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要挑剔,只能说脚丫有点大:她现在穿的鞋子,和雷珊高中鞋码差不多。
“没有家里好。”小姑娘伸着脖子朝小区里看:无人修建打理,小区成了树木和野草的天下,有点像原始森林,咕哝:“这么多树啊。”
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八岁小男孩挥舞着木棒,喊着“进攻”便朝里冲,被章念蕾恼怒地一把揪住耳朵:“章小疆,你是不是傻?有团队精神没有?三项纪律八项注意背一遍!”
章思疆不服气,“红眼病都废了!我一下一个,打得它们满地爬!”
章念蕾吓唬他:“被碰一下就变红眼病!我们都不要你了!你要是不听话,就把你扔回家看老三!”
姐姐的话,父母一向听,章思疆顿时蔫了。
老三章继业才五岁,正处于活蹦乱跳到处讨人嫌的阶段,除了父亲和幼儿园老师,谁也镇不住他,见到什么都要吃,见到什么都要玩,三分钟就玩坏了。两个大孩子各有亲密朋友,才没空陪他玩。
后面车子下来一位十七、八岁的美丽少女,笑眯眯地一手一个牵着:“干爹干妈进去了?我们一起走吧?”
她是谭敏女儿诗诗,从小寄人篱下,惯会看大人眼色,来到石榴苑之后帮妈妈带大几个弟妹,温柔爱笑,小孩子们都喜欢她。
两个孩子不吵架了,纷纷敏捷地攀到车顶,心急火燎地往里瞧:“怎么这么慢?”“我看见我妈了!进去了,进去了!”
此时此刻,雷珊。
一具又一具腐朽残破的丧尸尸体被清出,满地血迹残肢。推开窗子,尘封已久的楼道被久违的阳光照亮,空气逐渐流通。
“黎日日,你直接回?”下月就热起来了,只能现在动手,雷珊裹在连帽厚衣服里,尽量不露出皮肤,黑发被汗水黏在额头。
黎昊晨依然刀不离身,指指楼梯,语气晦涩:“我先上去,你也回家看一眼,再上来找我。”
于是两队人马分道扬镳。
走出楼道,顺着走廊行走十多米,住了二十年的家就在面前,雷珊眼眶发热,下意识抚摸熟悉又陌生的门框。
随后她从脖子上取下从箱底取出的铜钥匙,插进锁孔,早就不能转动。
一只大手接过,从口袋取出一瓶机油,弯腰捣鼓几下总算开了。章延广退开两步,扶住她肩膀,鼓励地轻轻发力。
呼,到家了,爸爸妈妈住过的家呀!
大门吱呀开了,视野里的物品灰扑扑的,沙发巾看不出颜色,茶几玻璃污浊,柜里摆件、花瓶和玩偶、储蓄罐堆满尘土。
“看”她指着屋角一个布窝,“平时看电视,汉堡就趴在这里。”
汉堡年纪大了,成了老狗,天天在家里被三个孩子撸毛喂食,生活非常幸福。
章延广嗯了一声,用袖管拂过墙上全家福,妻子和岳父岳母的脸庞洋溢着幸福。“带回去吧。”他说,仔细打量:“多大时候照得?”
“高一。”她留恋地望着照片中父母漆黑头发和光洁面容,把头靠在丈夫肩膀。“那时你都进部队了。”
章延广也笑。照片里的妻子满脸稚气,天真可爱,遇到他的时候冷静坚强,犹如换了个人;十年光阴如水,此刻妻子温柔明快,弯刀依然不离身畔,却再也没走过无间道,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三个活泼可爱的宝宝身上,菜做得很好,毛衣也会织了,阳台花草郁郁葱葱,从没和他分离过一天。
章延广此生再无所求。
静静依偎片刻,一个到各个房间挑挑拣拣,把有用的东西堆到门口;另一个检查门窗,沿着楼道巡视各个住户,确定安全之后朝楼下发信号。
回来的时候,章延广听到雷珊惊喜的叫声,“老胡!”
那是个啤酒瓶高矮的动漫手办,脚踏风火轮,手持火尖枪,大红混天绫围绕身畔,黑发倒竖,凤眼凌厉,气势冲天,正是藕霸哪吒。
2019年7月最火的电影,雷珊对于文明社会最后的记忆。
“我看了三遍。”她宝贝般捧在手里,指指电影海报,又从书桌拎起一个南瓜马车造型的咖啡杯,“都是我的,别让老大老二看见。”
可惜迟了。
从大门涌入一群活蹦乱跳的少年,不光章念蕾和章思疆,贺志骁方棠两个儿子和冯嘉师一儿一女、袁心玥卢玮两女一子和郭莉莉彭雁斌一之一女都在,一个比一个高,一个比一个聪明,女生们东张西望,男生们争先恐后地说“丈母娘,那是什么呀?”
