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不是在打脸陶倚君,就这个问题上来说,马四爷很认真也很严谨,还将自己家对这片草场的研究都告知了对方。
“既然排除掉是水源的问题,那找我来又有什么用?”陶倚君可清楚,当初他们来请,说的是听闻她擅水利才来的,可现在又说是排除掉水源问题的影响,这就让人不解了。
“话不能这么说。”马四爷却不赞同陶倚君的话,“我们身处关外,对这片草场虽然很了解,但是同样的,也被限定了眼界。大娘子虽然是从关内来的,可能不太清楚草场的事,但大娘子所知道的水利也未必不能帮我们从其他方面找到问题。”
听了他的话,陶倚君忍不住看了他两眼,这样具有辨证思维的人,感觉在这个时代挺少见的。
“那行,我先走一走看一看,晚上回去再想想能不能从另外的方面来判断一下问题所在。只是我才疏学浅,若是没有帮上忙,还望四爷别太失望。”
“哪里的话,不管大娘子给出的答案如何,大娘子都是我马家尊贵的客人。”马四爷爽朗一笑,“本来贵客临门,照道理主人家应该设宴款待,但是大娘子和秋白先生远道而来,已经很累了。今日还请早些休息,等明日我马家会在草原上设宴,到时候还请二位赏光。”
马四爷还有很多事务要做,也不客套了,直接叫了自己的心腹手下陪着陶倚君再看看,他自己则告罪一声,回去本家处理公务。
“大娘子,情况就是这样了。”四爷的心腹给陶倚君详细的解释了这里的情况,还带着她沿着枯萎的草场的边界跑了一小半。
这时候可没有卫星地图,陶倚君也只能凭自己的空间感知能力来确定大概的地理位置和枯萎草场的走势方向。即便是不精确,但也大概有数了。
整整一晚上,陶倚君都关在房间里画图,然后还找了四爷的手下来帮忙。
排除掉过度放牧和鼠害的可能,再加上分析的有关两个出问题的草场之间的联系,陶倚君觉得最大的可能还是水源的影响。
她猜测这片草场下面应该有地下暗河或者浅表水层存在。以前雨量充足的情况下,雨水和周围暗河的水会透过2浅表土层补充到地下水源,而湖泊的存在也是保障地下水充沛的一个重要因素。但是这个地下水层不是永远不变的,地壳的运动,岩石缝隙的改变,都有可能让地下水系发生变化。她猜测应该是原本流经这片草场的地下水改道了,或者渗漏到更深一层的地下水层了,才会让地表的植物迅速反应出来。
结合周围的情况来看,连续两年雨量减少,湖泊的水位已经下降了近一米,露出来的岸边砂石就很能说明问题。再加上负责这片草场的人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而马家这几年的快速壮大发展又加速了草场的消耗,几个原因叠加在一起,才会出现这样骤变的情况。
如果真的是地下水层发生变化,那么以现在的技术水平来看,是不可逆转的,但是可以作为防范其他草场跟着发生变化的一个思考方向。
然而陶倚君明白,自己就这么跟人说不可能说得通,毕竟她不是神,而现在的人也不懂地壳变化知识,她贸然的说出自己的猜测,要么会被人认为是“神”,要么就被归为“胡言乱语”、“惑乱人心”。她个人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说明问题,只不过想要做到这点,她必须找公输家的大匠帮忙打造一些特殊的工具。
另外还需要寻几位经验丰富的找水人,根据他们的经验来判断水脉的走势流向。
前者她已经托秋白先生去找人通知公输家的人过来了,后者直接请马家出面即可。
把这些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之后,陶倚君才熄灯休息。在她休息之后,附近暗中观察她的某些人又不约而同的聚在了一起。
马九娘去找了自己阿耶说了一通,却没有得到回应。
“阿耶,你们到底安排了些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她都要抓狂了,她阿耶才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让她找个机会去跟陶倚君解释一下就行。
“你们这样做,让我去解释,我能解释什么?我连原因都不知道!”
“那就别去了,你好好在家里准备嫁妆就是。”
听到阿耶的话,马九娘一口气差点没吊上来。她咬着唇看了自己阿耶好一会儿,才扭身跑走。
“郎君,你这样做……九娘会伤心的。”看到女儿跑走,九娘的阿娘叹了口气,不太赞同的看向丈夫,“少主跟老人们之间的交锋我们一定要掺和进去吗?”
