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景却安然如初,抬了抬下巴,眼底的光愈发地亮,纷而聚在了云浅脸上,他看着她缓缓站起,扬袖一定,越细风而起,她的目光更是坚定,没有半点虚意。
云浅早已酝酿好一切,霎时扬声而起,温婉如初:“今日之事,我自是听说了。只是觉得太过可笑,我便不多做辩解了。人心自有天看,清白之人何故为虚事做辩解?”
她此般能言善辩让云莜绽着晶亮闪闪的双眸看着她,眼底尽是敬服。
时枫更是目瞪口呆,他印象中的云浅可从没有这般辩口利辞,她虽高雅端娴,但到底也是温弱了些,更从未在外人面前如此辩言。今日见识到她不动声色的强悍,自是惊奇不已。
半晌,他才平声道:“这还是云姑娘吗……”
时景泰然自若,只轻轻勾嘴一笑,清冷的脸终于有了一丝韵暖。
云浅语声落毕之后,座下一片哗然,就连说书人也一时半会滞住了口。
“我且就说是假的嘛,就算是当今圣上性情大变,也轮不到云嫡长女性情大变啊。”不知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在座下低声戏言。
“云姑娘的脾性那可是传遍了京城,也不知是哪个憨人传了谣言出来。”
“我听说啊,云嫡千金今日和她的下人们一同用膳啊。”另一人像是刻意抬高了声线大绽其词。
“真的假的啊?这下人和主子同用一桌,成何体统啊?”
“有什么不成体统的?云姑娘待下人如待亲人,城里谁人不知啊?这算什么大事……”
云浅听他们纷言不止,心下自是暗喜,此刻便无须再说道些别的了,静静坐下听他们抢言撞语便可。
就在此刻,仅仅在云浅坐下之后,不知是撞了什么邪,她抬眼不经意之际竟然生生地和时景撞了眸光,就如雪花撞上冰山,她的傲意忽地消逝于无形之中。
她急地侧了侧眼眸,简直不敢相信方才发生了什么,便又作死般往那边往去,只见时景扬起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震得云浅心脏狠狠一窜,手里的凉意过着杯檐渗入热茶。
我了个去,冰块脸怎么在这?!老天爷你逗本千金呢哈。
秦义该不会也在吧?吗的,最好一起出来,战个几百回合算了,吓唬谁呢?本大千金可不怕。
三杏见她滞住了身躯,神色又不自然,便慰声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云浅眼底的窘意忽散去了,面色镇定,缓缓回声道:“无妨,无妨的。”
身旁的云莜未发现她的怪异,见这兴致好,忙给自己倒了杯酒,执起酒杯向前敬上,爽言道:“三妹,姐姐敬你!”
云浅同她一起执起酒杯,豪爽道:“干!”
清酒入口,又惹云莜呛了呛,云浅忙抬手拦下她的酒杯,“别喝了,喝茶吧。”
三杏见状又将云浅的酒杯收远了去,端了几个茶杯在她眼前,细声道:“姑娘,你也是。”
云莜侧过头过去后,云浅便低下了眼眸,悄悄皱了下眉。
冰块脸不会还在看我吧?他那个眼神,是想吃了我一样,可我又觉得有点迷人是怎么回事?
不行!云浅!你给我清醒一点!千岚哥is watching you!
她轻晃了晃头,和心里的惧意作斗争,终于抬起头来,慢慢将目光投向刚才那个方向。
我了个去,他还在看我!
云浅猛地收回眼光,脸色骤然一变,他娘的,要死了简直。
“怎么了姑娘?”三杏注意到她脸色不对,又轻轻一询。
云浅才不要再侧去眼眸,起了食指往那处一指,神色微寒,浅声道:“你看那边……”
三杏顺着望了过去,便见时景低眸而下,下一刻又抬眸往这边看过来,三杏一怔,“是时大公子……”
云浅一直偏着头,皱眉道:“是啊。”
三杏的惧意源于对时景的敬慕,而云浅的惧意来源于时景如刀似剑般锋利的眼神和那张像是别人欠了他钱一样的脸。
三杏也不知云浅一见他就此般生惧,纠结地往两处各探了探。
还没回过头来,便被云浅揪了揪衣袖,回头只闻她低声如尘:“我们也是时候走了……”
三杏眉头一蹙,微微思索后道:“冬九还没回来……”
话声刚落的功夫,冬九便在身后扬言来了:“姑娘。”
云浅一抬眸便见他到了身前,如临大喜道:“你回来了,我们且快走吧。”说着转身唤了一声云莜,将她挽到身边。
“小二!结账。”三杏立起身向店小二招了招手,高声道。
银子就要过手,刹那间,云浅身前闪过一个人影,清声若风:“且慢。”说着,他过手便给了小二一个银锭。
云浅抬头滞目,眼眸一下子暗沉下去。
时景,我去。
“时大公子……”三杏都跟着一怔,忙低头请礼。
“无妨无妨,不必行礼的。”时景身后的时枫笑言道。
云浅反应过来后将目光聚在时枫身上,本还以为他是时景身边的小厮,可这一看并不像。
一身浅蓝清湖色衣裳,腰上一块盘玉牢系,另旁一个云锈金荷包携上,看他也就十五十六的年纪,姑且就是时景的弟弟时枫了,暗恋卫婉婧的人。
半晌,云浅眼底漾起了几分傲色,眼神转向时景,漫笑道:“时大公子这是作甚?”
