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大郎上次受了重伤,虽然已经痊愈,但到底伤了些根本,照说应该多养一养才能上阵,可边关缺将领,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不可能占着位置不做事儿,所以才领了个稍微轻松点的活儿,哪里知道还能平生波折。也是霉星高照了。
陶倚君得了确切的消息后,心安定了一些,但还是不敢完全放心,就带着几个汉子继续往延河方向接应。
出去不到百里,看到有人过来。
“大娘子,是牛家的几个兄弟。”
他们停下马等了片刻,那几个汉子跑到了跟前。当先一人身上有道伤口,不深,就在胳膊的位置,用布条随意扎了下。
“大杨,你身上带了药没有,去给这位兄弟包扎一下。”陶倚君没有急着追问情况,而是让跟随出来的小仆先去处理对方的伤势。
“没事儿的大娘子,我这是小伤,刚才老帽兄弟已经给了我药粉,没流血了,等回去后再处理。”那个汉子嗓门儿大,挺爽朗的,“大娘子放心,这一片我们跑过了,没发现有蛮族的踪迹,另几个兄弟去了北面,我们往前再走走应该就能遇到他们。”
话才说完没一会儿,果然看到北面偏东的方向也过来了人,但比较多。这边的汉子们立即催马上前,将陶倚君保护在了中间。
“是大郎君,大郎君回来了!”大杨眼睛挺尖,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大郎君马上还有人,是有人受伤了吗?”
陶倚君有点心焦,可也没有冲动的冲出保护圈,马屁感受到了她的焦虑,嘶鸣了一声,来回踱了两步。
陶大郎过来得很快,身后有他的下属,也有牛家的几个汉子。
“妹子,你可带了伤药?”
才一靠近,陶大郎就扬声问道:“快来救命,这位兄弟中箭了,箭伤发黑,怕是有毒。”
陶倚君下马过去,让他将人放下来,观察了对方的伤口,果然带着青黑色。
“是蛇毒。”陶倚君捏了那人的嘴,口中已经有血洇出。
“大杨,你来处理伤口,我给他放血。”陶倚君快速的戴上鹿皮手套,将那人嘴捏开,塞入一颗药丸子,“这是解毒丹,可含服,你们注意一下别让他吐出来。另外他血中可能带毒,有伤口的人别去碰他,容易中毒。”
听她这么一说,跟随而来的几个没有交过手的汉子就挤开了其他人,一人跪坐下用随身带的布巾垫在那人头下,另一人则扶着他的身体,把伤口曝露出来,方便大杨和陶倚君处理。
大杨是陶倚君培养出来的助手,专门负责学习外伤处理的,以后可以进入大郎麾下担任军中郎中。
小匕首是陶倚君专门定制的,为做外伤手术而特意设计的巴掌长的锋利小刀,切肉杠杠的,一刀下去肉就翻开了。手法轻巧的掏出留着肉里的箭头,然后放血,挖去已经感染发黑的肉,清创撒药粉包扎,整个过程快到让人吃惊。
大杨简直就是个天生的外科手术者,十四岁的年纪,心态稳定得一匹,这也是陶倚君放心让他做主处理伤势的原因。他体质又好,手上力度可轻可重,体力也挺持久,这样的人才上了战场,能挽救很多原本伤势不重却因为拖延治疗而感染去世的兵士。
“这里没办法缝合伤口,来个兄弟帮忙把他绑在背后送回去,路上要小心不能滑落。”大杨一板一眼的安排着,指挥人避开伤口将人固定在马匹上,两人左右保护着先一步回程。
“这孩子不错。”陶大郎看了一会儿,拉着妹子到一旁说话,“马家确实有问题,但是这次是马家内斗造成的,大将军还在后面处理野牛部的事,我先送甘叔回来。”
“甘叔呢?”陶倚君没有看到大胡子的甘叔在队伍里。
“甘叔已经回营了,那边有郎中在,不怕的。”陶倚君手掌搁妹子发顶轻轻揉了一下,“甘叔怕吓着你,说等处理好了再去你那里养病。”
“真的断了手臂?”陶倚君心一紧,拽住哥哥的衣袖,“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跟我说啊!”
甘叔跟陶大郎在离开的次日就弄明白这伙人的来历了,也是对方根本不怎么隐瞒,就甘叔猜测,这些人似乎是故意透露来历的。
“到了野牛部冬牧的地方,那伙人跟来接头的蛮族不知怎么的打来起来,我跟甘叔被牵扯进去,甘叔就是那会儿被人抽冷子下刀砍断了手臂。在甘叔受伤后,那两伙人突然一前一后的跑走了,丢下我们不管。后来天要黑的时候,野牛部的人发现了我们,才把我们带到他们部落救治。”
“这也太巧了吧?”