章念蕾小小年纪就是美人胚子,极受欢迎,大人们常常玩笑:按照黎昊晨的思路,正好嫁给自己儿子;章延广和冯嘉师却希望结个娃娃亲,祖孙三代,总算了了心愿;目前看起来,章念蕾最喜欢和贺志骁方棠长子一起玩,后者沉稳可靠,已经被视为半个大人。
胡乱答几句,雷珊把孩子们哄出去,留下女儿收拾东西,衣服大多朽坏,其它还能用,很有纪念意义啊!
“妈妈妈妈,那边,妈妈妈妈!”捧着南瓜杯不放的章念蕾忽然叫起来,声音很低,透着惊喜。
顺着她手指方向,雷珊惊讶地发现,一只黑白奶牛猫顺着树木攀上阳台,歪着脑袋盯着自己。
“小熊猫!”雷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出手去,奶牛猫胆怯地逃开了,却没走远,站在树梢端详她,像是在说,是你吗?好久不见。
十六年过去,想不到它还在,把自己的家当成避风港,雷珊热泪夺眶而出。
楼下扫出空地,堆起木柴,披麻戴孝的黎昊晨带着长子把父亲尸首从家中背下来,亲手送老人家上路。
他面容悲戚,眼圈通红,还带着尘埃落定的宁静,望着黑烟冉冉升起喃喃念诵什么。
仪式虽简单,过程相当周全,谭敏早早和诗诗缝制衣裳,又带了酒水点心,恭恭敬敬地带着儿女磕头行礼。
前世那张嘶吼的丧尸面孔和一大一小悬在房梁的身影从雷珊脑海模糊,消散,彻底化为云烟。
黎日日,给你算命的高人挺灵,这辈子你果然儿女双全,多福多寿,雷珊感叹,搂紧女儿。
娜娜和眼镜男也在,相依为命的父女俩神色悲戚,大概想起十六年前和年轻妈妈翻墙逃出去的情形。
轮到她送朋友最后一程了。
做为雷珊挂在嘴边的朋友,窦婉对于方棠来说也算熟人,自告奋勇跟来;郭莉莉也来帮忙。
太阳朝着西方倾斜的时候,时隔十六年,雷珊再次站到窦婉家门外。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窦婉红着眼睛站在门里,朝自己挥手的情形始终挥之不去,成了心结。
钥匙放在原处,不等打开大门,雷珊就开始落泪;看到窦婉和母亲腐朽残败的躯体更是嚎啕大哭。
重活一世,她救了黎昊晨,救了章延广,救了方棠和郭莉莉袁心玥,却改变不了这位挚友的命运。
“豌豆,我回来了。”她哽咽着说不出话,“豌豆~”
方棠黯然神伤,安慰:“你看,她有她妈妈,没受罪,也不孤单,也没风吹日晒....”
自从当了母亲,郭莉莉最受不了伤心事,哭得比她还伤心,抽泣着说:“阿珊,别哭,哎,你看,她带的这个和你的好像。”
果然,窦婉胸前挂着一朵盛开的红玫瑰,金蕊绿叶,璀璨夺目,正是雷珊逃离襄阳城当天,用山茶花和她交换的那一朵。
她~豌豆临死前,还是惦记我的,雷珊抹把眼泪,心中慢慢释然。
2019年7月29日赤炎爆发,绝大多数人被感染,失去理智,化成丧尸,千分之二左右的人侥幸存活,散落在荒郊野外,艰难生存。
2026年左右,越来越多的丧尸受气候影响和追逐幸存者,离开城镇形成尸潮,所到之处死伤无数,寸草不生。若干基地沦陷、合并或者开战,瘟疫爆发,物资药品短缺,幸存者数量减半,世界沦为炼狱。
2030年前后,丧尸肌体老化,行动迟缓,跳跃和奔跑均落后于幸存者,只能凭借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和幸存者展开艰巨的拉锯战,幸存者得以喘息,生存,站稳脚跟。
2035年开春,城镇村庄逐步被幸存者夺回,随后是中小城市,最后是数百万丧尸、数千万丧尸占据的大城市,襄城,帝都,魔都等等等等
行尸走肉时代结束了,地球再次归于人类。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结束啦,感谢我的读者朋友们,谢谢你们的支持,鞠躬,鞠躬~拥抱,拥抱~撒花,撒花。
谨以此文,向我沉迷过的美剧/漫画《行尸走肉》和电影《生化危机》致敬。
新文原本想写《路曼漫长的回家之路》,不过根据我刚刚完结的这个文来看,现在大家喜欢比较爽点的文,慢节奏的稍虐点的文,没人看了吧?我想了想,改个思路,写个穿书文试试吧,异能什么的,我也很喜欢啊!
周日开新文《挥别男主,拥抱反派[末世]》异能末世文,比这个文爽多了,求个收藏,鞠躬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