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就好了。”雷珊想起曾经的朋友,“丁金阳呢?我在荆州见过他,打了招呼。”
马大厨直截了当地说,“走了,带着他那几十个人另起地盘。哎,我要是他,去年锅炉厂出事就跟着大伙走,不管活成什么样,起码心里舒服,是不是?”
雷珊点点头,问起她最关心的话题:“郝一博呢?这半年,你们见过他们么?”
“没见着。”马大厨摇摇脑袋,忽然想起什么,看看卧室门像是怕吓到妻子:“别说,我还真和他打过一回交道。”
“去年十月,你们走了,郝一博找上门,说是要参观参观。”他用嘲讽的语气说出最后两个字,显然半个字也不信:“刘志平又不傻,说破大天也不让进。郝一博当场翻脸,开了几辆车把围墙炸了,那火烧的,看着都吓人。”
“我一看不对,拉着乔兰开车跑。围墙塌了好几个地方,好多人都冲出去了,就我倒霉,上来就被郝一博堵了。”
雷珊下意识屏住呼吸,“后来呢?”
马大厨自嘲地笑,“还有什么后来?有个招风耳和吊梢眼说,留下买路钱。我就给他们跪下了,说我老婆还俩月就生,各位大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放我俩一条路。”
“他们不干,倒是郝一博下车,说,他不乱杀人,就杀一个,让我俩自己商量。我就说,要杀杀我,放我老婆走,我下辈子给他做牛做马。”马大厨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唉声叹气地说,“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什么话也不说,挥手让我们上车,又叫手下让路,我俩就跟做梦似的出来了,真邪性。”
☆、第 90 章
2022年7月11日, 襄城郊区, 杏石口
向每隔十天的交易日那样,加油站围满各大基地的守卫,一个个纸箱整齐地垒在路边。风雨侵袭不到的两根石柱贴满招人公告,十多个生活艰苦的零散幸存者围在下面议论着。
这个人说“A基地三个月实习”,第二个人指指“B基地包吃住,进去就得交刀交枪, 什么都不能留”第一个人便不乐意了“招人还是招奴隶?以为是秦鼎呢?”
在襄城附近混四年, 各大基地的实力、待遇早被摸得七七八八,首领也被分析透彻。弱者躲在围墙里头瑟瑟发抖,能狩猎的幸存者挑选余地则大得多,合则来, 不合则去,不少人趁着狩猎出走,寻找更对胃口的地方落脚。
同样和丧尸拼命, 干嘛不找个待遇好、更舒心的?
昔日清宁度假村、锅炉厂、襄城九小和考拉公司并称襄城四大基地, 在数年中陆续分崩离裂,沦为丧尸的乐园。
数百人的大型基地逐渐减少, 取而代之的是一、两百人的中型团队,灵活和谐,便于转移, 粮食压力也没那么大;规模更大的基地比如秦鼎,没有驻军维持早就乱了,别的不说, 每日粮食消耗就能把首领压垮。
如今幸存者都聪明的很,不肯把具体位置透露出来,各自取个代号,比如七号别墅六号别墅,还有家居城,前阵从锅炉厂残部独立的丁金阳也依然使用八号别墅这个名字。
什么,想联系想合作想投奔?除了私下碰面的,每隔十天到杏石口加油站集合呗,公平公正公开,保证不耽误事。这年头,安全第一。
喏,几个幸存者就盯着从办公室出来的四、五位基地首领窃窃私语:“罗文睿!听说他们把家居城潘然给收了!”
另一个吃惊:“七号别墅?我问过,他们不收人!”
第一个人坚持:“潘然月月都到,这几次你看见过他吗?”
另一个人卡壳了,失望地嘟囔:“那我也试试,我们也才十几个人,管饭就行。”
厚道强力的队伍可不好找。
向其他队伍下稻种和羔羊订单、商定月底提货的罗文睿并没听到旁观者私语,和周凯告别,就与数位同伴登上车子扬长而去。
加油站数十米外的某处草丛微动,两辆帕杰罗越野车悄无声息地发动引擎,跟随罗文睿座驾驶上道路。
对方四辆车,敌强他弱,于是追踪者并不着急,遮遮掩掩跟在后头;发觉罗文睿朝着襄城相反的方向进发,路上不停调头,他们也跟着照做,只要能找到对方基地,啊不,哪怕跟到附近也行啊!
