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要钟家相助寻御医，迟早也瞒不住钟子明。
钟子明见她发呆，又唤了两声，蒋含娇索性把帷帽一掀，露出脸来，“钟公子，是我。”
第42章
金陵一别，才不过月余，钟子明当然不会忘了这个让郡王挨了一刀的女人，他惊异了两下，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
“蒋姑娘怎么来京城了，可是来寻郡王爷的？”
他生性不着调，又爱玩笑，鲜少有正经模样，这话让蒋含娇着实嘴角抽了抽，把脸别了过去。
“还请钟子明看过手里那封信吧。”
果然，和梁瑾整日相处的人，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钟子明玩闹归玩闹，闻言也拆了信，展开信纸，一行行读着，待到看完，他眉间已是有了一团凝郁，“竟出了此事。”
蒋含娇微微福身，言辞恳切道：“还望钟公子相救。”
对于钟家而言，请个把御医过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这去刑部告状一事，涉及官场，倒是不好插手了，钟子明把信一收道：“蒋姑娘放心，这御医我定然给你请来，只是不知蒋姑娘如今住在哪里，我好回头给姑娘传信。”
蒋含娇沉吟片刻，将如今所住的宅子地址报给了他，又好生道了谢，便要离去。
“哎！”钟子明叫住了她，“蒋姑娘不进去喝杯茶吗，这外面天寒地冻的。”
蒋含娇扫了一眼那个之前拦着自己的家仆，笑拒了，“不叨扰公子了，我上京初来乍到，还有许多事都没安置妥当，便先回去了，还要有劳钟公子多费心了，此等恩情，含娇没齿难忘。”
梁瑾呵呵一笑，“这说的哪里话，阿姊都来信了，我能不帮吗，蒋姑娘既然还有事在身，那就先回去吧，待御医请来后，我头一个去找姑娘。”
蒋含娇又一福身，重新拉下帷帽，拜离了。
待到人走了，钟子明往那个之前刁难的家仆身上踹了一脚，“若不是本公子恰好回来撞见，这么大的事就坏在你手上了！”
那家仆往前一个踉跄，“这...这奴才也不知道啊！不知这位姑娘是何许人也？”
早知是这样美貌的一个女子，又和自家小公子相识，他是绝不敢那么轻慢的。
钟子明哼了一声，收了脚，“这位，可是承安郡王的心上人，指不定日后是要做王妃的，你得罪了她，回头当心她给你小鞋穿。”
家仆闻言，吓得大惊失色，哆哆嗦嗦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钟子明见他如此，心里畅快了不少，悠闲悠闲哼着小曲就进去了。
还未出正月，济阴一带大雨，山崩数十处，约有数千人逃出兖州，造成各地治安混乱，京城也涌进了大批灾民。
户部忙得上下脚不沾地，人总说山高皇帝远，那些距离京城远的地方也就罢了，折子传到京城，也不过寥寥几句，可京城不同，皇城之中，天子脚下，最是执法森严，但凡一点风吹草动，那都是能传到御案跟前的。
正好梁瑾在礼部待的厌烦，那小柳大人天天鬼魂似的跟在自己身边，时不时扫过来一眼，瞧着背后发麻，比他早年在上书房读书时，那教学的太傅还要烦人得紧。
还有那柳尚书，也不管他是不是新来的，一股脑往他这里安排活儿，做得不好还要被站着训斥，短短一个月不到，他觉得自己腰都细了一圈。
他和晏慕提及此事时，这青衣小官儿倒是善解人意，给他提了个建议，说户部如今正忙着，不如申请调去户部，便可以远离这大小柳大人，落个清净。
梁瑾一听，深觉有理，第二日就请了旨意。
批复很快就下来了，当日，他收拾了东西正喜滋滋要离开礼部时，那小柳大人竟破天荒开口说话了。
“郡王爷连礼部这样清闲的差事都干不好，竟还自请调去六部中最繁忙的户部，真真是勇气可嘉。”
梁瑾一愣，转过身来看人，“礼部？清闲？你们柳家两个祖孙一老一小，把本王弄得跟牛马一样，四处差遣，还敢说清闲？”
柳邴奚将手中册卷静静翻过一页，“郡王此言差矣，实在是郡王底子太过薄弱，要学的东西太多。”
梁瑾对着人那面无表情的脸，哼了一声，转头就离开了。
他要学的东西是还有很多，但六部中哪里不能学，整日里对着这两个死古板，梁瑾私心觉得，自己都要少活几年了。
当晚，长阳侯和柳尚书执灯两相看，都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柳尚书道：“郡王调部一事，是他自请的，我实在不知道，咱们这样做是好还是不好，若真是个阿斗，倒不如就让他做回一个闲散王爷罢了。”
