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允想了想,有什么关系呢,虽是指腹为婚,但人家并不愿意接受自己,于是他道:“在下家父和孟小姐的令尊乃是旧友。”
蒋含娇这才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许允忍不住问道:“还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女子名讳在外一般是不会透露的,都是以姓氏加排行称呼,这边蒋含娇还没说话,江梅就替她说了,“我们姑娘姓蒋,行四,你唤一声蒋四姑娘便是。”
话音刚落,远远地就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过来。
“含娇,你在这儿呢!”
正是梁瑾。
也不知他是从哪儿听说了今日蒋含娇会出门,来感应寺,早早就在这里候着了,原本他等着好好的,在蒋含娇看不到的地方静静坐着,待她祭拜完再上来。
没成想就看到一个不长眼的,在窗户那边探头探脑,现下还攀谈了起来。
这下梁瑾坐不住了,以他的眼光,这种斯斯文文,书生打扮的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像书上说的,衣冠禽兽,专门拐骗大家闺秀和他私奔。
他很是亲昵的靠了过来,似乎二人十分熟悉,“也不和我说一声,我找了你好久。”
说完,他收起嬉皮笑脸,轻飘飘扫了许允一眼,“这是谁啊?”
梁瑾的突然出现,一时间叫蒋含娇主仆二人都愣住了,没反应过来,还是许允最先拱手,忙道:“在下许允。”
梁瑾把名字记了下来,哦了一声,“你可以走了。”
看到梁瑾,蒋含娇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就想找你说说话。”梁瑾笑嘻嘻的,一转眼看到许允还杵在那里,不耐烦挥了挥手,“快走快走,没看见我俩要说话了么,还想听墙角?”
这一声听墙角入耳,许允红了脸,再也不敢耽搁,离开了。
等人一走,蒋含娇背过身,正想把房门啪地一下关起来,门框就被梁瑾抓在手心里了,他那一张清俊好看的脸上都是洋洋得意,“这招你之前用过了,我早有准备。”
说的是云阁那一回,蒋含娇把脸色沉了下来。
江梅将主子护在身后,上回她是不知道人的身份,后来海棠和她说,她才知道原来她打的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郡王。
她居然打了大梁的郡王。
这回她知道身份了,虽然不敢再打,但还是努力做出了一副凶狠模样,对着梁瑾瞪眼道:“你不许靠近我家姑娘,你...你你是个登徒子!”
梁瑾看到她就想起上回落的那一顿打,从小到大打过他的人简直是屈指可数,所以真是记忆犹新,已经暗暗在心里给江梅贴上了一个‘凶悍’的标签,想着以后含娇过门,总要把这丫头弄走才好。
他咳了两声,赶紧为自己辩解道:“含娇,你别误会,我刚才那样,是因为看到那小子在你窗前鬼头鬼脑的听墙角,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才....”
“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第22章
“那也不是坏人。”
梁瑾手抵着门,看到那还未燃尽的火盆,“含娇,我有些事,想和你单独聊一聊。”
诚然蒋含娇是不愿和梁瑾再有什么瓜葛,但见人三番两次纠缠,心里也落了个疑惑,那就是梁瑾是不是也是重生的,若真是重生,缘何还要死追着自己不放。
她盯着梁瑾看了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正好,我也有些事想和你说,你进来吧。”
江梅是不清楚自家姑娘和梁瑾之前的前世恩怨,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要叫人瞧见,那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于是她在门前守着门,将四下窗户都关着严严实实。
周遭光亮暗下来几分,蒋含娇坐在座上,手上是一盏清茶,看着明显局促的梁瑾。
二人不约而同出声,“你先说吧。”
又是一阵子静默,蒋含娇茶也没心思喝了,将盏子搁下,先开了口,“梁瑾,我与你从来没有瓜葛,你是高高在上的郡王,我只是金陵城一个破落户的女儿,你为何几次三番要在外人面前坏我清誉?”
梁瑾忙道:“我并非是坏你清誉,含娇,之前是我做错了,我是诚心想弥补的。”
蒋含娇故作疑惑,笑了一声,“郡王这话有意思,咱们素不相识,哪里有什么之前。”
梁瑾咬了咬牙,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你明明和我一样,都是从头来过,不是吗?”
她笑容娇艳,宛如一支沾露花苞,俏生生绽开了绯丽,但眼神却是那么冰冷,不起一丝波澜,无端叫人心生怯意,“梁瑾,你既然知道是从头来过,合该躲着避着,防我再去费尽心机贪图你的正妻之位,再早早迎娶一位你心目中的名门贵女,夫妻琴瑟和鸣才是,我不来招惹你,你倒反过来招惹我?”