可到底是掩盖不去心里对时景的那分怯意,时景自是看在眼里。
“上回在云宅,还多谢姑娘悉心款待。此次碰巧撞面,却没机会回谢姑娘,只好以钱财付之,以表礼意。”时景不紧不慢道,脸上一丝波澜都不起。
冰块脸,你四不四傻?
胡乱咕腾一通,寻的什么烂借口……云浅扬笑而起的嘴唇僵住了。
云浅微微屈首,柔声似雾:“这可不敢。款待时大公子是应该,时大公子请我这餐可是不必。”
时枫朗声开口:“云姑娘不必客气,这只是我大哥的一点心意罢了。”
心意?
宁可别了,我不配。
等等,心意?心意?
说得好像要给我下聘一般,莫名其妙。
不愿同他们再做纠缠,云浅只好退一步说话:“既然如此,那便谢谢二位公子了。”说罢,她莞尔一笑,“我便先走了,二位公子留步。”
说罢,本以为终于能摆脱冰块脸了,然而,刚转身的云浅听身后高亢一声入耳:“不如一起走吧,顺路。”
她脸色急变,心下急怔。
大哥,你到底要干嘛?没完没了了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真香预警。
时景:我没想干嘛,就想要你。
云浅:宁可别,我不配。
时景:你不配,我配,我俩刚好凑一对。
云浅:咋还押上韵了呢?
第24章 糊涂
云浅本想一鼓作气拒了时景,但她是什么人?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如若回绝岂不是如了他的愿,他对她这般纠缠,不就是想试探她?
笑了,这辈子除了我高中班主任,我还就真没怕过别的男人了。
你过来啊!
瞬息,云浅端正了个文雅的笑容,惠眸如华,转过身来,稍稍俯首,笑似银铃:“既是如此,那公子请。”
她轻轻颔首,笑色未淡。
时景嘴角一扬,摆手道:“姑娘先请。”
请就请,装十三我最会了,不就白莲花嘛。
云浅低眼笑,又抬眸与他对望一眼,只见他眼底锐意四放。
云莜挽过云浅的手臂,轻声在她耳旁道:“三妹,我怎般觉得这时公子对你不一般呀?”
天,我看错你了啊云莜,你也是小八卦精啊。
云浅挤眉弄眼朝她嘘声道:“可别乱说。”
旋即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便到了马轿下,又见另一辆马轿驶来。
不由得让她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各坐各的,谁也不碍着谁。
哪知道时景也走得飞快,云浅才刚转头,便见他俯首凝望着她。
那眼神就好像她的高中班主任一样,犀利、漠然、挑衅,像要穿透你整个人一般。
云浅看着他欲言又止,然是他先开的口:“姑娘若不嫌弃,便上在下的马轿吧。”
what?
云浅心里咯噔一下,上你的马轿?
我可是大家闺秀啊,疯求了吧你。再说了,本千金自己有轿子,干嘛用你的,深井冰。
“公子笑话,嫌弃自是不嫌弃,可是我有我的马轿,何故要上公子的马轿?”云浅井井有条道,说着自己轻笑了一声,眼神飘转而下。
这会儿时枫笑着开口了:“姑娘若不嫌弃,可来我时府做客,也算是礼尚往来,回了姑娘上次的款待。”
有你什么事?还带助攻的,能不能找你的卫婉婧去。
云浅微微翘首,慢笑而道:“可是不必。礼,你们方才也回了,如下我还有要紧事办,后日可就是寿辰宴了。”
时景朗声如暖阳:“不知姑娘所谓何事?若真要紧,或许在下帮得上忙。”
云浅简直要被他逗笑了,怎么会有他这么自大的人?
看着像块冰,实际上是个缠人精,你的雨嫣妹妹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