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缓过劲了,雷珊感叹:刚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双眼失明,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四位医生束手无策,章延广冯嘉师董亮分别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唾沫都干了,依旧没什么用;现在看起来,心态好多了。
他还没吃完饭,两人聊一会就撤了,回到走廊都松口气。
“我外面溜溜。”雷珊下巴朝大门扬扬,“走不走?”
方棠歪着脑袋,“大热天的,我才不当电灯泡呢。我补美容觉,明天夜班。”
于是两人约好晚餐见,也就分道扬镳了。
他走到哪里了?神出鬼没的,雷珊猜不出,用对讲机试试,信号不佳,八成在地库,索性牵着汉堡直奔东边塔楼。
路上遇到巡视的贺志骁。
像所有企图维护自己尊严的男人一样,尽管受了伤,他却不肯退居二线,巡逻、放哨、防守什么都干,有时候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
和以往爽朗热情不同,贺志骁日益沉默,除了大背头和若干旧部,很少和外人打交道,见到雷珊也只打个招呼。
总体来说,今天还算客气:上次她和方棠边聊边走,对方远远望见立刻拐弯,只留下越来越小的背影,方棠眼泪都出来了。
“骁哥,见到章队了吗?”她说。
贺志骁停住脚步,指指西方塔楼:“往那边走了,白锦轩也在。”
不用走冤枉路了,雷珊谢过他,想起刚刚分手的方棠不由自主沉默;对方看出来,点点头就离开了。
乌鲁木齐雷珊没去过,石榴园的乌鲁木齐却常逛了。
和另三个方向的塔楼相同,它高达25层,大堂非常宽敞,楼上被分别隔成一、二、三居室,面积和格局都不相同,可商用可居住。地下车库足有三层,星罗棋布四通八达,外人非迷路不可。
几处岗哨一一看过,在岗队员都很认真,比平时紧张多了。
刚刚走到地下一层车库,章延广的身影就出现在视野里。小白也在,一前一后行进,不时检查角落和门洞。听到动静,两道手电立刻照过来,汉堡汪汪大叫。
“一个人也不怕?”章延广径直迎上来,步伐很大:“医务室那边忙完了?”
就像章延广承诺的,包括他自己在内,没受伤的战士们驻守四座塔楼和中央小楼,往来巡视,另有两辆车远远围着石榴苑游走,随时进入战斗状态。
她应了,把几位重伤员的情况讲了讲,章延广听得很认真,着重询问卢玮,听说他精神不错像是轻松不少。
他心中满是自责和愧疚吧?以及对苏慕云的刻骨仇恨。雷珊隐隐约约感觉,章延广希望受伤的是他自己。
刚刚说完,小白就干巴巴接口:“章队,雷姐姐,我去那边探探。”
不等两人答话,他就快步走远,背脊有点佝偻,影子被跳动的火光越拉越长,像个老头子。
“他怎么了?”直到拐个弯,雷珊才小声开口。
章延广想了想,简单地答。“陶娇在的时候,一直由他照顾。”
那个仅差一天就来石榴苑的女生么?方棠已经收拾空房间,床品窗帘和壁纸都准备好了。
雷珊有点同情,不知说什么好。
轻盈敏捷的脚步响彻在地库,远处似乎有回声,挂在墙壁的火把熊熊燃烧。身畔男人既熟悉又陌生,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
前方是岔路,左首通往车库,右侧连接另一个区域。章延广带头往车库走,战士们开来的二十多辆车子整齐地停在广场上。
“带你看过没?”他指指中央一辆货车。
雷珊兴致勃勃,“没~”
守着车辆的是两位雷珊叫不出名字的战士,虽然没人来,依然恪尽职守地一人在车顶眺望,另一人四处巡视,见到章延广热情地招呼,又好奇地望着她。
车门敞开,雷珊立刻瞪大眼睛:面前是个大大的武器陈列室,狙击□□、自动□□、大口径重机枪仿佛一颗颗白杨树,整整齐齐竖在面前;后方一挺黑黝黝的高射机枪只在电影里见过,《战狼》有没有?她记不清了,靠墙壁立着火箭炮和□□。
“这么帅啊。”她嘟囔,摸出手机又塞回去衣袋,还是保密的好。“都是从Z驻地带回来的?”
