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枫第一个迎了面上去,屈首恭敬道:“母亲。”
时景随后而上,他只稍稍低额,暖声慢慢:“阿娘。”
钟夫人微微一笑,“回来了。”
云浅随步而上,刚好听见她这淡如悠泉的声音,她端了端礼,缓步轻轻,走到钟夫人面前时,对方刚好向她直望而来,那双眼眸里尽是慈意,充满祥光,却无一丝傲意。
“钟夫人安。”云浅柔声道。
微微抬眸,近了脸来才看出她的年纪并不算大,也只是过了不惑之年,应是保养得当,如此近看也瞧不出有什么皱纹。
“云三姑娘免礼。”钟夫人安然道,语生笑意。
身后的云莜这才慢悠悠地迎笑而上道:“钟夫人安。”
钟夫人越眸望去,见是云莜,眼神忽而渐起一丝嫌意,她低了低下巴,随即眼神都直转到了云浅面上,有一分多余的施舍都不给云莜的意思。
她目光投来时,云浅嘴角微扬,见她面色转变之快,云浅心下的凉意愈愈渐甚。
原来白莲花此前见过她,她像是对云宅的人知根知底一般。
这也是她看云莜的眼神里带了轻视的原因,她知道云莜是庶出,知道其阿娘是周银,更知道云浅在家中受尽了委屈。
说来也是好笑,这京城谁人不知这云丞相亡了家妻,当下宅中后院给了一个妾室在打理,城中之人也纷云不止,都在打赌那妾室不久后会升作正室。
当然,大多数人也都当成玩笑话听听罢了。
自古以来,这王家贵胄中可都没有妾升妻的例子,妾虽说是妾,但入了府后也还是婢,就算夫家没有正妻,也是不能升作正妻的,夫家会另择一个正妻或是再不娶妻。
原书里是因于白莲花被周银鼓吹一通,才去软耳根的云丞相耳边吹风,最终促使周银成功转正,也打破了这自古以来的规矩,创造了这个时代空前的例子。
云浅看到的时候差点气得呕出血来,白莲花怎么这么白啊,千年雪莲的功效都没她一句话来得正经。
周银转正后,京城负声疯传,纷纷说这云丞相宠妻灭妾,才使得孟夫人病若枯风,残生落叶。
瞬息,钟夫人对着云浅笑言道:“难得云姑娘能来我们府里做客。”她又朝时景和时枫一瞥,嘴角的笑意愈浓,“你们可要好生招待着。”
时枫忙点头道:“自是,自是。”
时景让出道来,谦恭地摆了摆手:“阿娘请。”
“好,好。”钟夫人笑得灿烂,起步前她又抬眼望了云浅一眼,眼底满是暖意,灿若温日。
云浅低眼笑,举止得体,“夫人请。”
傻傻的云莜在一旁看着她临步而上再坐到了正座之上,云莜便跟着众人一齐坐下。
虽说云莜平时比较呆愣,但她也知道什么场合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
如下她可乖乖地正坐着,纵使她眼神时不时移往身旁桌上玉盘里的糕点,可她还是意志可坚地控制了自己那双蠢蠢欲动的手。
云浅担忧她又惹了钟夫人的嫌意,便稍稍侧过头来看她,见她坐姿端正便放了心,回过头去,刚好那钟夫人缓缓开口:“云姑娘近日在府内过得可好?”
云浅嘴角微扬,眸中带光,不紧不慢道:“多谢夫人关心,阿浅很好。
夫人唤我阿浅便可,我们两府交往甚频,您这般叫我倒显得生疏了。”
钟夫人笑了笑,却不失端庄,“好,好,阿浅。”
看来这钟夫人对白莲花是没有芥蒂的,云浅能感觉出来二人言语之间钟夫人对她的喜欢,也是因于白莲花挺会做人的吧,除了蠢和过度圣母,其他都挺好的。
时景和时枫二人小啜热茶,干眼看着云浅和钟夫人两人言笑晏晏,良久都不说一句话。
好半响,钟夫人终于侧眸望向他们那边去,声音带了点迟疑:“你们可都是从云梦山楼中一同回来的?”
时枫急言一抛:“是。”
他临前的时景倒是安动如山,眼底起了几分让云浅不可思议的暖色。
冰块脸这是要融化啊。
果然,男人的克星只能是女人。
我说的是他-妈。
钟夫人忽皱了眉毛,脸上轻留一丝笑色,转头向云浅询道:“我记得云姑娘是极少出门的呀?”
