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晏,即宋星槐,现下他坐在御书房小息的榻上,季沛霖的变化自然没逃过他的眼睛。宋星槐难得的觉得头痛,声音放软,“别跪着了,过来坐罢。”
季沛霖站起来了,但还是束手立在那里,低着头,“臣不敢”。
宋星槐微微冷了面庞,刘福一看暗自为季沛霖捏了把汗,可宋星槐最终也没干什么,只是简单解释了当日隐瞒只是为了方便,并无戏耍之意。
“你见过谁耍人会对他这么好?送这送那,还担心他被欺负,”宋星槐说着说着也真有几分恼了,“朕对你这么好,看来竟都是白费了。”
季沛霖刚才一时冲动,现下理智上线,又听宋星槐这一说,心里伤心好了些,嚅嗫着嘴,“臣没有”。
“那就过来坐着。”宋星槐看季沛霖慢吞吞迈步过来,然后挑了一个远远的地方坐了。
宋星槐都被气笑了,正想说话外头传话说韩玉书和韩从文到了。宋星槐压下脾气让人带进来。
季沛霖一听这脑子转的飞快,脱口而出“是他们害得我?”,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忘了用敬语了,有些不自然。
宋星槐脸色好看了几分,微微点头。他们有心让季沛霖出丑,却也不想闹大,所以安排了这起事。估计他们是以为季沛霖在宫中没什么人脉,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局做的破绽百出,宋星槐一查就知道了。
等两人进来看见季沛霖坐在宋星槐边上,韩从文还好,韩玉书已经双腿颤抖,宋星槐也没多说,让刘福把证据扔在两人脚边。
韩玉书一看大惊失色,连忙叩头求饶,韩从文脸上黑沉沉,闷声闷气,有心分辩,“陛下,臣是有错,可他季沛霖黄毛小儿一个,凭什么短短时间升至郎中,他凭什么?”
是的,韩从文看不上季沛霖,不仅因为他和自己侄子结仇,还因为看不起季沛霖这个人,觉得他不配和自己同为郎中。自己爬到这位子用了几年?三年?五年?至于季沛霖做的那些事他是不以为然的,认为不过是运气好。
季沛霖被人这么踩,气性也上来了,握紧了拳头,若不是在御前,只怕季沛霖就高声痛斥了,看不惯就要陷害,什么德行?
宋星槐一直把季沛霖当成好苗子,用心栽培的对象,被韩从文这一骂脸色冷如冰霜,“怎么?你质疑朕的决断?那朕就调他去通政寺做右通政好了。”
通政寺是收受奏章和臣民申诉的地方,作用是开天下言路,算得上御前近臣了,而右通政是通政寺的二把手,实打实的正四品。
宋星槐贵为天子,自然是君无戏言,所以他这话一出韩从文就明白了他对季沛霖的维护,一下子跌倒在地,面色灰败。
等宋星槐罚了二人让滚出去之后,季沛霖也不敢相信,一时也不别扭了,瓮声瓮气,“陛下这是补偿吗?”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掉马啦~之后进度会快一点
第29章 和好
宋星槐一双长眉敛起,嘴角微微下沉,显然已是不悦,“你在想些什么?在你心里,朕就是这种人?”
饶是生气,也掩盖不了面前人的风华,季沛霖却不敢多瞧,低着头,“刚才是臣莽撞了,陛下鱼龙白服不告知身份也是应当,正四品右通政臣还担不起。”
宋星槐眸中无奈,缓和了语气,“也不算全然作假,朕在外行走,身份多有不便,‘刘晏’是从了我母后的姓氏,只不过知晓的人比较少罢了。”
宋星槐说着垂下眸子,“朝中众臣关系错杂如树大根深,朕登基不过一年时常难眠,唯恐辜负先帝期许,是以经常于民间走动探访人才。对你也是一片爱才之心和诚心结识,通政一事也不是临时起意,朕早先就已想过,只是想着先把朕的身份告诉你,如今误打误撞也算天意,你愿不愿意襄助朕?”
说到最后一句,宋星槐抬起头,眼中光芒亮眼,衬着如玉面庞,真可谓气势浩然。季沛霖听宋星槐第一句心下涩然,都说皇帝好,可皇帝也不是好当的,再等宋星槐娓娓道来,季沛霖心中的气恼消去大半,代替的是胸膛中的热血沸腾。
“陛下待臣的好,臣都记得的,无以回报,臣定当尽心竭力就是。”季沛霖努力克服心中的别扭,轻声道。
宋星槐一听展颜一笑,“如此才是,你回去和李右年说一声让他有个准备,调官的旨意过几天再下罢。”
“这会不会?”季沛霖虽然答应了,但有些迟疑。
“如何?”宋星槐面上一派从容,“难道连个四品官员的选用朕都做不了主?”