他嗯一声,有点像炫耀新鲜玩具的小盆友。“本来先奔外省几处营地,人手不够,发召集令试了试也不行,只有荆州成功了。”
如果有敌人进攻,随便开一辆车就是半个坦克。她爬进车厢,小心翼翼抚摸一挺带着三角支架的机枪,冷冰冰沉甸甸,枪管足有两米长。“89式啊。”
“知道的不少。”他也敏捷地跃上车,指指后方另一挺更大些的,挂鞭似的长排子弹挂在枪杆。“CS/LM12,听说过吗?重庆造出来的,有点老,比不上美国的M2和加特林,AK-47我也试过。”
听着蛮热血,雷珊对这些也不陌生,示意他靠边,单手抄起一把95式□□,双脚一前一后,枪托靠在右肩,左手托住枪管右手虚放扳机,眼睛凑近--整个过程干净利索,非常流畅。
自己很满意,却没听到预期中的赞扬,雷珊疑惑地眨眨眼睛:章延广满脸惊诧,盯着她一会儿才露出笑容。
“不错。”他开始拍巴掌,听得出不是敷衍:“也是跟你师傅学的?”
早在荆州医院,他就从雷珊口里得知有位教她拳脚枪法的师傅,退役教官,专门拜过师的。
雷珊随手把□□立回原处,拍拍手掌,“当然,过得去吧?”
“将及格吧。”章延广呵呵笑,发现她板起脸,只好干咳一声,“70分,毕竟沾枪机会不多,啊?”
听起来是友情分,雷珊哼一声,迈腿就走,还好他反应快,刚好堵住车门。
鼻尖距离章延广胸膛两寸,雷珊能嗅到衬衫淡淡烟草和汗水,胸前口袋插着一根钢笔--和敌人肉搏的话,这支笔在他手里仿佛匕首吧?
下一秒钟,对方把她轻轻搂在怀里。不同荆州那晚的情难自制,他的臂膀温柔怜惜,甚至充满克制。“手还疼吗?”
她摇摇头,举起胳膊举到他面前,绷带系个蝴蝶结。
面前这个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可~从相逢到今天还不满一个月呢!
他用力亲吻她手心,想说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半天才挤出一句:“想我没有?”
她把脸颊靠在他胸口,不肯出声。
“等凉快点吧,珊,我打算请晨哥大树罗文睿他们,七号别墅的,一块吃顿饭。”他想了想,说起正经事:“我们做东,你过来帮忙。”
她被当成自己人。甜蜜慢慢涌上心头,雷珊戳戳他胸膛:“请客请客,你酒量行不行啊?”
胸膛不停颤动,章延广在头顶笑。“我父亲一顿能喝三斤白酒,茅台西风二锅头,我比他差得远。”
雷珊想了想。“后天有喜酒喝,你先练练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8 01:25:24~2020-01-19 01:1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憨憨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8 章
2022年5月1日, 襄城郊区, 石榴苑
章延广是个骗子。
嘴上说“酒量不行”,当着众人却很诚实,史萧然和新婚妻子仪式结束后更衣,他带着冯嘉师几人挨桌敬酒,轮到她这桌更是豪爽的很,酒盅斟满就倾进嘴里。随后大家前往战士们占据的酒席还礼, 他更是酒到杯干, 非常给面子。
黎昊晨瞧他不太顺眼,嘀咕着:“又不是他结婚,激动个啥。”
“是个场面人。”方棠评价。
十多天以来,她像所有尽职尽责的挚友/同学/室友, 悄悄从各种角度观察章延广,及时给出评价:比如对方身手好手下多,可以据守一方, 雷珊能跟着享福;对方当惯领导, 性格强势,雷珊当着外人给面子, 私下必须拿得住;战士们搬进来,她挨个送装饰画和花盆,发现章延广衣物整齐有序, 断定这人爱干净勤打扫,结婚之后不会把臭袜子扔在茶几上。
雷珊觉得,她不光养花种菜, 当个私家侦探也挺有前途。
喏,方棠又凑过来,“不许太快同居,得好好考验考验,否则男人才不珍惜”,雷珊认为很有道理。
换下西装婚纱的新婚夫妻回来了(婚纱来自家居城),按流程应该给宾客敬酒;可惜史萧然太兴奋了,嚷着“兄弟第一次结婚”巴拉巴拉,很快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被扶到旁边休息,一转眼就滑到桌子底下打呼噜,雷珊彻底服了。
谁也不好意思整新娘,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到酒席:香喷喷的韭菜鸡蛋鲜虾饺子上桌了。
咬一口,里面还有蘑菇,韭菜也是新摘的。
隔着红毯,雷珊能看到章延广那桌也端上一小盆饺子,热腾腾冒着白气。众人七手八脚开抢,他也盛了几个,忙不迭塞进嘴里。
和几位女生和面擀皮剁馅一上午的雷珊心满意足。
饺子不常包,于是大家早早散席,替换正在值班的同伴,新郎官就直接抬进洞房了--肯定不能洞房了。
黎昊晨却是例外,换件衣裳漱漱口就喊王心树:“大树,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