云浅不慌不忙,知道钟夫人这话有试探的意味,便端笑道:“是,也是因于我阿娘的缘故。虽有怜意,但如下我也该走出来了。”
说着,她稍稍低眸,平了嘴角的笑意,神情忽然漾起几分悲意,声音也跟着软了下去,“阿娘也不希望看到我一直沉沦的。”
钟夫人神色忧怜,眉毛微微地蹙了一下,语声柔和:“是是是。你自该是好好照顾自己。”
云浅捻着帕子的手轻轻抚了抚口,她稍做做样子,便呈出一副楚楚动人之状,连她自己都被自己给感动到了。
“阿浅会的。”她这话刚下,也是跟自己过不去,抬眸之际又撞进了时景那双此刻充斥着磨人的冷冽的眼眸,方才渐起的一丝温色此刻是荡然无存,好像他看破一切一般。
云浅自是不敢在他眼里多作停留,急急侧过头去,软声悠悠:“多谢大夫人关心。”
钟夫人一敛眼帘,竟是毫不介怀地直言道:“你们家那位,没为难你吧?”
唬得云浅心里一怔,钟夫人这是明晃晃地斥她周银啊,云浅差点就笑出声来,可云莜还在她身旁,该不会被听见了吧?
云浅霎时顿了顿,欲言又止,面色尴尬得很,也是因于云莜的缘故。
她眼神一飘忽,片刻摇摇头,抬笑回道:“自是没有的事,多谢夫人关心。”
说罢便一转头,瞥了云莜一眼,云莜正无辜地看着她,那双亮盈盈的明眸正闪着迷惑又不解的光。
云浅庆幸她听不懂,绕回目光时又与时景一个对望,此刻他扬嘴而笑,那笑容简直是活生生的勾引,惹得云浅心里狠狠一抖,眸光急急抛越而过。
她望至钟夫人时,钟夫人脸上正漾着微妙的笑,忽而眼神往时景那边一转,又疾疾收了回来,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吗惹,她该不会误会了什么吧?
云浅真想钻个地洞跳进去,都什么跟什么啊。
“没有便好,没有便好。”钟夫人一片热忱之心让云浅无法承受,她只想寻个理由快些回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云浅难为情地开了口:“时辰也差不多了,我想我们该回去了。”
钟夫人轻叹道:“这么快?我看时辰是差不多了,不如你们便留下来用晚膳吧?”她这话让云浅惶恐不已。
“不了不了……下回吧。”云浅回得仓促,又急摇了摇头。
钟夫人表情有些失意,惋言道:“那好吧。”昂首而起唤来了管家,“唐叔,送送云姑娘。”
时景这时开口了:“不必,且让我送她们一步吧。”
云浅瞥了他一眼,轻易地漾出一丝不明显的不屑。
您终于说话了,您这话又白说了。我不配。
钟夫人笑意又起:“如此也好。”
时景领她们出了门后,云浅方觉一身舒爽,深深扬了一口气来。
终于能不装了,白莲花装得真憋屈。
云浅看着时景的背影,高瘦的身躯,肩宽又直,并在身后的那双手更是修长。
还是你的背影好看多了,没有脸。
云浅暗笑了笑。
须臾,时景止住了步伐,声若寒泉:“我阿娘若是说了让你难为情的话,你可同我说道。”
云浅刚好一低眼,缓了缓神,哪知竟一头撞到他的背上,脸颊揪成一团,只觉一阵凉痛穿入心中,僵痛感布在脸上,一袭悠香入鼻,竟冲淡了右脸的那种镇痛感。
哪来的味道?妈呀。
作者有话要说:
时景:你老公的男人味。
云浅:我呸。
第26章 碎布
云浅向后退得飞快,抬手扶着额头,另手揉了把脸又轻轻拍了拍。
片刻抬眸,见眼前的时景一个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脸上的凉薄之气又深了几分。
云浅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杀人了。
她赶忙落下手来,面带笑意,又不知说些什么好,便有意地躲他的眼神,低垂下了眼眸,空气瞬间像是凝固了。
直到时景低声脱口道:“我看天色是也不早了,不如二位姑娘就如我阿娘所愿留下用膳吧。待用完晚膳我再让赶马轿送二位姑娘回去。”
云浅听言一顿,心中猛地一怔,他这口气可没有一丝请愿的意思,倒像是在下令。
云莜却听得欢喜,未等云浅开口便急急点头,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若不是云浅挽住了她的手,或许她此刻转身就飞向正堂去了。
一旁的三杏也跟着惶恐,皱了眉急急低眼。
云浅缓过神来,气势也不能弱过他,就昂起头来,笑得大气:“多谢公子盛邀之情。”
又蹙起眉来,神色变得难为情,低眸道:“可我们若此刻不回去,我们阿爹会担忧的。”
她侧过头来看向云莜,差点就脱口一句“二姐你说是吧?”
还好及时住了口,免不得又被云莜害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