“你不懂就别说话。”马三爷虎着一张脸漠然道,“马家能在关外站稳脚,靠的就是马家的齐心协力。但是现在马家面临的问题比草场的问题更严峻,如果不能彻底扳倒一方,马家势必落败。你想想看,以马家这些年在关外的行事,如果落败,后果可想而知。”
马三爷虽然志不在家主之位,但是对家族的心是毫无疑问忠心耿耿的,他也苦恼,二哥和侄儿之间的争斗他到底要站哪一边。
马四爷是个干脆的人,早早就表了态,他不偏向谁,只站马家,凡是对马家有利的他就支持,不利的他绝对对抗到底。
所以在白日少主那一拨年轻人想要先给陶倚君一个下马威然后再拉拢她的时候,马四爷横空出现,把少主的计划直接碾碎。
“那个秋白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为啥四弟好像很尊敬他?”
“秋白先生在二十年前以一己之力杀了南蛮大将军,更是千里单骑救出了被掳走的城主之子。朝廷要招揽他,他以自己是山野之人不懂礼节为由拒绝了招揽。之后就很少听到他的消息,没想到竟然出现在陶大娘子身边。”马三爷担心的也是这一点,谁也不知道秋白先生突然出现是为了什么,但是他们都能看出,秋白先生是来保护陶倚君的。
“少主还是年岁小了些,这些事情也没人告诉他。”若是早知道秋白先生的身份,再给少主他们十个胆子,怕也没人敢这么对待陶倚君。
“你去看看九娘,再捡一些好东西,明日带着九娘去见见陶大娘子。”马三爷头痛的拍了拍脑门,“早前我就让她别去别去,不肯听,这下可好,把自己给拐带进去了。”
“那是你女儿!”他娘子气恼的拍了下桌面,“你这个老东西总是藏一半说一半的,早早的跟女儿说明白了不好?明知道九娘是个急性儿,平日里又跟少主他们关系不错,你还旁观着。我告诉你,要是九娘的婚事因为这事儿受到影响,可别怪我不给面子。”
说罢,她起身急急忙忙去找女儿了,留下马三爷神色未明的独自坐了大半夜。
第二天大早,陶倚君就匆匆忙忙的换了衣衫,带着小婢往外走。刚到门口就遇到吃完早饭过来看她的秋白先生。
“这么早就出去?”秋白先生很少感到惊讶,但是陶倚君带给了他不少,“若是去草场,还是等马家的人一起为好。”
“我半夜突然想到一点,心里着急,想再去看看。”陶倚君解释了一句,“之前已经让人去请马四爷了,约在大门口见。”
秋白先生闻言转了个身,跟着陶倚君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回自己家了,目前我们区还没发现疫情,感觉心里都安定了不少。就是口罩买不到,出门一次就得扔一个口罩,心好痛。
第五十章
一群人骑着马去了湖边, 顺着水草丰盈的地方去了附近最高的一处山丘。从这里往远处看,两片荒废的草场相邻不过十几米, 即便是相邻的那几十米的土地也是黑黝黝的, 一看就不像是能长草的样子。
昨日夜里陶倚君在整理思路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之前都觉得是湖泊的水没有往外流动, 但是有没有可能这条出问题的地下暗河是湖泊蓄水的来源之一呢?
如果是前者还好,治理一下说不定还能看得到点成果,实在不行, 这一片可以用来做基础设施建设,比如修建牛羊圈, 马棚什么的。
但如果是水源的来源之一, 就代表问题有些严峻了。
虽然说从这个时候到后来黄土高原的形成还有几百年时间, 可如果能避免那个恶劣的结果无疑会更好。
陶倚君不是水利学和地质学的专家,她也只是想到了这个可能, 然而要分析出具体的结果, 还需要人来帮忙。
“四爷, 请的先生可到了?”
对自己的猜测有了六成的把握后, 陶倚君反而感觉到了忧虑,她无比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
“差不多也该到了。”马四爷骑在马上,朝某个方向张望了一下,“那边有人过来,应该是他们。”
片刻后,一位老先生在年轻后生的帮助下下了马, 深深的稳了口气,才快步迎过来。
这位老先生是当地最有名的风水先生,据说望气的功夫无人能敌。陶倚君不太懂这个,平时也没跟这些风水先生打交道。她老师曾经跟她说过,在没有先进的科学技术帮助的情况下,有个经验丰富的风水先生指点,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