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蒋含娇这边,她知道这场官司打下来,蒋家和蒋含娇之间就算是彻底离了心,这个时候抛出橄榄枝,和她说定兼祧一事,蒋家想插手也插不到,且蒋含娇也处于往后出嫁没有一个强有力娘家的支撑,有杨家护着,俨然是互利互惠的局面。
至于蒋含娇往后夫家会不会同意,说句不好听的话,以蒋含娇的出身条件来看,大抵也就是在金陵城里寻个中等殷实人家,绝不会大过杨家去,所以只要是稍微有点脑子的夫家,都知道这是平白捡了这么一个大便宜,哪里会不同意。
所以怎么算怎么看,蒋含娇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当然,蒋含娇也没有拒绝,因为她只有先顾着眼前,才能顾往后,若不能得到杨家的支持,把这场官司打下来,那么蒋家那群人,就会像饿狼猛兽一般,全部扑上来。
出了杨家的门,外头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雪势渐大,江梅撑起巨幅花伞,护着自家姑娘匆匆上马车。
车夫也戴起了笠帽,江梅将蒋含娇安置好后,掀开车帘一个小口,道:“回蒋家。”
那车夫压了压帽子沿边,将脸都遮住了,未发一言,就拽紧缰绳,扬鞭驱马。
江梅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回车厢把雕花小手炉塞到蒋含娇手里,略微有了些暖意。
“雪大,姑娘回去要先喝一碗浓浓的姜汤驱驱寒气。”
蒋含娇正闭目养神,闻言嗯了一声,露出笑道:“好了,你也跟我跑了一天,怪累的,且歇歇吧。”
江梅又看了一眼车帘,小声嘀咕着,“今儿下了雪,还赶得那么急做什么。”
“你说什么?”蒋含娇睁开了眼。
“奴婢说,都下了这么大的雪,外面也不知道仔细些,还这么急赶路。”
蒋含娇听她这么说,摸了摸身下在晃的软座,皱起了眉头,是急了些,从杨家回蒋家都是些两边行人众多的街道,这么急,万一撞着人这么办。
突然,她感觉不对,一把掀开车窗,却发现周遭是一条空旷的官道,而不是回去时的街道。
这是出城的路。
江梅惊叫起来,赶紧喊道:“停住停住,走错了!”
她矮着身子出去,正要寻车夫说,一开车门,那戴着笠帽的车夫将一把刀直接架在了她脖子上,眼神凶狠,“给我进去!”
江梅吓呆了,才明白车夫早被人掉了包,蒋含娇也意识到出了事,恐怕是被人劫持了,她强行让自己冷醒下来,压住发颤的嗓音,“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那车夫嘿嘿一笑,阴冷道:“不要钱,要命。”
蒋含娇瞳孔急剧收缩,要命,看来是冲着她来的。
就在此时,江梅突然抱住那车夫拿刀的手,冲车内喊:“姑娘,你快跳车走!奴婢替您拦着!姑娘,你快!”
“找死!”
一个小丫头,哪里能抱住训练有素,刀口上舔血的杀手,那杀手直接用刀背将江梅拍倒,正要好好给她一点教训,哪知这丫头竟又上嘴咬着他不放,杀手被咬痛了,大叫一声,直接把江梅甩出了马车。
“江梅!”马车还在往前跑着,蒋含娇眼睁睁看着江梅摔下马车,倒在了路边。
杀手转了转被咬的手腕,冷哼一声,“你给我老实进去!”
第24章
江梅摔下马车后,手臂痛得无法动弹,小腿也青肿了,她看着飞驰而过的马车越来越远,喊了好几声‘姑娘’,但都被这风雪掩住了。
好不容易爬起来,江梅一边抱着受伤的臂膀,一边拔腿往城里跑,她看的出来,这杀手是要自家姑娘的命。
蒋家是不能再去了,那帮人巴不得就盼着姑娘出事,江梅咬咬牙,蹒跚着步子赶紧往林家去。
得赶紧把这信报给姨母。
江梅拖着伤腿,半刻也不敢耽搁,好不容易出了官道,见着有人影,突然脑袋轰隆一下,眼一黑,栽到在路边。
梁瑾从感应寺出来,备下马车要往钟子明那里去,马车走了一截,外头随从突然哟了一声,说:“公子,路边倒了个姑娘。”
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的,梁瑾掀开车帘下车,见果真有个姑娘倒在那里,身上是一层雪,若不管不顾,恐怕要被活活冻死。
梁瑾是很怕麻烦的,但好歹一条命在自己眼前,便叫随从把人带上了马车。
“先找个医馆,给些钱把她放那里吧。”
“是。”
两个随从手忙脚乱将人翻了过来,梁瑾这才看到人的面容,咦了一声,“这不是含娇身边那个很厉害的小丫头吗?怎么会在这里。”
不久前她才和含娇一起在他眼前离开感应寺,如今便流落在街头,是含娇不要她了么?
