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定下心神来,蒋含娇拿了自己贴身之物给江梅,让她立马去冯家,请冯夫人和冯将军相助,一面又叫了十几个粗壮的婆子,直接闯到二房院子里,把二夫人连捆带绑给绑到了云阁来。
二夫人一头雾水,还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到那些婆子毫不客气的押着她,跟押着犯人一样,大吼大叫道:“你们给我松开,你们凭什么敢这么对我,下贱胚子,凭你们也配!”
蒋含娇从内室出来,面若寒霜,她平素虽跋扈,亦不会越了规矩,但这个时候,只是冷冷一笑,“蒋罗氏,你本是秦淮河畔的一个小小渔女,当年看中蒋家财大,未有婚约,先珠胎暗结,这才进了蒋家的大门,怎么,如今倒嫌我云阁的人下贱了,那你当年岂不是可谓是德行败坏,恬不知耻了。”
二夫人最忌恨别人提她的出身,以至于蒋府后面进来的丫鬟仆从还有许多不知道她的出身,如今被蒋含娇这么光明正大戳穿在众目睽睽之下,脸色顿时青白交加。
她手被强行扣押在背后,动弹不得,只能那一双眸子阴狠狠剜人看,“蒋含娇,你是疯魔了不成!我是你二伯母,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把我押过来,眼里还有尊长吗!”
蒋含娇懒得与她说这些,兀自落了座,凉凉看她一眼,没有半点虚以委蛇,“那毒,是不是你下的。”
二夫人愣了一下,方才她只顾着自己是被押过来的,完全没注意云阁的情形,听她这么一说,才发觉周遭气氛十分凝重,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很不友善,她本就是个色厉内荏之人,气势不由弱下去几分,反问道:“什么下毒,我为何要下毒?”
抓着她手的一个婆子啐了她一口,“就是你派人送给我们姑娘的梅酪羹,林夫人吃了以后就此口吐鲜血,昏迷不醒,郎中都说是重了大毒,二夫人,你真是好歹毒的心肠,居然要谋害我们姑娘!”
二夫人听后大惊失色,忙辩解道:“我没有,我没下毒啊!真的不是...”
说到一半,她突然瞳孔急剧收缩,看样子是想起了什么,尖叫一声,“蒋庆詹,你个王八羔子!”
她挣扎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到蒋含娇脚下,“四姑娘,你听我说,这毒...这毒不是我下的,是你二伯父干的,是他给了我梅酪羹,说让我拿去给你赔罪,我起先还纳闷他一个整日里醉死在酒里的人,怎么会惦记起这个来了,原来竟是拿我做替罪羊啊!”
蒋含娇也怔了一下,着实没想到会是她那位二伯父,在她的记忆中,她这位二伯父可以说是人生失败的代表:出身不差,又是嫡出,但丝毫没有上进心,只知道啃家底。
等到了成婚的年纪,又被一个小小渔女给圈住了,娶了个对自己对家族毫无助力的妻子,而后这么多年,但凡她见到这位二伯父,要不就是在喝酒,要不就是和二夫人吵架,逛花楼整宿整宿不回来已经是常态,若用一个词来形容,再没有比一事无成更为贴切的了。
这样一个一事无成的人,为何会对自己下这个毒手,甘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呢,蒋含娇百思不得其解。
二夫人还在咒骂着自己的夫君,怨恨他把自己推进了火坑里。
“如今他人在哪里?”蒋含娇打断了二夫人的话。
二夫人骂久了,脸上挂了两行泪痕,“他将梅酪羹给我以后,就说要出去吃酒了,我也不晓得他在哪里。”
外头噔噔几下拐杖敲地的声音,蒋老太太进来,一见到二夫人跪俯在蒋含娇面前哭,登时怒从心中起,“四丫头,你在做什么!那可是你的二伯母!”
蒋含娇缓缓起身,也没有相迎行礼的意思,不咸不淡说了一句,“祖母怎么来了,孙女还以为祖母至今仍是抱病在身不出门呢。”
蒋老太太把拐杖敲得极响,看样子很是生气,“我要是再不来,明日整个金陵城就该传出你虐打伯母的消息了,四丫头,你到底想做什么!”
二夫人见到老太太来,以为有了靠山,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往老太太那边去。
蒋含娇只是冷眼看人,“虐打?孙女的亲姨母如今还在里面躺着生死不知,祖母不问是非,就先给孙女冠上这样一个罪名,若是明日真有传言出去,倒叫孙女好奇是不是祖母传的了。”
第40章
这一语直接道破了蒋老太太心中的龌龊,她向来最疼大房,二房庸碌,二夫人出身不好,她又怎么会特地为给二夫人打抱不平,急匆匆的赶来,不过是听说了蒋含娇行迹疯迷,张狂太过,有心出来拿她错处罢了。
眼见老太太面色阴沉,蒋含娇也不理会,径自吩咐下去,“把府中精壮家丁都派出去,到蒋二爷平日里常去的几个地方,只要见到人,不必客气,直接绑了押回来。”
老太太不明所以,敲了两下拐杖道:“这又干你二伯父什么事,竟要让这些奴才把他绑回来,往后你还要你二伯父怎么做人!”
