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你说话就是放屁,我要信你,我就不是你老子。早就跟你说了,别跟董家那小崽子一起鬼混,你看他像个呆瓜,你跟他在一块,越来越傻了。”
“没有,我都跟郡主一块鬼混的。”
“那更不好!那小郡主一脸的精明贼相,将来她把你卖了,你还替她数钱呢!”
顾箬笠、林菘:…… ……
“算了,不指望这小子了。”
董相忙活了一日一夜,又去西院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小侄孙,情形依旧不容乐观,太医原话,只怕就这两日的功夫,丞相若是有什么主意,也该定下。
董大夫人苗氏又哭又闹,哭喊着要他们父子赔命。
董相又被老太太叫去,挨了一顿拐杖,说他教不好儿子,忤逆不孝,还连累了大房。
院子内外,奴仆婢女守着,站满了人,唯独董相跪伏在地上,恭恭敬敬道:“母亲息怒,霜明的确是蠢笨,昨日这孽畜不知着了什么魔,闯下这种大祸来,惊扰了父亲母亲。可小三儿昏迷不醒,与他无关,是被董奇威推了一把,才撞到了高木架上。母亲再是不喜霜明,也不该任由这种害死人的流言传出去……”
“你住口!那么多眼睛,你父亲,我,看的清清楚楚,要不是那孽障发狂,掀了桌子,小三儿怎么会昏迷不醒?他可是你的亲侄孙,还是我那可怜的孙儿留下的唯一的根。”
董老太太翻来覆去,便是这车轱辘话,董相一旦出口分辨,立刻换来一顿拐杖打骂。
董相深吸口气:“那逆子的确不孝,也不算个东西。但小三儿的命确确实实和他无关!母亲若是执意如此,那儿就上报京畿府尹,让官家来查个清楚。”
董老太太尖声叫起来:“你是当朝丞相,那孽障是你亲儿子,京畿府有几个胆子要忤逆你的意思?”
董相跪的端正:“母亲若要如此说,那儿即刻进宫,告老辞官。”
董老太太猛地站起来,一盏茶全砸在了董相额头上:“董凤玄你是疯了?你老子还健壮的很呢,你就告老还乡?你不当这丞相了,董家怎么办?你兄长在户部本就是闲差,你侄儿到现在连个功名也没有,你要不做官,他们怎么办?现在是在威胁你老娘吗?”
董相道:“我和韵娘本有一儿一女,偏天不留人,现如今只剩下霜明一子,我若保不住这儿子,一辈子平安喜乐,又有什么颜面让他叫我一声爹?阿娘,霜明也无意做官,而会将他送回老家,安稳度日。”
董老太太闷着气坐了一会儿:“你要把霜明送走,那你膝下就没个儿子了。早些年,为娘就和你说过,你这儿子是个混账蠢货,养来也没什么用。奇威叫你一声二叔,他是你的骨血至亲,将来给你养老送终,不是和你的亲儿子一模一样吗?”
第32章 毒发
这话,从他留任京官之后, 董老太太就三不五时的提出来。起初只是要把董奇威塞在董府, 到了今年,已经演变成要他过继了。
董相正要拒绝, 大管家急急忙忙进来,说是千金郡主和林乡君又来了。
董老太太就像个被火苗燎到的干稻草把子, 火一下冒出来:“这个孽障,整日与家里人不亲近, 攀龙附凤倒是不学就会。”
董相只得好言安抚了董老太太几句, 这才跟着管家出来。
他起身时, 腿脚一晃,是刚才被拐杖打的狠了。
大管家连忙搀扶着:“老爷当心。我看老太太和大太太闹的厉害, 可小少爷的事,的的确确与大公子无关啊!”
“话已经传了出去, 昨日他又的确掀了桌子, 忤逆长辈, 哪里还说的清楚。郡主又来做什么?我不是说的很明白了?为了霜明好, 就不该来见他。”
大管事为难道:“可千金郡主说了,不见大公子, 是来探望夫人的。但是,夫人现如今就在祠堂。”
董相一急,差点摔在台阶上,他加快步伐:“韵娘去祠堂做什么?谁让她去的?”
顾箬笠这会儿和林菘已经到了祠堂门口,门口的家丁已经从四个变成了八个。大约是董相被自己亲嫂子挠了一把, 唯恐她带人过来,伤到董霜明,将自己的亲卫全都派了过来。
一个年轻姑娘推着轮椅,正和护卫交涉。
“姐姐只是过来看一眼,也不叫你们为难,你们把这些东西撤了。”
轮椅上坐着一个中年妇人,双目无神,头发花白,唇紧紧抿着,木木的望着祠堂的窗子。
乐韺从衣袖中拿出碎银子,小声哀求:“此时谁也不在,我们也不做什么,只是悄悄看一眼,便让我姐姐看看霜明,好不好?”
