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回过头,端笑道:“我二姨娘也会担忧的。”
她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却还不自知,心里只庆幸云莜此时没有胡声开口又挡她言声。
时景听她这一番推脱,也没强求,稍稍退步,淡然道:“既是如此,便罢了。”他侧了身子摆手又道,“请吧。”
云浅弱扶微风,折纤腰以微步而上。
见时景转了身迈上步伐去,云浅才赶紧褪去脸上的假笑,觉得脸都快僵掉了。
这一天真难过,笑得太大声不得体,笑而露齿不体面,只能轻咧着嘴作微笑之状,实则是假笑。
她真恨不得穿回现实去做个微笑唇再来,真是怕在这里落了个失态不得体、性情大变的“罪名”,难撑,真难撑。
上马轿前,云浅得了时景一个深不可测的眼神,那眼神好像在说“你别装了”,云浅本没多想,可上了马轿后冥思不定,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个让她猜不透的男人。
云莜显得很失落一般,许是因为太想留在时府用膳。
不过她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
回了云宅后,她欢笑着飞奔回帘悠台用晚膳去了。
没耽搁时辰,云浅便也回唤云轩去了,许是下午去那云梦山楼吃得太撑,见着桌前的美味菜肴,她小嚼几口便觉着饱了。
三杏以为她身子不适,忙上前问暖悉言。
云浅逮住机会,拦了她坐下,再叫上五凝他们几个一并坐下,与早时用膳一般,留他们在此用了晚膳。
他们也没像早时那般拘束了,虽说心里还是有些彷徨,但到底是吃得舒心。
五凝他们也将今日之事告知了云浅,她只一笑而过,并再三叮嘱绝不能随意放人进她这唤云轩,就算是那周银,也没资格踏足她的领地。
入了卧房里。
云浅先是让三杏查查那衣柜中的存放好的新衣裳,又让七晴去后花苑巡逻一回,再让五凝他们将她这卧房搜罗一遍,扩至整个唤云轩,不放过任何一处地方。
她这后花苑是通外廊的,只要钥匙一破门,便可从后花苑直通这唤云轩大门。
而云浅记得,这后院各处花苑的钥匙,除了主人有一把,再就是这云宅后院主人和管家各有一把备用了。
管家她暂且不怀疑,周银她自是不可不提防。
众人也不解她为何如此作为,只手疾眼快地搜罗着。
云浅在他们行动之余,也跟着四处打探一遭。她深知,在她今日出府这一趟,周银那对母女定不会轻易舍弃这个机会而老实不作为,她们会先在云浅的新衣裳上打主意,既是没机会在衣裳上动手脚,也会另寻其机。
总之,她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云浅去不成寿辰宴。
她们本是想对云浅来软的,可她不吃,如此一来便只得使硬的。
从前的白莲花软硬通吃,被使足了劲儿当软柿子捏,也对旁人没有警惕之心,一味地信任和不备不惕让她身葬己屋。
今时和尔后的云浅就是她们口中“性情大变”之人,她自然不是软柿子,她是块板砖,搬起来会砸到脚的那种。
所有欺负和得罪她的人都得付出应得的代价。
这是他们应得的,她绝不会自赔圣母心肠,她不是菩萨。
小人作为,她自是痛恨。但若不让对方尝一下己粮,怎会让她们知道苦头、得了教训?
如可以不反其道而行之,那也无须费力,只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足矣。
手腕都是练就出来的,她小说和电视剧看多了,自然知道里头的套路如何运转,但也有恐被反套路了。凡事顺其自然,她也不再多想。
没搜出什么名堂来,她也就松了一口气,嘱咐下让三杏她们时刻保持警惕,便都各自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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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容居,枯风入窗,烛火轻摇。
独一屋在这云宅中轻闪,便显得极为耀眼了,只不过此地和唤云轩隔了两个堂屋,临近窗棂的云妍探不出那处的究竟。
她抿了抿嘴,悻悻咬牙,攥紧在手中的帕子已被缩成一团。
踱步而来的烟柳忽而唤了她一声:“姑娘,时辰不早了,奴婢伺候您入寝吧。”
云妍随即转过身来,烟柳抬头见她一脸怏怏不兴,阵阵炽热的慌意涌上心头,只让自己急急低额而下,生怕又惹了她斥责。
闻她久不出声,烟柳只得再轻轻抬声:“姑娘……”
随着抬头,见云妍眉间怒意消去,忽而漾起几分微妙的顾虑之色,好半响才看向烟柳,近了她耳旁碎声如雨:“今日之事,你可确认办成了?”
