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做药引?这简直为所未闻啊。”叶如惠惊诧道。
“这毒夫人不也为所未闻吗?”段靳斯啪一声打开了扇子,回道。
叶如惠讪讪:“段大夫说得是,是我愚昧了,只不过这血需要多少才够?”
“不多,一碗足够。”段靳斯偏头看了眼坐在最末尾的沈黎,说道。
沈黎自然是没错过这一眼,她微微蹙眉,只见他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这是让她不要主动答应以血做药引子之事?
沈黎轻轻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一碗,这也太多了,她们几个都是姑娘家家的,要是放了一碗血,这身体还能好吗?”叶如惠白了脸,连声道。
沈雯也白着一张脸,有些害怕。
段靳斯笑了笑:“放了血,在下自然会写给药方调理方子,夫人委实不用担心,只不过现下哪位小娘子愿意出这一碗血?”
“主君,你也知道雯儿她自来便是体弱多病,她又马上要定亲了,这身子亏不得,不若……”叶如惠抚着沈雯的手背,试探着说道。
“母亲,什么弱不弱的,那是祖母,难道我这个做孙女的为了自己,就不救她了吗?”
“母亲知道雯儿素来孝心,可是若你的身子亏了,恐怕等到嫁人的时候还养不好,母亲不准。”
“父亲……”
“够了!”沈父突然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不放就不放。”
沈黎挑眉,沈雯竟然难得聪明一次。
“父亲,就让女儿去吧,原也是我姨娘做的孽,女儿合该替她恕罪。”沈晴跪在地上柔声道。
她今日穿得素净,浑身上下也没有一样饰品,加上那憔悴的小脸,几近苍白的嘴唇,整个人可以说是弱柳扶风,病弱不堪。
沈晴眼泪簌簌掉下来,“祖母平日里待我极好,她遭此一难,我这几天夜不能寐,恨不得我替了祖母去遭这罪,如今终于有可以能帮到祖母的了,求父亲成全女儿。咳咳咳……”
她说话断断续续的,说几个字便咳嗽好几下,令人担忧她是否下一句话还没说就会倒地不起
沈黎眼观鼻鼻观心,只在心里腹诽,以沈黎的性格,哪里像是会愿意主动恕罪的人,后面不知道还有什么招呢?
“莲心,你猜二姑娘等会真的愿意放血吗?”她微微后仰,低声和站在她身后的莲心说笑。
莲心低着头悄悄笑了一下,随即小声说:“依奴婢看,恐怕还会生事端。”
沈黎勾唇,沈晴那副样子可比沈雯看起来“体弱多病”多了,她越是主动请缨,便越衬得沈雯和沈黎“不孝”。若是她等会放血的时侯来个顺利成章的晕倒,就再好不过了,名声有了,在沈父心里说不定觉得她才失去了亲娘,本就身体弱,却还担心着老太太,又怜惜她几分,之前因为月姨娘的事情对沈晴生出的迁怒也没了,说不得还得愧疚一阵子。而且事实上她也不用放血,只需要假惺惺地说几句话罢了。
“难得晴儿有这个孝心,段大夫有劳了,还烦请段大夫过后帮小女好好调理身子。”沈父果然欣慰道。
“那是自然,二姑娘请。”
沈雯挽起衣袖,露出手腕。段靳斯则从医药箱里取出了一柄小刀反复用酒精擦拭,“取一个碗来。”
下人送上一个不大不小的碗,段靳斯皱眉:“小了。”
下人有取了一个大碗,目测应该是装汤用的碗,段靳斯接过:“这个可以。长汀去煎药,一定要亲自盯着,万不可走神。”
长汀是段靳斯前日收的那个小徒弟,闻言应了声,拿着药方跟下人去了厨房。
“二姑娘准备好了?”段靳斯小刀悬在沈晴手腕上方,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淡淡问。
“段大夫请吧。”
段靳斯本来低着头,听到她的话掀了掀眼皮,看着她:“如此,那就来吧。”
小刀锋利无比,一碰到手腕就划出了个小口子,刀面上倒映着沈晴的脸,惨白,一丝血气都没有。
“砰。”
刀子刚划出一道口子,沈晴忽然从椅子上直接摔下了地面,发出沉闷的一声,晕了过去。沈黎挑眉,微微侧头看了眼莲心,果然没猜错。
段靳斯见状,也愣了愣,啧了声:“看来二姑娘实在是体弱多病。”说完往后退了一步,让出地方让丫鬟去扶沈晴起来。
“沈大人,如今如何是好?”
