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太后道:“六月太赶了,大婚的喜服都做不好,恐怕委屈了盈盈。不如八月,不冷不热,无风无雨,正好热热闹闹地办一场。”
秦盈盈红着脸,点点头。
赵轩却闷着头,没吭声。
向太后纳闷,“看样子,你中意六月?”
赵轩抿着嘴,半晌才说:“就听母后的,八月吧。”
向太后万分不解,怎么说得这么不情不愿?
向姑姑一语道破:“官家定然是嫌八月晚了,巴不得明天就办了呢!”
这话当真说到了赵轩心坎里。
一时间大家都笑了,就连隆佑宫的猫都跟着凑热闹,咪咪喵喵地叫起来。
正笑着,吕公公苦着一张脸进来了。
向太后问他怎么了,吕公公还没说话,先给秦盈盈行了个礼。
“都怪凤阁这位娘娘,为何炉子做得那么好,宗亲们不好意思求到凤阁,又不敢叨扰太后娘娘,只能威胁老奴传话。”
一席话说得俏皮,众人又是一阵笑。
“本宫也听说了,那些大肚炉子比地龙还暖和,如今全汴京城的百姓都在夸,难怪他们眼红。”向太后笑笑,问,“说起来,如今科考完了,那些炉子还用得着不?”
秦盈盈道:“原本想给京中的善堂和幼儿园分一分,却也不急,如今天气暖了,冬天才能用上。”
向太后直率道:“那不如先给他们,幼儿园那边秋天再做新的。当然,不能白给,科考花了那么多钱,得让他们补上。”
秦盈盈不由笑了,这话说到了她心里。
她耍了个小心机,“请娘娘做主吧!”
“说你机灵,还真是。”向太后戳戳她脑门,当即道,“放出话去,谁若想要你就拿着本宫的牌子带他们去领,别告诉他们实数,只说是官家和未来皇后做的,叫他们掂量着给。”
这话放出去,谁都不敢往少了给,各家还得相互比较,生怕落到后面。
偏偏又不得不要,如今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炉子的事,还代表着体面——
在太后娘娘跟前的体面、为家里老娘亲、老祖母尽的孝道,这些对那些宗亲官员们来说,可比钱重要得多。
最后,秦盈盈大赚了一笔,不仅把亲卫营的甲衣补回来了,还剩下好多。
她把钱分成两份,一份留给外地的举子们,让他们顺利返乡,另一份分给了各地的幼儿园。
如今除了三公主府,东西二京陆陆续续开起十来家幼儿园。其余州府竞相效仿,如今各地的幼儿园加起来不下百余个。
除了户部拨款,各地富商、乡绅纷纷解囊,孩童们的日子也算好过。
之前赵轩叫人在宣德门张贴皇榜,言明落弟的考生可到幼儿园中做先生,边教书边准备下次再考,不仅管吃管住,朝廷还会发放俸禄。
这些天一直有人在问,赵轩命各地府尹将幼儿园中所需教员的名额、要求一一写出来,再次张贴皇榜,公之于众。
考生们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考生们的卷子判完了,一旦皇榜张贴出去,不知多少人的命运将就此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下午还有二更哦,尽量在18:00之前。
第81章 4.2(二更)
礼部试的成绩出来了。
殿试之前, 入选的名单先送到了赵轩手里, 赵轩批复之后才能张贴皇榜。
正常情况下, 这个程序就是走个过场, 皇帝日理万机,不会关注个别考生。然而,礼部低估了赵轩。
赵轩开恩科, 除了为国家选拔人才之外, 还有一个私心, 那就是对付高家。
高氏一派的官员一旦被揪到错处,赵轩就会毫不手软地将其罢黜,这就需要不会被太皇太后拉拢的人填补空缺。
是以,赵轩一早就注意到几个家世清白又有才学的考生, 打算重点培养。
让他意外的是, 这几个考生居然一个不差,全都名落孙山。
赵轩脸色不大好。
秦盈盈也纳闷, “不然悄悄地把他们叫过来, 或者派人去他们住的地方问问, 看看是不是没发挥好。”
赵轩点点头, 让潘意去办了。
没想到, 潘意前脚刚出宫,后脚就出事了。
赵轩手里的名单,由礼部侍郎,也就是这次的主考官闫大人亲自拟定,交到赵轩手里还不到一个时辰, 不知怎么的竟然传到了举子们手里,如今几乎是人手一份。
有人不服气,敲响了登闻鼓。
登闻鼓一响,无论何时,皇帝和诸官都要开朝断案。
带头敲鼓的正是赵轩关注的那几人。
为首的姓徐名源,大名府人,家境贫寒,却颇有才学,如今看来不仅有才学,还有胆识、有骨气、有领导力。
徐源站在大殿上,面对大昭国这些顶尖的人毫不露怯,“学生贸然敲鼓,实属无奈,并非怀疑考官大人的判断,只是想求个说法,这份名单是真是假?”
