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心里发笑,这是提前说了,免得等会过不去。
“月姨娘也没说什么,不过是说了一些陈年旧事,哦,还有祖母的事情。”
沈父听到陈年旧事时,明显松了口气,谁知道沈黎喘了口气又接着说了,这后面半句话,却是真真切切把他吓到了。
“她怎么说的?”沈父神色慌乱,盯着沈黎,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
沈黎这个时候却不着急了,她慢悠悠地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上,“父亲在朝为官,当知两国谈判时,都是有筹码的,父亲想知道自然也不能白白要吧。”
沈正文眉中间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他看着沈黎,两手握成拳:“你不要忘了,你是我女儿,你在沈家长大!你的一切都是沈家的。”
“父亲说的是,不若女儿就将月姨娘说的这话传出去吧,湛王想必很愿意听。”沈黎煞有其事地点头。
“你……你!”沈父气了半天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指着沈黎反复道:“不孝啊,不孝。不孝……”
沈黎勾唇,轻轻一笑:“都说父母恩情大过天,生恩厚重,养恩浩荡。自娘亲去后,父亲从不踏足品颜轩,更是每每都避着我,这些年我受了多少欺负,我是怎么长大的,父亲又可曾知道?恐怕这养恩,父亲于我应该是没有了。至于这生恩,父亲说有没有呢?”
原本沈黎害没想通究竟为什么沈父不愿意让她放血,可是刚才说到生恩养恩的时候,她灵光一闪,这药引须得沈家亲生的人才行,这样的话,是不是有这个可能——她不是沈正文的亲身女儿?
这话一出,沈正文身形忽然定住了,像是凝固住了一般,随即跳脚道:“胡说八道!”
沈黎心一凉,原本只是个心血来潮的猜测,可是沈父这样的反应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她几乎压不住心里的惊疑,手指甲狠狠压进了掌心,才勉强维持了在沈正文面前的镇定,她不能也不愿意在他面前露出弱势。
“父亲看来很着急,莫不是父亲于我真的没有生恩?”
“沈正文眼睛忽然变得通红,“你知道什么?你不要胡说,你是沈黎,是我沈正文的女儿!”
沈黎越发感觉当年的事情不简单,像是一层层迷雾挡在眼前,里面是她想知道的真相,若是想看清楚,便要拨云见日,深入迷雾。
“所以这也是你为什么不让段大夫用我的血的缘故,因为我不是你的女儿,我身上没有沈家的血,救不了老太太。我说得对吗?父亲?”沈黎起身一步步逼近他,最后两个字说得轻飘飘,但是却像是一把利剑直指沈正文的心脏。
第35章 当年
“父亲”两个字就像是一把插进沈正文心底深处的利剑,刺破那些虚无的假象,挑起他隐秘的肮脏。
沈正文几近崩溃,“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沈黎看着他崩溃的模样,心里没有一丝动容,她只是在想既然她不是沈正文亲生女儿,那娘亲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叹了口气,沈黎说道:“我现在还愿意叫您一声父亲,算是全了这么多年的父女之情,我娘亲是月姨娘害死的,而父亲在这其中扮演了怎么样角色,起了什么样的作用,我亦知晓。如今月姨娘算是绳之以法,我只希望您能告诉我当年的真相。这就是我要的筹码。”
沈正文稳住身子:“告诉你,这些事情你就会烂在心里?若是你说出来怎么办?”
不愧是沈正文,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这些事情。
“我不会说的,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并不是想打沈家的脸。”
沈正文看沈黎语气坚定,不像是撒谎,又思虑再三,若是自己不说,她说不定真会把她所知道的添油加醋地说出去,既然如此,还不如就告诉她吧。
“行,我姑且信你一回,要是日后这事泄露出去了,你也别怪我不顾情分。”沈正文正色道。“当年你娘亲确实是月姨娘所杀,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说我有一次在睡梦中说希望晏茹不在了,她听到后就起了杀心,毒死了晏茹。她用这件事威胁我,说她这么做都是处于我的授意,我不得不安抚住她。可是哪有人把别人睡梦里说的胡话当真的,还真的去杀人,我真的不想杀你娘的……”
纵然已经在月姨娘哪里听过一遍了,可是再一次听到沈正文亲口说,这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甚至比初初知道的时候更加心疼,她深吸了口气,“我娘为何会嫁给你,我亲生父亲又是谁?”