护卫哪里敢?
乐韺眼泪都急出来了:“就算我求你们了,只是帮个小忙。你们就当行行好?从清儿没了,姐姐就一直这个样子,现在霜明也出事了,姐姐该怎么办呢?”
乐韺刚说到“清儿”,妇人浑身一抖,瞳孔涣散,像是极其害怕的抱住了肩膀。
乐韺求了半晌,见护卫就是不依,恨起来就往窗子上爬:“我看你们谁敢拦我!”
她这么一闹,这些护卫还真不敢伤到她,围拢过来,谁也不敢动手。
乐韺凑近窗子,喊了几声:“明儿,明儿,我是小姨!”
里边没声音。
乐韺扭头对姐姐道:“明儿躺在地上,背对着我,也看不见什么。”
她刚说完,正要下来,就发现旁边又伸过来一个、两个毛茸茸的脑袋,吓的她尖叫一声,差点从窗子上滚了下来。
“啊!什么东西?”
同理,护卫不敢硬拦她,更不敢硬拦顾箬笠和林乡君。
护卫可真是愁苦死了:“郡主,您该知道,我们是来保护大公子的,大公子方才还要了一壶茶,并没什么事,您瞧过之后,快些下来吧。”
顾箬笠扒拉在窗子上:“明儿,明儿!”
护卫:…… ……
明儿没理她。
林菘先跳了下去,又接了顾箬笠一把:“当心。”
顾箬笠见了董相夫人乐氏,她眼珠子偶尔转动一下,真跟木头一样,听见林菘叫“若若”,才朝她看了一眼。
“若若好,若若是好孩子,和明儿玩。”她说着说着,眼泪猛地流下来,满脸都是,一张脸上皱纹如沟壑,看她的模样,说是董相的母亲,也有人信。
“若若好,明儿说,若若和清儿一样大,一样好。”
顾箬笠心道,许是董霜明常和他娘亲提起“若若”,她才记得了。
乐韺连忙给姐姐擦脸,小声道:“姐姐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自己,郡主别太嫌弃。”
顾箬笠见她如此,乐韺又急乱的很,主动推着轮椅:“还是先送夫人回去吧。”何必让她受这些刺激?
乐韺才仿佛想了起来,连声道谢,跟着哄她姐姐:“姐姐别哭了,姐夫可是当朝相爷,连陛下都对姐夫多有依仗,家里这点事,不怕的。只要小三儿能平安醒来,就一定会没事的。”
乐氏涕泪流的不止,手脚都在发抖,乐韺连忙拿药丸给她含着,又让人赶紧去前院请太医来。
正要离开,林菘突然定住,厉声叫那几个护卫:“快开门!里面出事了。”
护卫面面相觑,不敢做主:“郡主,乡君,小的们也想,可钥匙在相爷手中。这门除了相爷,谁也打不开啊!”
林菘上前一步,拔·出首领护卫的刀,猛地架在了乐韺的脖子上。
乐韺:???
“破门。难道你们没闻到一股臭臭的血腥气吗?”
护卫刚迟疑了一下,林菘就划破了乐韺的衣裳。
护卫们生怕她真的手滑,伤到了乐韺,连忙拔刀,将锁链劈了。
祠堂门一开,一股臭血气息,就传了出来。
护卫再不敢耽搁,闯进去一看,这血是董霜明吐出来的,他眼角流血,已经半干,看样子早就昏迷许久了。
董相噗通一下,跪在了祠堂门槛上:“我的儿!”
董相一头磕在地上,晕了。
乐氏本来坐在轮椅上,背对祠堂,似乎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喉咙里发出一声厚重的嗝声,激烈抽搐起来。
顾箬笠又气又怕,冰凉的手被林菘握住,不由自主靠在了他胳膊上。
“小明……不会已经……”
董霜明衣襟上全是黑血,林菘伸手压住脉搏,感受到微弱跳动,连忙小声安抚顾箬笠:“若若别怕,还有气,也许,还能救活。”
顾箬笠把他抓住,头软软的贴在了他手臂上。
董相的颜面大,也只请来一位太医,所幸陛下体恤臣下,又派来一个,赶来的及时,一顿药灌下去,董霜明把毒血全都呕了出来,暂时算是保住了一条小命。
董相拄着拐杖,几个时辰之间,苍老颓败了不少:“幸而郡主去而复返,太医说,再迟上片刻,就是神仙,也回天乏术。”
至于乐氏本就是痼疾,激动之下,旧病发作,浑身颤抖,从椅子上摔下去,差点咬断了舌头,被林菘强行打晕了。
这会儿用了安神药,已经睡熟了。
太医也看过了,这乐氏的病症本就是心病,只能用药先好好养着,根本半点刺激也不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