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太妃一眼就看到了那庭中的明媚女子,同为女人,她当然清楚明白的知道,这样一张绝色的小脸蛋,会让多少男人为之神魂颠倒,几乎再没有多想,她心里就打定主意,认定是这女子用美色勾引了自己儿子,才会让他生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她眯了眯眼,趾高气扬道:“你就是蒋含娇?”
当众直呼一个姑娘家的名讳,简直就是来者不善,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以为蒋含娇和顾太妃有了什么纠葛。
蒋含娇一脸平静,淡然道是,她看了看那几个健壮家仆,“不知太妃带着这些人闯进我家中,是有什么指教吗?”
顾太妃乃是先帝遗孀,先帝嫔妃不多,能有幸诞育皇嗣的更是屈指可数,除了两个诞育过公主的太妃,也就只剩下她一人,因着这个,京城贵妇哪个见了她不要恭恭敬敬的,甚至于她在皇宫中,皇后跟前也有几分面子,何时被一个黄毛丫头这样不敬重过?
但要硬说不敬重,倒也没有,只是顾太妃看不惯别人不对她低眉顺眼的,尤其是一个这样出身的狐媚子。
是以,她一个眼神,身边婢女就上前抬手,打算给她一点教训,“大胆贱民!竟敢勾引承安郡王!”
那意料之中的掌掴声响起,只是并非是落在蒋含娇那如花私玉的脸庞上,而是被反手打了个通红。
那婢女不可置信捂着脸,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看上去稚嫩的小姑娘,居然敢动手打自己。
蒋含娇拿绢子细细擦了手,冷冷睨人一眼,再对顾太妃微微屈身,“君王身份尊贵,怎会被随意勾引!这婢子口出狂言,败坏了太妃娘娘和郡王的名声,我替太妃给她一个教训了。”
顾太妃气得脸上青白交加,指甲死死嵌进掌心中,她的婢女就是她的爪牙,这一巴掌不仅是打在一个奴婢身上,更是打在了她身上,“你倒是放肆,居然敢打我的人,难不成以为你那几分姿色,就能笼络住瑾儿,为所欲为不成?!”
许允一个侧身挡在蒋含娇跟前,拱了拱手道:“太妃娘娘,这大梁律法有言,无官府印帖,不得擅闯民宅,不知太妃娘娘前来,可有印帖,所为何事?”
许允身份不高,又不是官家子弟,顾太妃当然不认识他,横了他一眼,讥讽道:“既然有了小情郎,就少缠着我们瑾儿,承安王府,不是你能进的。”
后头半句话,让蒋含娇浑身血液都跟着一凉,不由想起从前那些刁难,她咬碎银牙道:“不劳太妃操心,我蒋含娇此生,绝不入承安王府半步。”
顾太妃拿下巴看人,嗤道:“你且记住你今日这句话就是了。”
她的目的达到了,自然不会久留,等顾太妃一行人走了以后,蒋含娇摊开手,才发现掌中已经洇湿了一片。
碧星忿忿不平跺了跺脚,“什么人!还太妃呢,居然这么张狂,上门来挑衅,我呸!”
秦远若有所思片刻,后道:“郡王乃是先帝禅位后有的,顾太妃将其视若珍宝,从小极尽溺爱,京城中人人皆知,只是不知蒋姑娘是何时和郡王爷有了瓜葛?”
暖阳当空,可蒋含娇分明觉得周身寒凉,许是再见顾太妃,又勾起了那些不好的回忆,她勉强笑了笑道:“没有瓜葛,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罢了。”
看出她不愿意说,秦远也没有多问,碧星被坏了心情,没心思再去打马球,几人聚在一起吃了个饭,后秦远和许允才离开。
梁瑾还不知道这一切,想将解决难民的事情与蒋含娇邀功,却狠狠吃了个闭门羹,守门的婆子没好脸色,再三追问下只说了一句今日顾太妃来过,就关了门。
见不到人,梁瑾只好回去寻顾太妃,他怒气冲冲进来,顾太妃正翻箱寻到一个拨浪鼓,见梁瑾过来摇了摇,笑道:“瑾儿,你可还记得这个,你小的时候....”
话还没说完,梁瑾抬手打翻了她手上东西,那拨浪鼓摔在地上,下头垂珠撒了一地。
顾太妃惊慌失措看着他,只看见那一双幽深的眸子里跳动着两簇火焰,他攥着顾太妃的手腕,一字一句道:“你,为什么,要去找她?”
第50章
那一刻,顾太妃有一刹那的晃神,好似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从小喊她娘亲,看着他长大的儿子,浑然变了个模样,那么陌生,那么冰冷。
她不经意间打了个哆嗦,还是婢女来搀她,这才恢复几分气力,勉强深吸一口气,“瑾儿,娘这都是为了你好,那个女子的出身教养根本配不上你,你是堂堂郡王,京城中有那么多适龄的名门闺秀等着你来挑,何必一心扑在她一个小小破落户的女儿身上,还来寻你亲娘的不是?”