这时一旁的刘福看这桩事终于算是过去了,宋星槐心情大好,也敢上前回话了,“陛下该过去了,一会就开宴了。”
宋星槐看了一眼季沛霖,季沛霖当然不想跟他一起走,宋星槐因为隐瞒的事有一丝愧疚,也不勉强,让季沛霖先去了,然后才起驾。
季沛霖落座的时候官员差不多坐满了,还有人悄声问季沛霖去哪了,有没有看到韩从文,季沛霖也没多说,只说出去逛了逛。
等晚间季沛霖趴在大迎枕上,回想今日的事还觉得有点难以接受,自己的师兄突然成了皇帝,之前两人还通了那么久的信。
对了,信!季沛霖突然猛的坐起,自己之前还问师兄他和新帝谁面容更胜一筹,他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个蠢的,季沛霖懊恼死了,又无力的趴回去。翠喜和翠玉也不知道季沛霖是怎么了,突然举止怪异,也不敢多说,暗想找个机会和夫人说说才是。
*
第二天,季沛霖到工部的时候就发现大家都在热议韩从文被罚的事,听说是和侄子一同受的罚,但不知道是所为何事,又听说吴国公昨日宴后就去御书房请罪了。
季沛霖嘴角翘起,也没参与,径自去找李右年了说调官的事了。李右年自然万分吃惊,季沛霖咬住了是陛下开的口,然后就低着头装死。
李右年眼中光芒明明灭灭,因为是皇帝金口玉言,加之也不好阻了季沛霖高升,李右年也没多说什么,只说淮水一带开渠引流的事还没落定,希望季沛霖也能再搭把手。
季沛霖在这上头也花了不少心血,也想跟大家一同完成。因为工部这次提前料准水灾的事,朝中对于开渠引流的事反对声也小了很多,最后还是定下了。
等一切商议好,这次前去监工的仍然是阳陵侯,也就是上次赈灾的钦差。季沛霖之前没和这位侯爷碰过面,只是听人说这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实打实以军功封侯的。
倒是出发那日在宫门口碰见,阳陵侯主动跟季沛霖攀谈了几句,季沛霖一开始只当是寻常同僚,不想冷场也就跟他话了几句家常,等人走了之后其他官员问起季沛霖怎么和阳陵侯关系那么好了,季沛霖才知道他的身份。
元振一拍季沛霖的肩膀,说好哇,原来你认识那么多达官重臣,不仅有镇国公府,承恩侯府,还有阳陵侯。季沛霖只能苦笑说以前从未见过阳陵侯,自己也不知道。元振笑了笑显然没当真。
晚间季如珍来看季沛霖,说之前给季沛霖从白马寺求了道平安符忘了拿过来了,今日带来给季沛霖。季沛霖也好久没和季如珍说说话了,姐妹俩一左一右坐在榻上闲聊。
闲聊之时季沛霖就说起今日阳陵侯的事,季如珍明显面色一僵,旋即恢复如常。但季沛霖还是眼尖的发现了。
“姐姐,你认识阳陵侯啊?”季沛霖说的小心,一边不错眼看季如珍的反应。
季如珍不自然的撇过头,“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所以无意间见过几次的,也不算认识。”
季沛霖一看就知道没哟季如珍说的那么简单,但季如珍明显不愿深聊,季沛霖也没逼她,只是第二天就让青羽查了查。青羽回话的时候是说阳陵侯已过三十,多年前丧妻,之后一直没续娶。最近因为连办了好几件重要的差事,上门说亲的人也多了不少。
季沛霖心想,既然自己以前和阳陵侯都没往来,那么他肯定是冲着季如珍来的,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诚心的,可别再伤了季如珍。不过这会他出京办差,一时也不见人影,还要等人回来后再看。
这之后不久季沛霖就调到了通政寺。通政寺的通政使吴千夜也不过四十上下,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通政使是正三品,正三品和正四品瞧着差不了多少,但明白的人都知道正三品和正四品之间的坎是最难以跨越的,因为正三品以上的官员一般是皇帝钦定的,只有升到正三品以上,才有资格称一句朝廷重臣。所以能以这个年纪坐到正三品,吴千叶也不是个简单的。
季沛霖原本还怕自己突然调过来吴千夜会为难自己,但真的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想多了,吴千夜的态度也算好。
但日子长了,季沛霖就发现了不对劲,吴千夜的态度更像是要把季沛霖供起来似的,有事都不会吩咐季沛霖。季沛霖苦恼过后也隐隐明白吴千夜的意思。谁让自己是皇帝亲口调任的人呢,听说当时很多大臣反对,但最后还是办成了。
如今这情况明摆着,吴千夜是碍于皇帝的指令不得不接纳自己,但却不是真的认同自己,所以就把自己当成隐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