烟柳心里一怔,急急点头:“自是,自是。”她顿了顿,语气才有了些许坚定:“奴婢亲自去办的事,自是确认办成了……还请姑娘放心。”
说到底,她自己都忧虑不已,这虚有的一丝笃定随着说出来的话都跟着变得缥缈。
云妍听她这话声一下,面上慌色才渐渐消淡了。
烟柳见她不动声色,还呆愣在此处,不久又见她皱眉低眸,听她自言自语:“阿莜那边既是没有动静,想来是还未发现那件衣裳。”
烟柳跟着附和道:“是,是。”她脸色有些焦,心下也只想早点哄这大姑娘入睡,不想让她在此胡思乱想、顾虑重重。
云妍叹了叹口气,只想着如何将自己推个干净,也不后悔今日所为,便终于放下心进了里屋入睡。烟柳也跟着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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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光浮上,慢悠悠映入云宅各处。
云妍自是一大早便清醒过来等着看好戏,她乐以忘忧,心情转变得如此之快也是莫名其妙。
身边的烟柳见她这般惬意,也就跟着松懈了些许。
坐在妆台前摆弄金饰玉镯的云妍随言道了一句:“还没动静么?”她语笑声清,笑意渐出。
烟柳微微低头,镇然道:“还没有。”
片刻,云妍落下手中玩物,将台前这一片乱色丢给了里屋的丫头打理,便携着烟柳出了屋,到了前院,动静未出,她便幸灾乐祸,等着看这今日乱成一锅粥的云宅。
才刚迈出唤云轩的云浅伸了个懒腰,因于没多有顾虑,便觉着心情舒爽,打算着去花苑赏花,不想刚转身,身后的长廊便传扬来了夺耳尖声:“三姑娘!三姑娘!不好了……”
引云浅急而转身,抬眸便见一个陌生的小丫鬟倥偬向她此处行来,一脸窘迫。
三杏认出她是谁,见她来得匆忙,到临前来已是气喘吁吁,便扬声问她:“韵茹,是帘悠台出什么事了吗?”
云浅听声临眉一皱,随言道:“怎么了?”
“不好了三姑娘……”韵茹匆声道,片刻直起背来,抬手拭了拭额头,“二姑娘!二姑娘她的新衣裳被剪碎成了烂布……”
云浅脸色急变,咋呼道:“什么!”她一垂眼,除了震惊,又尽是茫然。
好狠的心,竟然对云莜下手?!这母女俩狠起来,连自己人都不放过!是她低估了她们的手段,高估了她们的道德底线。
二话不说,云浅带着三杏他们几个抬脚就往帘悠台的方向奔。
临近长廊处,云浅便听见云莜哽咽抽泣的声音,步伐也变得更快了。
一踏入府里,她便往哭声的方向奔,托着裙摆的手一撤,也怪这膝下纱裙太过累赘。
“二姐——”云浅昂声大绽。
正埋头痛哭的云莜一个抬头,便一把拥入云浅的怀里,她泣不成声,也不多道些什么,唤了一声“三妹”就继续啜泣。
“二姐……”云浅自是怜惜,也不忍看她这般痛哭流涕,一个昂头抬声询问这屋内的丫鬟:“到底是怎么回事?”
近旁的永兰先开了口:“姑娘方才用完早膳,想打开这柜子再检查检查新衣,便与奴婢一同开了柜,哪知道这本该好好的衣裳……竟成了碎布……”
云莜抬头向云浅哽咽道:“三妹……”她哭红了眼睛,云浅实在心有不忍,便轻抚了抚她的脸颊,拭了拭那条条泪痕。
须臾,屋外又急传了一个扎耳的声音进来:“阿莜!怎么了这是……”
云浅不抬眼便知,是那贼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罗场开局。
第27章 不慌
云浅是懒得回头看,只是将云莜给扶了起来,云莜闻声投目而去,哭得愈发委屈:“姐……”
待云浅侧了身子,那扰人的尖声更近了:“到底怎么了阿莜……”
抬眼便见着云妍匆步向前,端着一副惋惜的模样,轻瞥了云浅一眼,二人的眼神撞个正着。
云浅见她眸中有鬼,细眉一低,唇角一勾,颇有礼道:“大姐。”
云妍微微低头,移了视线便往云莜肩上揽,过手又抚了抚她的脸。
开口便是温声细语:“我的好妹妹,哭花了脸可是要让人笑的。”她温然一笑,“乖,别哭了。有什么委屈,姐姐和阿娘都会给你做主的。”
临面的云浅禁不住暗笑,眼神一闪尽是蔑视。
我倒要看看,你们要做谁的主,贼喊捉贼玩得这般溜,是还没遇上对手,没吃到苦头。
云浅低眸向后摸索,轻轻后退到了桌上,仔细瞧了一眼被糟蹋得一片狼藉的新衣,零碎凄凄,何止惨不忍睹,被野兽啃过的衣裳都不会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