她正了正神色,“不过那女子也算懂事,答应了我此生绝不踏入承安王府半步。”
闻言,梁瑾瞬间失去了血色,摇摇欲坠,堪堪靠在了落地罩旁。
此生,绝不,踏入王府半步?
她竟说出了这样的话,难怪,难怪她不肯见自己,恐怕是伤透了心吧。
顾太妃还在犹自说着,“她不过是样貌好些,你一时被她迷了心窍,娘也明白,等过些日子,这欢喜的劲儿过去了,那也就好了,往后有资格做你堂堂郡王妃的,还须我来亲自定下...”
梁瑾双眼空洞,无一丝光彩,他打断了那聒噪之言,“你有什么资格来定?”
顾太妃话说到一半,僵硬扭过头,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似乎难以相信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身旁婢女急了,忙道:“郡王爷,太妃娘娘可是您的亲娘呀!您再气昏了头,也不能拿这样的话来戳娘娘的心窝子啊!”
他扯了扯嘴角,一哂,“亲娘?太妃怕是这亲娘当久了,都忘了当初是怎么从别人手里,抢过来她的孩子了吧。”
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颈,顾太妃连呼吸都屏住了,她瞪大了眼,确定她没有听错,而后像发疯了一样,死死拽住梁瑾的袖子,“你..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就是你的亲娘!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永远都是!是谁,是谁在你耳边乱嚼舌根,是不是那个金陵来的女人,是不是她!”
不提蒋含娇也罢,顾太妃一提,梁瑾便毫不客气的甩开她的手,“你当我不知道吗,当年我娘亲有了身孕,但因她并非嫔妃身份,只是一个女官,你就威胁她,让她不许告诉先帝有孕之事,再买通太医,说自己有了身孕,待十月怀胎后,为了掩人耳目,你就杀了我娘亲,把我抱过来当做是你的儿子,这一切,你真当我不知道么!”
顾太妃被他这么一甩,身子直往后踉跄几步,她浑身发麻,从脚底传遍五脏六腑及四肢的凉寒,让她止不住的一阵阵抽搐,怎么会,这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想解释些什么,但梁瑾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转身离开了王府。
蒋含娇送别刑部的人,又塞了一只鼓鼓满满的荷包,那刑部小吏顿时眉花眼笑,连说了好几个‘好’,“姑娘放心,此案定然公公正正开堂会审,已经有衙内领了命,去金陵押人了,想来不日就能将那罪犯带到京城大牢。”
听说已经去押人了,蒋含娇便松了一口气,带着笑把小吏送走。
这头她正打算关门,秦远和许允就过来,上回打马球不成,这次便又约了时间,碧星看出蒋含娇心情不佳,央着拖她一起去,蒋含娇抵不住这丫头胡搅蛮缠的劲儿,只得换了马装,梳起高髻,一同出门。
一身枣红色马装紧着手腕脚踝,不似裙装那样遮掩,将她的纤细婀娜展现淋漓尽致,头上不戴珠翠,唯有一根印着云雀的雪青发带高高绑起来,未施脂粉,却尽显英气妩媚。
她扬了扬手上球杆,看上去心情颇佳,不见半点郁色,对三人道:“走吧,若说打马球,我也是其中好手,金陵女子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越是这样看似云淡风轻,就越让人心里打着鼓,碧星上前亲亲热热挽住人臂弯,“娇娇姐今儿个可真好看,到时我俩一队,定会打的秦远和许公子求饶。”
她说了俏皮话后,又小心翼翼揣度着脸色,“姐姐很高兴的吧。
蒋含娇嫣然一笑道:“那是自然。”
姐妹二人说着话,门口是秦远早备下的马车,正要上车时,碧星突然停住了一直叽叽喳喳的嘴,如临大敌般看向不远处。
“怎么了?上车呀。”蒋含娇刚踩在木凳上,见碧星有异,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里正有一个瘦条条的人影,一动不动立在那里。
像是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梁瑾赶忙过来,扯紧她袖子一角,张口第一句就是,“含娇,你别听太妃胡说,她其实并不是我...”
蒋含娇眸光清冽,唇边携笑,就这样静静看着他,倒让梁瑾一窒,剩下的话又显得如此苍白。
她不动声色将袖子拉回来,“太妃爱子深切,我自然不会计较,郡王几次相助于我,这份恩情我自会感念于心,若郡王不嫌弃,可结个善缘,往后嫁娶请酒,相互来往,做个友人亦是幸事。”
他喉头一热,滚动两下,憋出两个字,“友人?”
蒋含娇轻轻点头,“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