沿着高速干道开出二十公里,罗文睿一行突然放慢车速,和岔路迎上来的四辆越野车汇合。
枪声响起,一梭子子弹暴雨似的倾泻而至,刹车声响彻天空。帕杰罗临危不惧,兵分两路朝左右疾驰,幸好两位司机都是老司机,油门狠狠踩到底,就连齐腰高的野草和出没其间的丧尸也没能减缓速度。
当然,敌人早没影了。两辆车磕磕绊绊汇合,垂头丧气回基地去了。
“老大,跟丢了。”高个司机沮丧地说。
背心大裤衩拖鞋,只在腰间佩戴□□、一副度假模样的郝一博并没惊讶,甚至有种“理该如此”的感觉。”
有他攻破清宁度假村和锅炉厂的先例,七号别墅的人理论上该当缩头乌龟才对;既然敢来杏石口,就有全身而退的把握,雷珊和罗文睿都不是傻瓜,贺志骁也未必死了。
矮个司机右拳砸左掌,有点忿忿不平:“博哥,姓罗的抖起来了,子弹跟不要钱似的。妈呀,差点怼死我们。”
看来荆州收获颇丰,郝一博微微笑。
召集令非常罕见,春风一般传遍荆州周边各大城市,襄城也不例外。
听说有汽油有枪支,郝一博第一反应就是参与,随后冷静下来:单凭他的人缘,想都不要想。
果然4月12日荆州会议,那群当兵的生怕出点岔子把行动搞砸了,提前打探各大基地口碑和恩怨。估计仇家没少说坏话,“郝一博”三个字成了忌讳,连带他的几位副手也被重点防范,一个都没能过关;有些面生的手下想蒙混进去,却被告知“不接散客/新人/新队伍”,彻底没戏。
“丢就丢了。”他挥挥手,并不在意。“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有什么意思?”
几个手下没读过什么书,不太懂成语,连蒙带猜:七号别墅好不容易弄到真家伙,非得低调再低调,就不能炫耀炫耀?
“博哥,下回我多带点人,绑两个人回来,不信撬不开嘴。”一名悍将心思灵活,赌咒发誓:“挖不出姓雷的下落,老子跟他们姓!”
郝一博满脸感激,重重拍他肩膀:“兄弟,客气话不多说,我~要是没兄弟们,我这辈子算是废了,下辈子,换我给兄弟们摇旗呐喊,指哪儿打哪儿。”
首领礼贤下士,手下得意洋洋,有点“知己难求”感觉,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半天才陆续走了。
总算清净了。
挂在墙上的温度计显示36度,郝一博擦擦汗,从角落水桶拎起一瓶啤酒灌几口。
雷珊的下落么?
4月12日荆州行动,他远远看见七号别墅的车队驶进加油站,其中就有一辆路虎;可惜当兵的非常谨慎,把周围一公里都封锁了,他也被当场揪了出来。
当兵的冷眉冷眼,荷枪实弹顶在车前:闲杂人等立刻回避,再不走,就把命留下。
他看看对方车窗伸出来的重型机枪,堪称杀气腾腾,再看看自己可怜巴巴的□□,只好老老实实走了。
4月18日那天,他在数公里外的高处,举着望远镜,眼睁睁看着一辆又一辆载满货物的车子逃离荆州,乌云似的丧尸冲出Z驻地,跟着当兵的越行越远,仿佛在阳光下翻卷身躯的巨蟒。
就此失之交臂。
从怀里掏出一枚花朵造型的珍珠胸针,花心是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浅粉碎钻组成花瓣,几颗小小的草绿宝石被镶成树叶。
蜜月在日本度过,他挑这枚御本木胸针做为礼物,妻子喜欢的很,从不离身,如今天人永隔,只把它留了下来。
手指微微拨动,珍珠在阳光下折射着柔润明亮的光芒,犹如妻子含情脉脉的目光。郝一博忽然想,雷珊现在干什么呢?
雷珊正打扑克牌。“我才不是腿子,你个腿子!”
夏日炎炎,轮值和正经工作之余,纸牌也是放松身心、消磨时间的选择之一。
总体来说,雷珊扑克水准并不高,只会最大众化的“争上游”。黎昊晨擅长的就多了,什么“斗地主”“升级”还有“敲三家”,算牌记牌猜黑桃A很有一套。
灾难爆发之后,躲在围墙里面的时间多了许多,没网络没电,网络游戏说了拜拜,纸牌和麻将重新登上历史舞台。
“保皇”是战士们带来的新玩法。
冯嘉师是这么说的:没玩过保皇?那你们天天玩啥?拉大车?憋七?哄三岁小孩呢?
这么夸张?雷珊好奇。
“四副牌,五个人,挑出一张大王写皇帝俩字,再挑出一张小王写上狗腿。皇帝和狗腿一拨,剩下三个平民一拨,哪边先跑了算哪边赢。”他利索地找出两张牌标记,继续讲解规则:“两种玩法,一种狗腿上来就大大方方招了,硬碰硬;另一种是藏着掖着,当面装糊涂,背地捅刀子。来来来,别光说不练,抓牌抓牌。”
听着和“捉黑A”有点像,见对面章延广笑得开心,雷珊便顺着上家黎昊晨抓牌,打算玩一把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