“你娘确实不像是会嫁给我的人,还是纳妾。”说到这里,沈正文嘲讽似的笑了几声,“那又怎么样,当年满京城的人,谁不为她倾倒,可还不是只有我得到了她。你大概不知道当今首辅张守铖,他爹也喜欢晏茹,可是呢有什么用。晏茹她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人,我虽不知道他是谁,可是我知道那一定是个龙章凤姿之人。”
“那她为何会嫁你,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沈黎皱眉。
“是啊,出了事情,她来了京城大概六个月后曾经离开过,又过了两个月才回来,那时候她失忆了,还生了重病,我是第一个看到她的人,所以我把她带回了沈府,遍寻名医给她治疗,我那时鬼迷了心窍,她问我是谁的时候,我说是她相公,就这样她就在沈府住下了。”
“至于你,我也不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怀孕了,想必是她真正的心上人吧。”
沈正文说完后,像是陷入了回忆般,摊在太师椅上,脸上神情莫测,一会懊悔,一会兴奋。
沈黎知道了所谓的真相,如月姨娘所说的那般,从头到尾都是沈正文的骗局,最后还因为沈正文一句话就被毒害。
沈黎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心痛,窒息一般痛,她的娘亲最后有没有恢复记忆,她可曾痛苦过,可曾……
沈黎走出去,没有再理沈正文。
段靳斯看到她失魂落魄地出来,再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也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看这样子,他作为陆湛霆的兄弟,好像应该告诉他一声吧。
“三姑娘,可还好?”
沈黎被莲心搀扶着,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勉强笑了笑:“放心,段大夫去取血吧,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想必二姑娘也不是真的晕倒。”
段靳斯闻言,嘶了声,这三姑娘竟然这么直接捅破,虽然他确实看得出那两位姑娘身体都没有大碍,可是女子不总还是讲究脸面,不会这样直接撕破脸的吗。看来三姑娘今日打击颇大啊。
这么想着的时候,沈黎已经走远了,去了神情休息的厢房,“二姐姐起来吧。”
“二姐姐想必不知道,大姐姐已经回去了,我的血父亲不让放,所以只有你了,若是你再不醒,这壶热水就要泼到你脸上了,到时候毁了容可别怪妹妹心狠手辣,这都是父亲交代的。”
沈晴还是不动,沈黎看了一眼对莲心吩咐道:“热水拿过来。”
“是。”
沈黎接过茶壶,揭开了盖子,看着沈晴,“你听到我揭开盖子的声音了吧?接下来,这满壶的热水就会泼到你脸上。”
说着,手中的茶壶歪了一下。流出茶水,“啊,不小心倒了些。”
沈黎话音还未落,沈晴就被吓到,猛地睁开眼睛,口中哇哇乱叫。
“啊啊啊啊啊啊,沈黎你个疯子!”
“二姐姐醒了?”
沈晴稍微平静了些,这才发现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热水,她身上的热水根本就是冷水!
沈黎骗了她!
“沈黎,你无耻。”
“二姐姐知道就好,不过论无耻我应该比不上你们母女,你的娘残害亲人,你就是白眼狼。”沈黎说完转身对着段靳斯微微屈膝行礼,然后径直出了门。
沈晴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后,沈黎已经走远了,她面前只有拿着小刀和一个大碗的段大夫。
“啊啊啊,沈黎你给我滚回来。”
段靳斯有些无奈,他是大夫,怎么一个个地把他当成洪水猛兽呢?他又不是屠夫,拿着刀就是要杀人。
“二姑娘,请注意心平气和,否则你一生气,我这刀很可能会割歪,到时候就会多出一道不必要伤口。”段靳斯拿着小刀对着她的手,淡淡劝道。
沈晴看一眼刀,几乎又要晕过去,只是看着段靳斯那黑白分明的,好像一切都心知肚明的眼睛,她就知道今天这血是必须出了,“段大夫,可以救祖母,我真是十分高兴,不过我有一事求段大夫。”
段靳斯本来都准备取血了,可是沈晴又开始说话了,无奈,他放下刀子:“何事?”
语气俨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过沈晴没有听出来。
“段大夫,我自小体弱,放血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不疼?”沈晴说话间,泪光涟涟,语气柔弱。
然而段靳斯暗暗翻了个白眼,他自然有这药,不过凭什么给她吃?
“没有。”
话说完,刀子就下去了。
第36章 态度
以血入药,服下第一天已经卓见成效,“下个月中旬时老太太体内的毒素就应该清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再以血入药,服下这枚丹药,就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