“没错,太巧了。”陶翕君点头冷笑,“不过那时候也没办法,就算对面时候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我们没有过夜的东西,甘叔已经昏迷了,要是不去野牛部,那天晚上铁定全部完蛋。”
到了野牛部后,至少晚上不回被冻死,不敢说吃饱,喝一口热汤热水是没问题的。后来部落里懂汉话的人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同意帮他们送信给大汉的军队。
“送信的人路上遇到了大将军,就直接带了他们过去。大将军跟他们谈了条件,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之后大将军就让我带着几个兄弟先走一步,把甘叔尽快送回来。要到大营的时候,遇到了你派出来的人,我怕你担心乱跑,就跟副将军禀报了一声,过来寻你了。”
陶倚君吐了一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往日甘叔帮你,今日也该我们报恩了。”
大郎活动了下肩臂,翻身上马。
“我得先回营去,你赶紧带人回去。我估摸着草原这段时间不太平静,有事儿你让人给我送信,自己别轻易出城。”
不能耽搁久了,陶大郎作手与众人别,领着麾下的兵士转身往大营方向奔去。
“大娘子,我们也回去吧。”
周围跑了一圈,没看到有蛮族的骑兵,但是警惕之心不可无,回去之后,几个农庄主联合起来,派了人昼夜巡视,还在农庄之外也设了箭塔和烽火台。
原本最初的时候,边城巡视只有三十里辐射,现在因为开荒和兴建水利的缘故,巡视范围外扩到了五十里,每二十里一个箭塔,两个箭塔之间一个烽火台。每个箭塔每次两人值守,两个时辰换班一次。所有负责值班和巡视的人手都是打乱混排的,避免有人钻空子做蛮人内应。
箭塔上配了重弩。这个重弩不是那种攻城利器,而是比一般的轻型弩和手弩要大,必须得放置在专门的射击台上的弩机。这种弩机最多可以三箭齐发,且改造过后上箭矢也方便多了,一个人足以操控。
在箭塔的下方还挖了地窖,不大,能容五六人藏身,立面还存放了可以吃用三天的食物和清水。这是为大战爆发之前监控事态做准备,另外也可以给巡视的汉军将士提供口粮,让他们能无后顾之忧的巡视更多的地方。
陶倚君做了安排之后,就听话的留在了城内,连农庄都去得少了,只在必要的时候去施工地方看一眼,解决了问题就回家,不肯走外逗留。
“大娘子是觉得还会有大战?”公输韧在汇报完自己的工作之后,多嘴问了一句。
“大战可能不会轻易进行,但是冬春之交,蛮族也好,我边城的人也罢,都有些食物短缺。虽然现在已经有大部分都流民回去原籍了,可剩下的人还是比以往边城的人要多,食物自然也更匮乏。”
马家的人选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作乱,就是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三郎君还没有回来吗?”
“我去牛家打听过了,管家说三郎君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但是牛管家让我别担心,说他家三郎君厉害得很,肯定不会有事儿。”
陶倚君紧了紧握着书简的手指,面色凝重。
牛三郎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将士,他那日一去到现在都有七八日时间了,音信全无。不但是他,连霍桐也没有回来。野牛部冬牧的点并不太远,照说早该回来才是,迟迟未到至少也该要人报个信,可时至今日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大娘子,马家让人送了东西过来。送东西的管事还在前厅等着,说有口信要带给大娘子。”
陶倚君蹙眉,继而点头:“去请卫老先替我见见他,就说我收拾一下随后到。”
这是要让卫老去先探个底,老人家足智多谋,对边城的大家族也了解得多,心里有个数,应对也方便些。
等到陶倚君换了衣衫到前厅的时候,就看到卫老跟马家的来人说得正热络。
“来来来,大娘子,这位是老朋友了。当年马家家主的左膀右臂。”
那个管事年约四十多,头发微白,人挺壮硕的。
见礼之后,三人落座,那马家管事就直接开了口道:“我家少主听闻大娘子对水利很是熟悉,想要求大娘子给行个方便,遣位管事去我马家牧场看看。”
陶倚君有些讶然,不自觉看了一旁卫老一眼。
卫老放下茶盏,帮忙解释了一句。
“马家牧场是老牧场了,在这边关经营了快七十年。早先牧场面积还要大些,后来有一片草场枯死。当时也请人去看过,但是找不到原因。水源也足,就是不长草。后来说怕是养马太多,草场被伤了,可移牧之后那片也没有恢复。但之后数十年再未出现过此种情况。去年秋天,又有一片草场枯死,今春化冻之后到现在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