主考官闫大人早就吓得冷汗直流,荣王脸色也不大好。两个人暗地里交换了一个眼神儿,闫大人上前,道:“是假——”
“是真的。”赵轩说。
徐源知道是真的,方才在殿外等着的时候,赵轩的人已经和他通过气了,他知道了赵轩的意思,更有底气。
他不拿考试成绩说事,而是质问:“为何皇榜尚未张贴便流传出来?这其中是否有人暗通考官,徇私舞弊?”
“胡说八道!信口开河!你这是污蔑朝廷命官知不知道?”闫大人恼羞成怒,“名落孙山就是名落孙山,别以为闹上一场官家就会重用尔等!”
徐源不愠不怒,反倒行了一礼,道:“回大人,学生方才就说,并非质疑排名,只是好奇名单的来历——莫非,大人的意思是,名落孙山的考生就不是考生,名落孙山的考生就无权过问?”
“我——我没这么说,狂悖之徒,休得狡辩!”闫大人已然慌了。
赵轩沉声道:“徐生不质疑成绩,朕倒想质疑质疑了。以徐生的口才,为何连三甲都没进?”
闫大人:“这……”
“不然这样,”赵轩换了个姿势,看似随意实则强势,“潘意,你带着朕的口谕,到礼部走一趟,把这几个考生的答卷搬来,还有这几个……”
他往名单上圈了几个人名,都是高氏门下的,“朕要当场比对字迹。”
“是。”潘意抱拳,一刻也不耽搁,大步走了出去。
闫大人顿时瘫坐在地,脸色煞白。
任谁都看出来了,名单有猫腻。
潘意去得很快,当场捉住了一个想要放火烧毁档案阁的小吏,连同试卷一并带到殿上。
徐源上前,朗声道:“陛下,不用比对字迹,学生所做的文章大可以当着诸位大人的面复述一遍。”
赵轩沉声道:“准了。”
徐源开口,高声背诵。
苏相和章太傅负责查阅,二人双双黑了脸。
徐源所复述的,根本不是他的考卷——确切说,原本是他的,却被另一个姓高的考生顶替了。
那位高姓考生在名单榜首,徐源却名落孙山。
其余几人虽不像徐源那样背得一字不差,却也能大体说出思路及用典出处,再加上比对字迹,这场科考背后的阴谋赤.裸裸地暴露在人前。
按照赵轩的意思,想要当朝审问,立即揪出原凶,荣王自然不能让他如愿。
两方拉锯之下,最初监考的诸位官员收押到大理寺,徐源等几位考生送到登闻鼓院,严密地保护起来。
这一舞弊重案由大理寺、京兆府衙共同审理,苏相、章太傅监审。
宝慈宫,太皇太后又一次摔了药碗,“真是猪油蒙了心,科举你都敢动,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是不是还想把皇帝拉下马,换你去做!”
荣王跪在暖榻前,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有何不可?在母后心目中,儿臣比不过皇兄也就算了,难道连赵呈翊那个小兔崽子也比不上吗?当初若不是儿臣看他可怜护着他,他早不知道饿死冻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你还知道他姓赵?你还敢提你皇兄?”太皇太后狠狠地拍了荣王一巴掌,“若是列祖列宗知道你今日所为,看他们不扒了你的皮。”
母子两个争辩一番,最后还是荣王服了软。
他还指望着太皇太后保他一命。
太皇太后自然要保他,不仅仅因为他是她骨肉,还为了皇家的颜面。
赵轩可以不管不顾,她却不行。她不能让百姓和后世议论,说她和英宗养出一个残害学子的儿子。
为今之计,只能找个替罪羊。
赵轩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礼部侍郎、此次恩科的主考官闫文举在大理寺监牢自缢而死,死前写下血书,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并声称此事系他一力主导,与旁人无关。
赵轩罕见地露出气极败坏的模样,“皇祖母动用了飞龙卫,那是英宗留给她的,本应拱卫龙亭,匡扶正统,却被她用来杀人灭口!”
秦盈盈抓住他的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这些天她陪在赵轩身边,亲眼看着他为了这次恩科不眠不休、殚精竭虑,如今落得这般结果,如果换成她,早就气得把宝慈宫和荣王府都给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