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忙得满头大汗、不时用手背擦擦额头的袁心玥,娜娜把尾羽最漂亮的公鸡大花抱紧,目光从三位男人身上移来移去:都是追求玥姐的,哪个会成为她的玥姐夫呢?
菜地中央的雷珊可顾不上八卦,弯腰把一丛丛利剑似的翠绿植物连根割断,整齐地放进纸箱里。
菜地四周燃着火盆,昼夜有人值守,于是气温还不算太低,冬韭菜幸运地迎来大丰收。
“OK了OK了!”她搞定一小片菜地,发现同伴们也基本完工,喊着“采蘑菇喽!”
蘑菇是从杏石口加油站交换来的,一包包堆在纸箱,有点像塑料泡沫。它喜欢阴暗潮湿,对气温要求并不高,浇水之后很快长出小白伞。
大家都没怎么种过蘑菇,以为菌包是金针菇,后来才发现是最普通的平菇,一朵朵簇拥着长得很快。平时用香菜清炒味道很鲜,放在饺子馅里也不错。
干虾皮是黎昊晨带队狩猎的收货,地点是某中型超市,包装袋保质期早过了,看着却没腐坏。胆子大的倒出一点尝尝,除了咸点没大事,做汤时总撒一点。
洗菜、切菜、合馅、擀皮....雷珊第一个饺子就像模像样的,神气地立在洗得干干净净的木板上,把不少东倒西歪的饺子都比下去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年夜饭上桌了:用海碗盛着的侉炖鱼、盖着面片的大盘鸡、很像烤肉串的烤豆皮、外皮很像烤鸭的香酥鸭(小半只)、冬瓜虾皮汤、鸡蛋炒菠菜、豆豉鲮鱼(罐头)油麦菜、蒜蓉西蓝花、凉拌洋葱、糖醋萝卜皮,对于日常啃饼干午餐肉的人们来说太丰盛了。
香喷喷的饺子压轴出炉,引来一阵欢呼。
又鲜又香,在冬天里格外可口,雷珊忽然想起往年大年三十母亲的年夜饭,眼睛悄悄湿了。
圆桌是用木板做的,相当成功,足足容纳的下十人围坐,六张圆桌摆得很近;除了放哨巡逻的,所有人都在这里了,汉堡和黑眼豆豆也在桌下眼巴巴等吃的。
首领讲几句话,大家就开始喝酒,男生们豪饮,女生们也浅浅喝些。不知是谁提议,每人许个愿望或者说句贺词,虽然俗气了些却都赞成,于是从第一桌开始。
53号罗文睿起身,“我们的石榴园越来越好,越来越兴旺!”
真俗,雷珊却打心底赞成:千万别再被攻破了。
接下来是黎昊晨,干脆利索地说:“大过年的,说出来不太合适,都在心里了。就祝大家,万事如意吧。”
毕竟小孩子在,轮到雷珊,也换个文雅些的说法:“2022年,希望把我个人的事情解决了,别这么悬着。还有,多谢大家关照,多谢大家帮忙。”
两句话引来不少掌声,大家很同情她这位被郝一博盯上的人,又是女孩子,纷纷喊“珊姐,我们挺你!”
接下来的愿望五花八门,方棠摇头不肯说,应付“身体健康”完事;娜娜简单的多,希望鸡鸭兔鱼越来越多;刘苍原则简单粗暴:“把郝一博他们灭了。”
轮到后面,不少人喝多了酒,表示想不出,其中就包括贺志骁大背头吴宇超等等;几个月以来,原本势不两立的双方相处融洽,配合默契,大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子夜来临之际,大家盯着手机腕表,大声喊:“十,九...三,二,一~”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新的一年,总会越来越好吧?
回宿舍洗脸刷牙,换件更厚的大衣,手套帽子戴齐,电筒放进衣袋,雷珊牵起汉堡走向西楼最远的岗哨。途中遇到两队巡逻的,互相喊“过年好啊!”
像大多数基地一样,围绕中间小楼的四座塔楼都按地理位置起了代号:北边塔楼最远的岗哨绰号“大兴安岭”,南边塔楼最远的岗哨是“海南岛”,西边是“乌鲁木齐”,东边则是“蓬莱”--按照地图,代号不是山东烟台就是渤海、青岛,投票不知怎么成了这个:有本叫《末世列车》的无限流小说挺有趣,不知被谁下载到IPAD到处传看,主角们的据地就是蓬莱。
白居易诗云,到岸请君回首望,蓬莱宫在海中央;杜甫也说,蓬莱宫阙对南山,承露金茎霄汉间。
蓬莱就蓬莱吧~
距离岗哨还有几十米,雷珊就听到哈哈大笑,不知谁打个酒嗝。两个黑影坐在简陋木椅上,不时仰起脖子。
身为队长,黎昊晨一般不用守夜,席间不少队员倒下了,于是他替补值班。
汉堡摇着尾巴往前冲,像匹小马驹,雷珊任它牵着。
“有吃的没有。”脚边放着酒瓶的黎昊晨毫不客气地伸出手,“给点。”
从背包拎出牛肉干、辣条和开心果抛过去,雷珊拂拂椅面坐到黎昊晨旁边,拧开一瓶橙汁。各大基地之间,瓶装饮料很受欢迎,快成硬通货了。
保质期?只要没变质,不存在的。
“到明年这时候,咱们手底下起码~这个数。”史萧然高高举着左手,满脸踌躇满志,五百队员仿佛就在面前:“后年、大后年,襄城第一大基地!”