“不是的,以前是我做错了,我识人不清,我误会你冷落你,叫你伤心难过,我是真心知道错了,你死后,我才知道了许多许多事情,我追悔莫及,但那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幸好老天有眼,能让我重新来过,现在是天元二十九年,什么都来得及,我发誓,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梁瑾越说越激动,到最后想去捉蒋含娇的手,却被人轻轻躲过。
看着这个曾经自己爱过,恨过的男人,如今在浪子回头,在她面前恳求立誓,蒋含娇心中说没有震撼是假的。
她好奇,是什么,让梁瑾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死后,你知道了什么?”
梁瑾低着头,哑声道:“其实也不是知道,是看到,你死了没一个月,我也糊里糊涂的死了,我像一个幽灵飘在承安王府二十多年,听到孟雅诗说,那一次端王醉酒进了你的房间,是她的安排设计,还有我并不是我娘的亲子,是父皇临幸了她身边女官,而后有了身孕,她便偷龙转凤,假装有了身孕,实则从女官身边抱来了我,还有很多很多,身死后才看透人心...”
梁瑾竟死的那么早?
蒋含娇怔了一怔,梁瑾身强力壮,从来连病都很少生,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还有梁瑾居然不是顾太妃的亲子。
难怪,她嫁进端王府这几年,顾太妃对梁瑾多是苛责,少见有亲昵的时候。
梁瑾的存在其实颇为尴尬,先帝在位十几年,除了潜邸时的两位公主,再没有子嗣,也因为这个,先帝知道后继无人,一直不怎么专心朝政,很多政务都是由自己的弟弟肃亲王,也就是现在的皇帝代为处理,后来迷上丹药修仙,更是直接禅让退位了。
没成想自己退位后十年,已经身为太嫔的顾氏被传出有了身孕,还诞下了一个皇子,这就十分尴尬了。
顾氏被晋为了太妃,梁瑾一出生也被封为了郡王,但当时朝中大臣都觉得有些奇怪,这已经禅位的先帝突然有了皇子,那当今圣上又该如何自处?
难不成要叔叔再把皇位让给侄子?
不过好在先帝在梁瑾出生后没两年,因为吃了自己炼制有毒的丹药,直接驾鹤西去了,没了先帝撑腰,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意识忽略梁瑾身份的事情。
梁瑾也不怎么争气,从小不学无术,遛鸟逗狗,成不了大器,大家也就当他是个富贵闲王养着,反正一辈子荣华富贵是不用愁的,只要不捅什么大篓子,皇帝平时都会让他三分。
所以当这个让人举国关注的先帝独子,承安郡王,被传出来和金陵一个登不上台面的人家女儿不清不楚时,不少皇亲贵族们都松了一口气,毕竟若是梁瑾娶了一个名门望族之女,那对圣上其实是有一定威胁性的。
所以当初大家都乐的见蒋含娇进门。
至于端王一事是孟雅诗安排的,这事即便梁瑾不说,蒋含娇也早就猜到了。
那个家里,盼着她身败名裂,盼着她死了取而代之的,也就只有孟雅诗了。
“你连你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清楚吗?”
梁瑾捂着头,看上去有些痛苦,“我不记得了,每次我一想到这个,头就痛得厉害,我只记得子明和范恒邀我去一个诗会,然后似乎有很多人,再往后我就不记得了。”
很明显,梁瑾死的蹊跷。
但再蹊跷,那也是上一世的事情了,现在一切还未发生,她既打定主意和梁瑾再无牵连,这事也就和她没关系了。
蒋含娇把话说开,“梁瑾,上一世是我百般费心思才嫁给了你,你其实并不喜欢我,咱们原本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是我强求了这段缘分,后来不管是误会还是阴差阳错,往事种种如今已成了过往云烟,此生我不愿与你再有任何关系,我自有我的生活,你只当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出了这个门,便形同陌路。”
梁瑾急了,“不是这样的,含娇,我承认当初娶你并非我情愿,但后来我是真喜欢你...”
蒋含娇打断了他的话,“你喜欢我,不过是因为当时我喜欢你,我对你好,现在,我不喜欢你了,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你不用再喜欢我。”
她说完,便打开了门,屋内骤然有了刺眼的光,江梅站在门外,替她搭上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