纠在了一起。
林晚怕他不信,连忙对他说道:“我承认,我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私心,可我也想让夫君为小安的父亲以及那些死去的亡魂讨个公道。”
沈砚:“……”
那双眸眼,像是被镶进无数的宝石珠翠,明亮摄魂。
他记得,她以前对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战战兢兢,不敢直视他,这是她第一次不避不让的与他对视。
看着那双带着期盼而又清澈的眸眼,沈砚心脏乱跳,迫使自己移开了视线。
……
回到林家,林晚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直到最后,沈砚也没有答应她!
虽然,他也没拒绝。
林晚带沈砚去小安的家,确实目的不纯,她不过是换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寻求他的帮助而已。
林阳的罪名充其量算是自卫,可那陈县令却偏偏想要了他的命,当时,若不是这临安的百姓联名上书,兄长估计早就没命了!
如果,那陈县令被拉下了马,林阳的事情就会有转机。
林晚了解沈砚的性子,他不喜欢别人强迫他,所以,林晚只能等。
回到家,阮氏刚好差人过来寻林晚,说是有事找她。
林晚看了一眼沈砚,像是在征询他的意思。
沈砚淡淡道:“去吧。”
林晚连忙说道:“我很快就回来,夫君等我。”
沈砚:“嗯。”
林晚走后,沈砚便回了房。
他找来一本奏折,翻开以后,上面所陈列的都是关于临安县这位陈县令的罪名。
他来之前,有人参了这个县令一本,不过,内容都是一些没有实证的罪状。
而今,沈砚可以确信。
能将盐进塌陷一事瞒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这个姓陈的县官,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沈砚叫来姜和,吩咐:“你立刻去查一下那个姓陈的县官,有什么事情,及时回禀。”
姜和:“是。”
……
阮氏一早便知道林晚带着沈砚出了门,待林晚一回来,阮氏便差人来找她。
林晚因为沈砚的沉默,情绪有些颓丧,见阮氏叫她来,林晚便打起精神问道:“母亲,您叫女儿来有什么事吗?”
阮氏说:“明天,江家来人。”
江家?
林晚眉头一蹙,忙问:“江家?他们来干什么?”
阮氏道:“我也不知道。”
阮氏姨家有一个妹妹,姓刘,按辈分,林晚应唤那刘氏为小姨。
刘氏比阮氏小了那么一岁,早年,嫁给了一个姓江的,那江家是平民百姓,日子过的并不算富裕,刘氏惦记着林家有钱,常常主动跟阮氏套进乎,可为人处世却不咋滴。
刘氏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名叫江献,同林晚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阮氏:“你出嫁时匆忙,家里面的亲戚也没几个知道的,你也知道你姨娘的性子,若是明天江家来人……”
“母亲……”阮氏还没说完,就听林晚叮嘱道:“若是江家明天来人,您千万不要同他们说起我跟沈府结亲的事,更不要说出沈砚的身份。”
阮氏一愣,困惑道:“为何?”
林晚:“……”
此事比较复杂,林晚一时半会儿也跟阮氏解释不清,她想了想,便说道:“女儿以后再跟你解释,总之,您可千万别在姨娘面前说露了嘴。”
阮氏虽不明白林晚的意思,但她也害怕刘氏冲撞了沈砚,便听话的点了点头:“好。”
第31章
……
当晚, 沈砚跟往常一样。
酉时一到, 就发了病, 可他清醒的时辰, 却比往常早了许多。
沈砚揉着疼痛的额头,望着外面还黑蒙蒙的夜色,有些烦躁。
厅外还燃着火烛, 昏昏暗暗的烛火, 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有些沉寂, 林晚跟沈砚在一张床上睡着,中间依旧隔着枕头,他扭头看了林晚一眼。
由于他的遮挡,林晚的容貌被烛火映照的朦胧不清, 不过, 她睡觉的时候看着却是安静又乖巧。
见林晚还在熟睡,沈砚那幽暗的眼眸泛着细细碎碎的光芒, 他忽然伸出手, 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耳垂。
触感软软的, 捏起来很舒服。
林晚正在睡, 感觉有些痒, 便以为是沈濯在故意捣乱。
她闭着眼睛,呢喃道:“阿濯乖,你别闹了~”
听着她不清不楚的一声唤,还带着一丝娇滴滴的腔调,沈砚动作一僵:“……”
望着依旧在睡觉的女人, 沈砚的表情有些冷,眼底也透着一丝复杂。
沈濯?
这个名字,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了,就连跟在他身旁多年的十四,也不曾知道他的这个小名。
这是那个女人给他起的名,自他来到沈府,便改了名。
对沈砚来说,这两个字熟悉又很陌生,可偏偏像是内心深处一根不能碰触的尖刺,一触即疼。
可是,听她的一声唤,他心里没再有其他感觉,反倒有些埋怨。
他知道,只要一到夜晚,他的身子里就有一个与他性情完全不同的人,虽然,他们共用着一个身体,可却是两个人。
沈砚忽然想起,林晚之前曾将发病的他抱在怀中的那一幕……
虽然,她总是刻意讨好自己,但却掩饰不了她眼底的惧意和疏离,然而,她看着那个人的目光是那般的温柔……
沈砚心里泛着酸。
他随手捏着她的脸,以此发泄自己的不满和心底的酸涩。
林晚感觉有些不对,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见沈砚躺在身旁,睁着眼睛有些埋怨的望着她。
林晚本能的以为是沈濯,她揉了揉眼睛,睡意惺忪的问道:“怎么还没睡啊?”
沈砚:“……”
见他不说话,林晚又追问了一句:“是不是怕黑啊?”
沈砚:“……”
不知道为什么,沈砚忽然很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对待那个人的,他略显僵硬的点了点头:“嗯。”
林晚本来脑袋就不清醒,见他神情稍稍有些怪异,不似那般自然,林晚倒也没有多想,她还以为他是沈濯来着。
林晚困的直打哈欠,她坐起身来,随手将隔在两人中间的枕头给拿了过去。
“……”沈砚面无表情的望着她,想知道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只见,林晚拉过自己身上盖的被子,体贴的给他盖好,并轻声哄道:“阿濯乖~我陪着你一起就不怕黑了,快点睡觉吧。”
听着林晚的轻哄,沈砚身心俱震。沈砚怔怔的望着她,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说了不过两句话,林晚又睡着了,她似乎不知道她带给他的震惊,她还以为不过是一场梦。
然而,林晚睡的香甜,可沈砚却死活睡不着。
他知道,她为了达成某些目的,会故意讨好她,然而,林晚方才那关切的模样,却没有丝毫虚假。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娇嫩脸颊,沈砚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而且,由于林晚知道沈濯怕黑,所以,她的身子是紧贴着他睡的。
这是他第一次在有意识的情况下,跟她睡在同一个被窝里,感觉到她身子那温热的气息以及淡淡的体香,沈砚感觉她的体温在一点点灼烫着他的皮肤,这让他浑身燥热,僵硬不已。
许久,沈砚才想起来要逃离,只是,沈砚刚准备起身,就被意识不清的她抱住了手臂,她呢喃道:“阿濯乖~别怕了……”
沈砚吓的一动都不敢动。
因为这句话,沈砚心里那道坚硬的城墙,像是被人猛然凿开了一道缺口……
这么多年,他总是被抛弃和厌恶的那一个。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温柔的说过话,她是第一个……
沈砚定定的望着林晚,神色有些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