天真乐观的小孩。
雷珊帮他算账:“先把粮食准备好,每天三百斤,鸡鸭蔬菜单算,柴米油盐一样都不能少。地毯壁纸朝你要,桌椅板凳锅碗瓢盆~”
史萧然听得脑袋疼,开始耍赖皮,“有你俩和睿哥操心,关我啥事?我就负责喝酒-呕!”
他干呕半天,却又吐不出来,直抠嗓子眼,立刻被两人嫌弃了。
“去去,边上呆着去。”黎昊晨捂着鼻子,“别弄我面前。”
还怎么放哨?恶心不恶心?
雷珊也拼命挥袖子:“GOGOGO,我陪着黎日日。”
那怎么可以?太没义气了,史萧然义愤填膺地说:“那哪儿行啊,今天我值--呕~~”
半分钟之后,这个醉醺醺的年轻人就被打包轰走了。
“找你媳妇去吧,别在我眼前晃。”黎昊晨皱着眉;雷珊不太放心,送他走回很远:“路上有巡逻的,到家打个招呼,路上小心点。”
上上个月,史萧然费尽心思追到队里一位女孩,成功脱单;女孩比他大一岁,外表却很显小,站在他身旁很搭。“明年把证领了。”史萧然信誓旦旦地说,决心步入婚姻殿堂,可把一众单身汉羡慕坏了。
周遭安静不少,火盆里的木柴烧得很旺,汉堡把毛茸茸的脑袋伏在前爪,外面寒风盘旋呼啸。
“黎日日,老一套。”雷珊用厚毛线帽盖住耳朵,双手搓搓,才从背包取出一张高清地图,整个国家尽在眼前。“秦鼎那边,怎么个意思?”
黎昊晨带着酒意的目光也盯着中原腹地,被重点标记的秦鼎,头也不抬地说:“不去。”
雷珊沉默了。
随着2022年到来,拥有第二次生命--不不不,用回到2019年更准确些,她已经度过第三个年头了。
七年前的经历渐行渐远,旧同伴或欢笑或痛哭的面孔在记忆中消退,临死前的惊惶恐惧慢慢模糊,取而代之的是隐蔽低调的新基地、数量不多却忠实可靠的伙伴和从不分离的汉堡,就连黎昊晨也换了个模样--更坚强更阳光,痛恨着敌人却生机勃勃,比七年前的他可爱多了。
大概她望着黎昊晨的目光有些感慨,后者在她眼前挥挥手,“琢磨什么呢?”
她摇摇头,重复刚才的问题:“我想去秦鼎。”
这个问题不是第一次讨论,黎昊晨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喷着酒气摆事实讲道理:“王小册,你去那里干嘛?秦鼎早先是部队,从前年开始就军事化管理了,投奔过去得看人家收不收。对,我知道,有上回那个胡广陵引荐,他们能把你收了,然后呢?”
他从腰间掏出□□,又摸摸冷冰冰的长刀:“这个这个都拜拜了,你那辆路虎也贡献了,你说,你还有什么?顶多给你一帐篷,两眼一抹黑,兜里啥都没,让你干嘛你干嘛,该刷厕所刷厕所,该扫大街扫大街,你说你去个什么劲?真遇到点事跑都来不及。”
都是从杏石口交易站打探来的消息,实打实没撒谎,雷珊无话可说:秦鼎基地覆灭那天,数千幸存者只逃出几百人,老钱是其中一员。
“再说了,现在不好吗?”黎昊晨环顾四周,带点遗憾和发自内心的满足:“虽然天天地道战似的,动不动墙角旮旯蹲着,那我也认了,起码过得爽啊!咱自己说了算啊!等把迪哥的账算清楚了,郝一博那SB搞定了,咱招招人,发展发展,也当一回老大。我都想好了,不能跟骁哥那会儿似的,随便谁来都收,得先接触接触,不是熟人介绍一律不要;你看人家周凯多够意思,再看....”
喝多了酒果然啰嗦,雷珊戳戳他肩膀,提高声音:“我打算到秦鼎走走。”
身畔青年侧过头,打量她好一会才低声说:“王小册,你又梦见那个通灵女人了?”
好吧,谎言就像雪球越滚越大,雷珊有点沮丧,清清喉咙:“没有,但~你记得上回我给你说过那个梦吧?”
黎昊晨没吭声,用手指点点地图上的陕西“秦鼎”、湖北“鄂宁”和湖南“湘西”、江西“赣灵”以及广东“粤龙”基地,“世间大乱,血光隐隐,还有红莲赤炎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