长阳侯看着摇曳不定的烛火，笑了一声道：“尚书大人还是要对郡王有些信心，从前他想做个纨绔，那我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现如今他起了抱负之心，我们就不能视之不理，毕竟，他才是我们大梁真正的皇室血脉啊！”
柳尚书长叹道：“郡王爷天性跳脱，不肯拘于规矩之中，如今也不肯静下心来好好学，我倒不是对他没有信心，而是怕那一位起了疑，那可就祸端无穷了。”
长阳侯亦是有几分沉沉，“前段时日，我在金陵的大女给我来了信，说陛下已经派人去金陵查探郡王爷的行踪，那位自知自己来历不正，本就多疑敏感，我想着实在不行，咱们要寻个时机，将真相和郡王说清楚了。”
*
休沐日，梁瑾难得闲在家中，和顾太妃一同用早膳，他之前没有领差事也很少着家，多是半夜喝得大醉，被几个狐朋狗友给扛回来，早出晚归的，顾太妃也见不着儿子几次面。
如今领了差事，虽然还是整日里在衙门办差，有时忙了还会宿在衙门里，但却越来越不往外跑了。
顾太妃颇为欣慰地看着整埋头苦吃的儿子，还不住往他碗里夹菜，“且慢些吃，又没人和你抢，许久没见过胃口这样好了。”
梁瑾哪里是胃口好了，他纯属就是饿的，他刚从礼部那个鬼地方跳出来，柳家那两个祖孙，简直不是人，叫他一个人干着三个人的活计，每日三顿饭几乎都是抢着吃，没吃几口就又要被催着去干活，好不容易能安安心心坐在饭桌上吃一顿饭，他能不狼吞虎咽吗。
顾太妃怜爱看他，倒扯起往事来，“娘记得你小时候有一回爬树磕到牙了，太医嘱咐了只能吃粥，你就苦哈哈喝了半个月的粥，后来能吃饭了，整整一只大烧鸡，眨眼间就成了一堆骨头，那是娘见你胃口最好的时候，再后来你大了，每每和娘吃饭，都是草草了事，娘看在眼里，实在是着急。”
她刚说完，想伸手揉揉梁瑾的发冠，却被人轻巧避开，梁瑾把碗一放，擦了嘴道：“我吃饱了，先出去了。”
顾太妃焦急，起身道：“今儿个不是休沐日了，怎么又要出去，不待在家里好好休息？”
“不了，子明约我说有要事，今儿个晚上许是不能回来了。”
顾太妃无奈，只得道：“那你在外头少喝些酒，那东西伤身。”
梁瑾觉笑了笑道：“我记得当时，还是你教我喝酒来着，说这东西滋味好，能暖身。”
顾太妃尴尬垂下头，珍馐佳肴入嘴，也都是味同嚼蜡。
他去了钟家，一进去就瞧见钟子明和一个白须老头正在交谈着什么。
梁瑾咦了一声，“这不是太医院的张院判吗，今日怎么在长阳侯府上来了。”他转头问钟子明，“你家有人病了？”
张院判赶忙拱了拱手，恭敬喊了一声‘郡王爷’。
钟子明朝他挤眉弄眼着，“我家没人生病，这张院判过来，是因为你家有人病了。”
梁瑾被他弄得一愣，“我家？我刚从王府过来，我家没人生病啊。”
钟子明揽着人肩，锤了一下人胸口，“你可知道，你那位蒋姑娘来京城了，这张院判还是她托我寻来的。”
平地一声惊雷，梁瑾感觉自己被轰地呆滞了，他很不可置信道：“她，她怎么来了...”而后梁瑾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拽着人衣襟，“是不是，是不是她出什么事了！”
钟子明被他拽着整个人都在晃，哎哟叫唤了一声，“你放心吧，你的蒋姑娘特别好一根头发丝都没伤着，不是她，是她姨母。”
他将吴骋下毒，却误害了小杨氏的事情大致和他说了一遍，“金陵无人能解这毒，所以她这才来了京城，我阿姊给了她一封信，让她上京来寻我们家帮忙。”
梁瑾听了，又惊又怒亦有庆幸，惊的是他不在的短短一个月，竟会发生这样凶险的事情，怒的是，那个吴骋居然敢对含娇下毒，当初他就不该只给吴家一个警告，而应该直接把吴骋那个畜生给宰了，庆幸的是，还好中毒的并不是含娇，她还毫发无伤。
经过了这一番激荡起伏，梁瑾深吸了两口气，“既然张院判你也叫过来了，那就快去看看吧，含娇对她这位姨母看得极重，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钟子明笑嘻嘻道：“不就在等你吗，走吧，一起去看看？”
常言道‘近乡情更怯’，这日夜思念的人如今就近在迟尺，梁瑾却有些不敢了，他讪讪一笑，“我...我去合适吗？含娇她一直不太喜欢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