蒋含娇嘴角挂着一抹讥诮,“做人?若我姨母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他连人都做不了。”
老太太气得两眼一黑,嘴里喊着‘反了,反了’,“夏鹃,你快去官府,把官老爷请来一趟,我们家这四姑娘,是要弑杀亲伯了啊!”
外头突然闻得铁骑踏声而来,极大的阵仗,江梅一路小跑回得云阁,一见到人便将玉佩还给了自家姑娘,而后气喘吁吁道:“姑娘,冯夫人听说了此事,二话不说,就借了一百府兵给奴婢,如今已经将家里上上下下都围住了,必然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蒋含娇赞许看她一眼,而后睇视蒋老太太,“不劳祖母费心,这官老爷孙女已经帮你叫来了。”
蒋老太太下巴都要惊掉了,虽然她早前知道,蒋含娇曾在冯家住过一段时日,但并不清楚她居然和冯家交情颇深,仅凭三言两语,就能叫来冯家的府兵,此时此刻,蒋老太太才意识到,她这位孙女,这回是真动了杀心。
蒋二爷的藏身之处并不难找,他活脱脱的酒鬼一个,又有些余钱在身,但凡要去,必是金陵城最好的酒馆,家丁们寻到他时,他已经喝得烂醉如泥,也不必绑着押着,一扛就回去了。
下毒一事,蒋二爷是深思熟虑后才决定最终动手的,他和他的这位四侄女平日里没什么交情,平白无故送些东西过去,难免招人起疑吗,索性把毒下在了点心里,让二夫人以赔罪的缘由送去云阁。
当然,假借自己夫人之手,难免没有还心存想把自己撇清干净的侥幸。
彼时点心一送出去,蒋二爷就寻了个由头跑了出去,他心中惶惶不安,怕人不死,又怕人真死了,最后狂饮烈酒,做起了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以为自己瞧不见别人,别人也瞧不见他。
只是此举何其可笑,当他被一盆冷水浇在头上,猛然惊醒后,看着那主座上朱颜秀骨的少女,正安然无恙地冷然俯视着他,他就知道这一切算是完了。
不待蒋含娇说话,二夫人最先扑了上去,又是打又是挠,哭声凄恨,“你个天杀的!为何要害我!好端端的,你迷了心窍不成,竟要下毒害人,还拖累了我,若你我真有个万一,你让瑶儿怎么办,让维儿又怎么办!”
蒋二爷只觉嗓子里干干涩涩的,半天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就任由着二夫人打他。
“我...我也是被逼的...”
他这一声细若蝇蚊,整个嗓子都是虚虚垮垮的,撑不起这句‘被逼’,蒋含娇看着他,却是出奇的冷静,“被逼的?难不成是有人拿刀架在二伯父的脖子上,逼着二伯父往我云阁送毒?”
蒋二爷一激动,当即拍大腿道:“正是如此!”
哪知在场的人都是轻轻发出一声嗤笑,就连他的结发妻子二夫人,都用一种如同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蒋老太太心里骂着不争气,她这个二儿子打生下来脑子就比正常人少一根筋,即便是真想除掉蒋含娇,事发后也不该拿这样的说辞来搪塞,她都听不下去了。
蒋二爷见众人都不相信,一时急了,赶紧把那一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当时那刀真就架在我脖子上,容不得我说不,那人还说了,他能绑我一次,就能绑我第二次,若我不按他说的做,恐怕就要没命了!”
听得此言,蒋含娇神色一凝,果然是有蹊跷,只怕是这背后之人想借蒋二爷的手杀了自己,不然凭蒋二爷的草包性子,他若有这样的狠心和决心,又何至于落魄至此。
不过蒋含娇面上不显,掀了掀眼皮子道:“只怕这人还给二伯父许下了什么,才会让二伯父这般铤而走险吧。”
蒋二爷一滞,悻悻然不再说话。
天下之人,熙熙攘攘,为利而来,为利而往,诚然当时是有人拿到逼着他,但也许下了蒋含娇一死,蒋家就交给他来当家做主的诱惑,蒋二爷一半挣扎一半犹豫,到后来还是拿起了那毒药,除了受人胁迫,这其中何尝没有一丝心动?
蒋老太太心中松了一口气,忙道:“这事既然是有人逼着你二伯父做,那就该去抓那人,何必要为难自家人呢!”
才露出一点风声,就迫不及待替自己儿子洗白,有的时候蒋含娇真不知道老太太的心是怎么长的,分明她父亲也是她所出的亲子,自己是父亲的女儿,为何就有如此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