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避而不见季沛霖,原本以为心里的怪异之感会渐渐消退,但今日见了人心底升起的愉悦骗不了人,宋星槐也只能长叹季沛霖是真的合了自己的眼缘,明明有那么多人阿谀奉承,但自己根本不屑一顾,偏偏叫季沛霖入了眼。
或许是她的眼神比那些人都纯粹吧,宋星槐淡淡的想。
一想到这宋星槐难的低笑起来,有心缓和,“这段时间的确是有些事情,之前朕不是说带你练投壶吗,等下次休沐朕带你放松放松如何?”
宋星槐这也算变样的示好了,正等着季沛霖顺着梯子往下爬,但马车中一片寂静。宋星槐好看的眉拧起,心想季沛霖还在不高兴?自己都这样说了他还不满,是不是自己对他太好了些?
宋星槐内心有几分失望,难道自己看错人了?可定睛一看,宋星槐简直哭笑不得,怪不得没反应,这人已经,已经睡着了!
季沛霖头靠在一侧,双目阖起,脸上因为喝了酒红扑扑的,整个人正随着马车的跑动而轻轻晃动。
宋星槐无奈也有,纳闷也有,感情自己演了场独角戏。罢了,这看起来还是个心性没成熟的,又跟自己有缘,多照看些也是应该的,宋星槐终于为自己的反常找到了理由,默默说服自己。
等季沛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季沛霖心突然急剧跳动了下,猛的起身看了一眼周围,是自己的房间。季沛霖一颗心才落回原地,扶着额回想昨天的事,但只记得自己跟宋星槐上了车,其他都不记得了。
季沛霖又低头看了眼胸前,白布已经解开了,季沛霖又惴惴起来,没人发现什么吧?
正在这时,翠玉已经进来了,一看季沛霖醒了赶紧过来,“少爷觉得如何,头还疼吗?”
季沛霖声音有些干哑,“翠玉,我是怎么回来的?白布是你替我解开的吗?”
翠玉一听季沛霖的声音去桌边倒了杯水递给季沛霖,“昨天是个自称少爷师兄的人送少爷回来的,白布是奴婢解的,少爷放心,没人发现。那人还说今日会替少爷告假,让少爷不必去上值了。”
一听到“告假”,季沛霖才反应过来此刻已经过了时辰,心刚提起来就听到后半句,才舒了口气。
季沛霖小口的喝着水润润嗓子,翠玉面有担忧,低声凑近,“少爷,您以后可别喝那么多酒了,那些毕竟是男子,跟您不一样--”
季沛霖也是心有余悸,点了点头,心想昨日是大意了,自己这种身份在外还是要时刻保持清醒。等稍缓缓,季沛霖终于想起自己昨日都干过什么,一想到自己不依不饶的问为什么,季沛霖觉得实在太丢脸了,幸好上了马车就睡着了,不然还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来。
只不过季沛霖还感觉自己忘了些什么,只不过一时也想不起了,就将这些抛在后脑,起身穿了衣裳用早膳去了。
等用完早膳,季沛霖才突然想起昨日里邢其玉那一茬,顿觉头痛不安。昨日里酒壮人胆,但今日清醒后季沛霖后怕起来,若是他真的去说了怎么办,季沛霖心底升起浓浓的不安感。
于是季沛霖立马秘密吩咐青羽找人盯住鲁国公府和邢其玉,一旦有什么动静立刻告诉自己,不过一连几天都风平浪静,就好像真的无事发生过似的。季沛霖奇怪的同时又放松了些,不过下一刻季沛霖又握起拳头,这样太被动了,自己要做些什么才是。
*
“怎么了,有心事?”宋星槐看着走神的季沛霖,眯起了好看的眸子。
自那日两人见过面后,第二天宋星槐派了人来给季沛霖传话,说下次休沐带季沛霖去投壶。季沛霖不知道自己酒醉后宋星槐已经问过一遍了,还有些诧异,道了声是就客气的送人走了。
季沛霖是没把这件事看的太重要,可架不住一个个活成精的老资历们,一看皇帝派来的人,私底下都说季沛霖恐怕是又“得了青眼”了,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前阵子那种嘴碎的话是没人敢说了。
所以今日休沐,季沛霖自然接到了宋星槐的召见,随他来这处园林。宋星槐让人摆了投壶的器具出来,却不想一转眼看季沛霖神思恍惚的模样。
季沛霖踌躇片刻,谨慎的问,“陛下,如果哪天臣做错了事,陛下能不能看在同门的情面上放过臣的家人?”
宋星槐一听还以为季沛霖在说笑,狭长的眼上扬,笑哼道,“就你那谨小慎微的模样,能做出什么错事来?还累及家人,你的脑袋在想什么呢?”
季沛霖咬咬牙继续问,“如果呢,比如说如果臣小小的欺骗了陛下,但不会危害到任何人,陛下会如何?”