想想也不可能,含娇最重情义,这丫头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着,必然是贴身丫鬟,怎么可能说丢就丢。
江梅这时缓缓睁开了眼,见到梁瑾,直接抓住人的衣袖,慌不择言道:“快!快救救我家姑娘!”
梁瑾心一紧,“你家姑娘怎么了?”
江梅脸色苍白,有伤在身,又受了冻,嘴唇都在哆嗦,“姑娘..姑娘被劫持了,那杀手说...说要她的命,郡王爷,你快想法子救救姑娘吧!”
梁瑾倏然站了起来,呼吸跟着乱了方寸,“什么!她现在人在哪里!?”
江梅剧烈咳了两声,手指着直通城外那条官道,“在马车上,那杀手带着她出了城,您快追!”
光天化日之下,金陵城内,居然敢有人劫持含娇,要她性命,简直是无法无天,这金陵城的治安怎么会如此之差!
只是这个节骨眼上,梁瑾顾不得计较治安归谁管,他解了腰上一枚玉配,交给一个随从,“拿着这个,直接去找冯将军,叫他带上他的兵来。”而后他转头,对另外一个随从说,“把这姑娘找个地方安置起来,她身上应该有伤。”
两个随从忙不迭点头,“那公子呢?”
梁瑾直接跳上马车,拿着马鞭,“我去把含娇追回来!”
随从一听立马慌了神,“公子,这可不行啊,那杀手都是刀头上舔血的,您不能过去啊,万一您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奴才们怎么和太妃娘娘交代啊!”
“快去,别啰嗦。”
梁瑾哪里会听他们的,直接扬鞭驾车,顺着那条官道追了上去。
幸好这雪下得大,外面没多少马车行人,官道又一条直通城外,车轱辘碾在雪道上,留下两条清晰的车辙印子。
梁瑾就顺着这印子追了过去,出城后不久,他停在了这个三岔口上。
到这里,几个口上都有车辙印,纵横交错,难以再分清了。
他心急如焚,这个时候多耽误一刻,含娇就有一刻的危险,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人,若是真出了什么事...
梁瑾实在不敢继续往下想。
他屏住呼吸,俯身单膝跪着,趴在那车辙印上,一点点去分辨哪些是新的,哪些是旧的。
雪落在他睫毛上,一眨眼,又融化成水珠子,在一条道上,梁瑾突然发现有一点金光藏在雪中。
原是一支累丝嵌宝石的金簪。
这簪子正是他今天在佛寺中看到,戴在含娇头鬓上的。
梁瑾大喜过望,将金簪收进怀里,正要上马车,又想了想,将自己束发的发带解开,挂在了这道旁边的树上。
一个破旧道观外,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蒋含娇被那杀手推推搡搡推下了车。
“快点,别磨磨唧唧的!”那杀手扯开戴在头上的笠帽,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脸上还有一道刀疤。
这道观还是前朝所建,许多年无人修缮看管,早就破败的不成个样子,里头蛛网密结,杂草丛生,倒的倒,塌的塌,好不容易才寻到一处勉强可以落脚的地方。
说不怕都是假的,蒋含娇再机敏,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经历的都是后宅妇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何曾遇到过这种情形。
但她还是强忍着惧意,想法子和那杀手搭话,拖延时间,这沿途她留下了记号,只要江梅能找到人来救她,肯定就会看到记号。
“这位大哥...”蒋含娇勉强挤出笑来,“那人给了你多少钱买我的命,我出双倍,你只管开口就是。”
那杀手睨了她一眼,“做我们这一行的,那都讲究一个规矩,拿了钱,就替人家办好事,要是谁都能随随便便买回自己的命,我们早就饿死了。”
“这你们接活,不就是为了钱吗,你可知道我是谁?”蒋含娇挺直了腰板,“我是蒋家的四姑娘,我外祖父家是杨家,都是在金陵做了几十年生意,有头有脸的,只要你能放过我,我可以给你这一辈子都挣不完的钱,事成后,你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那钱够你潇洒快活一辈子了,我也不会去官府报官,如何?”
杀手嘿嘿一笑,眼中露出几分淫邪,“小丫头片子,嘴巴还挺会说,估计就是这张嘴得罪了人,人家才会要你的命吧,这钱可以慢慢挣,这么标致新鲜的大家闺秀,老子可是第一次遇到。”
蒋含娇往后退了两步,死死攥住袖子,声音里带着怯,“你..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