沈父皱眉,“雯儿,你来。”
沈黎本来都准备好拒绝的说辞了若是前几天她还有可能救老太太一命,可是昨天知道了一些事情后,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圣母之事了。结果沈父一出口竟然是叫沈雯?她难得愣了愣,目露疑惑,身沈正文搞什么呢?
沈雯和叶如惠也愣了,显然她们俩也以为会轮到沈黎,哪里知道竟然又回到了沈雯身上。
“主君,不是说了雯儿体弱,要她去,怕是和晴儿没什么区别,看见刀救晕了,这不是还有沈黎吗?”叶如惠的把柄在沈黎手里,虽然沈黎答应了不出卖她,但是毕竟是有风险的,到了此时她也只敢提一句沈黎,而不敢说其他的。
哪知沈父沉默了会,摇头道:“不行,沈黎不可以。”
这话刺激了叶如惠,“怎么就不行了?沈黎不也是沈家的女儿吗?你莫非还惦记着那个人呢?”
沈父皱眉:“胡说什么,我说不行就不行。”
“凭什么啊?”沈雯猛地站起来质问道,“大家都是阿爹的女儿,凭什么阿爹就护着她啊?”
“够了,别闹了!”
这一出,沈黎是万万想不到的,也勾起了她的怀疑,沈正文如此反常必定有怪,想了想,沈黎起身道:“女儿愿意放血给祖母做药引。”
“我说了不行,段大夫请从她身上取吧。”沈父沉着脸,怒气冲冲地指着沈雯道。
“父亲。”沈黎叫住了沈父,直面他,“为什么女儿不行?”
第34章 生恩
沈父脸色铁青,瞪着沈黎:“你不用知道。”
沈黎笑了笑:“父亲这话恐不妥,女儿亦是沈家的子女,祖母有危险,自当义无反顾,父亲更加应该替祖母着想,可是这个时候大姐姐不愿意,二姐姐已经晕倒了,您却以然不让我放血,此举恐犯圣人言,莫非是有何隐情。”
段靳斯侧头看了眼沈黎,见她目光坚定,势在必得,挑了挑眉,收了小刀:“三姑娘此言有理。”
沈父重重哼了声,转向段靳斯:“还请段大夫动手吧。”
段靳斯沉吟道:“不是我不愿,实在是大姑娘身体看起来过于虚弱了,这要是强行放一碗血,恐性命难保。”
“这,你刚才不是说,你会替她好好调养吗?”沈父问。
“哎,沈大人要知道万事万物,瞬息变化,刚才我观大姑娘身体虽然虚弱,但还不算严重,可是现在看来,或许是我刚才误下论断了。”
沈黎看着段靳斯假模假样地说了一番话,愣是把沈父吓住了,对这位段神医又有了新的认知。
“父亲,既然段大夫已经这样说了,就不要为难了大姐姐了,母亲带着大姐姐去休息吧。”沈黎微微屈膝对叶如惠道。
“对,既然如此,我先带雯儿去休息。”叶如惠难得对沈黎露出了感激的眼神,急忙扶着沈雯就要走。
沈父刚张口想要说什么,就被段靳斯抢了先:“如此甚好,夫人慢走,记得好好照顾大姑娘。”
沈父的话咽了回去,看着沈黎那副不知道真相决不罢休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和她娘一样。
“你为何一定要刨根问底?”他紧皱眉头,神色莫名,眼里还有些复杂的情绪。
沈黎抬眸,看着他,缓缓笑了笑,像是春暖花开,像是落英缤纷,一如许多年前颜晏茹对着沈正文那般,“父亲何必问,我娘亲为何会走,这么多年来你又为何对我避而不见,莫非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沈父颓然退后了几步,扶着椅子才堪堪站稳,神色凄厉:“你以为你娘是怎么走的,你以为这些年我不曾想她吗?我只是太想她了,你和她太像了,我只要一看见你就会想到她,所以我才避着你。”
沈黎向着他走了一步:“父亲这些年有没有做过噩梦,有没有梦到过亲我娘?她和你说什么了?”
沈父看着她逼近,当真像是回到了那些年,闻言却又一震,她怎么知道?
“我当然希望能梦到你娘亲,但是这么多年她真的狠心,一次也未曾入梦,”沈父看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父亲倒也不必如此试探我,女儿只是听月姨娘说了些事情,不知真假罢了。”
“月姨娘,她和你说什么了?”沈父神色陡然紧张起来,眼神透露着心虚。
“父亲是想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吗?”
沈父也意识到这一点,有些尴尬,令人都退了下去。
段靳斯不等沈父请,便主动告退:“既然如此,那我也先下去了。”
路过沈黎的时候看了她一眼,见她轻轻点头,便也没再说什么。
“如此,你可以说了,月姨娘做出毒害嫡母的事情来,她说的话你也不必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