宋星槐久久的看着季沛霖,半天才收起笑,看向远处,“你是不是还在恼朕当日没对你说出身份的事?”
季沛霖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谁知宋星槐想的这么多,当即低头辩解,等还想再说几句时被宋星槐打断了。
宋星槐不复刚才的愉悦,不苟言笑,“好了,朕不想听那些,你若愿意就继续投壶,若是不想朕也不勉强,我们回去即可。”
季沛霖也就死了走宋星槐这条路子的心,想着还是要抓住个邢其玉的把柄才是,不过眼前还是先专心投壶。
宋星槐有心教,季沛霖有心学,两人渐渐又亲近起来,倒是又有点像以前的感觉。
这之后宋星槐又经常召季沛霖说说话,有时还会让季沛霖留下来一同用膳。季沛霖一开始战战兢兢,但后来发现皇帝其实也是普通人,除了用膳规矩多些,其他都差不多,而且季沛霖还从中找到个乐趣。
原来季沛霖跟宋星槐用过两次膳后,就发现宋星槐在看到自己不喜欢的菜色会眉毛会轻微动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因为皇帝用膳一次有数十道菜,宋星槐又不会说自己不喜欢哪道菜,桌子上原样撤下去的菜也多,所以恐怕伺候膳食的小太监都没发现宋星槐太多的喜好。
但季沛霖发现这个小动作以后,就很快发现宋星槐不爱辣,也不太爱吃味重的,这种发现让季沛霖感到新奇,就好像自己在渐渐发现宋星槐不为人知的一面。
出于某种不可为人知的原因,季沛霖心中控制不住暗喜,但同时又暗暗约束自己不可放纵,如此反复,季沛霖只觉得每次留下来都是又开心又紧张,生怕宋星槐留下自己用膳,但若是真的没有,季沛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会隐隐失落。
除了这桩烦心事,季沛霖感觉最近周边人看自己也怪怪的,常常感觉有人在背地里议论自己,但当自己走过的时候又什么都听不到。
这日,季沛霖在自己房间里整理文书,刘裕大摇大摆的进来,戏谑的说,“我说沛霖,你最近是越来越忙了,想找你都找不到。”
季沛霖无奈的笑,“刘大哥,不过就是上次你来找我的时候我恰巧在御前,让你扑了个空,怎么就成了口中那般了?”
一听季沛霖的话,刘裕眉眼挤在一起搞怪似的冲季沛霖笑,“嘿嘿,你可别不承认。不过我说沛霖你可真厉害,不声不响就成了陛下眼前的红人,有些人眼都红了。”
这又是哪门子事?季沛霖好笑,“什么红人?我怎么不知道?”
刘裕看季沛霖眼神清明不似作伪,倒真来兴致了,“你真不知道?陛下最近对你是又留饭又赏赐的,说起来好多重臣都没你这份恩宠。”
“不过也正是这样,你可要小心了,难免有人看你不顺眼暗中怀恨。”刘裕突然严肃起来,“背地里已经有人将你比作佞臣一流了,要我说这些人办起事没什么用,心眼倒小的很。”
季沛霖虽有几分感觉自己最近是太引人注目了些,却没想到有人都已经这样想了,再一想周围人的反应也就明白了,对刘裕又添了几分感激之意,“我明白了,多谢刘大哥今日专门来提醒我。”
刘裕懒散起身,“没事,不过一句话的事,你若真觉得过意不去,下次我们再一起吃饭。”自从跟季沛霖一起吃过火锅,刘裕就觉得季沛霖是个会吃的。
刘裕来这一趟,季沛霖越发小心起来,这日下值后季沛霖想着去长安街的书肆看看,进去转了没多久突然来了个衣着锦绣,梳着妇人头的女子。
季沛霖怕自己一个“假男子”跟妇人一处多有不便,正抬脚要走,那女子匆匆过来,声音虽小却有力“求大人救救我!”
季沛霖吓了一跳,抬眼去看她,只看见那女子眼中满满的如同溺水遇见浮木般的渴求。
第36章 陈情
季沛霖被此女眼中流露出的神情惊讶到,一时也真的没有离开。
那女子似有忌惮,低声快速将原委说了一遍。原来此女乃是京郊一富商符从孜的独女,符天意。符家也算家大业大,但却只得一女,符老爷便生了招婿入赘的主意。
符天意也想留在父母跟前尽孝,对这事也是默认的。符老爷见女儿愿意就早早的为她相看起来。符老爷怕委屈爱女,左思右想后为其选定了一个人,正是管着家中绸缎生意的年轻管家,符明。
符明是个孤儿,早些年符老爷外出收账见他流落街头可怜,顺手带回来给了他个容身之处,这些年符明渐渐长成个沉稳男子。聪明能干,了然一身无牵挂,最难得的是念着符老爷的恩情,想来将来必能善待娇女,符老爷左右找了一圈都找不出比他更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