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依,下一刻,利箭又从脸边穿了过去。
“别射了!都叫你别射了!我是孟云秀!”
盛不疑冷道:“原来是承恩公家的二公子。二公子怎么会到了我的庄子里,还拿箭对着盛某的妹妹?”
不等孟云秀开口狡辩,盛不疑又道:“我这庄子也就罢了,御赐的山庄,二公子喜欢,也能来作客。可我家这几个妹妹,是我们盛、顾两家的万金宝贝,不论是谁,是手抖了、眼瞎了,还是脑子不好,敢伤她们一根毫毛,别管这人是什么皇亲国戚,盛某也要去御前讨个公道!”
孟云秀慢吞吞的出来,还悄悄白了顾箬笠一眼。
他是早看见了顾箬笠,才故意放箭吓唬她,谁知道,盛不疑这个武状元,居然会跟在后面!
“不,不是手抖了,盛大哥,这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千金郡主动手啊。我真的是眼瞎了,还以为是兔子窜出来了呢,这手一抖,不就吓到妹妹们了?”孟云秀暗暗叫苦,胡乱丢下一句“真不是故意的”,就往林子里边跑了。
连受伤的两个护卫都不要了。
盛不疑冷着脸,箭在弓上搭了良久,才慢慢放下了。
宝珠连声叫:“大兄别管那傻子了,宁姐姐好像受伤了,先救堂姐起来。”
盛不疑方才没闻到血腥气,以为无人受伤。这时往陷阱中一看,才发现盛宝宁气若游丝的蜷在下面,肩头一支箭穿过,钉在了地上。
盛不疑心头直冒火,急忙跳下去,刚要抱她起来,宝宁就胡乱挠了他一把。
“你让我被人射死了算了!你明明看见箭是冲我们来的,你替顾箬笠挡箭,你不管我的死活。阿娘不喜欢我,大兄也不喜欢我,就连宝珠都不喜欢我,呜呜呜……我要去死,不要你管我……”
“是大兄不好。”盛不疑见哄不好她,也不说什么,跪下来要抱她回去。
盛宝宁吓的要命,哭着不让他碰:“疼,我不要你,以后你再也不是我哥哥!你去做顾箬笠的哥哥……呜呜呜……我疼……”
盛不疑死死拧眉,突然往自己脸上狠狠扇了三个巴掌。
啪啪的巴掌声,吓的盛宝宁立刻老实了,哆嗦着伸出了手。
“大哥别打了……呜呜……再有下次你可一定要先保护我……要先护着我……”
盛不疑心里不知什么滋味,胡乱应了一声:“嗯。”
回到庄子里,才发现,那支箭穿透了盛宝宁的衣服,挂在了肩膀上。
盛宝宁摔进了陷阱,还被箭吓了,可毫发无损。
盛宝宁红着脸:“对不起大兄,我太害怕了,我,我还以为我中箭了。”
盛不疑松了口气,看着小姑娘光滑的肩头,闷声道:“我不知道你摔进去了,也不知道你在那边,不然怎么会不管你?”
盛宝宁早就不气了:“我知道啦,大兄你以后好好说话,不要动不动就打自己。而且,我也没受伤,就算……就算大兄先救若若,我也不会特别生气。”
“因为她是陛下的亲侄女啊!要是她出了事,陛下肯定会迁怒我们盛家。所以,大兄做的对。”
盛不疑心头微苦,看着这个一贯在家中不受宠的妹妹,再次解释:“我真的不知道。”
因为一场虚惊,三个小丫头还是按时回了书院。
黄昏时分,林菘进女舍时,发现顾箬笠已经到了。
她整个人钻进床幔里,不知道又在鼓捣什么。
林菘若无其事坐下,片刻,见她还不出来,忍不住出声问:“去山庄玩,这么开心?”
顾箬笠被她惊了一下,一骨碌钻出一个小脑袋:“你过来。”
叫他过去?
他凭什么听她的?
林菘慢吞吞站到了顾箬笠床边。
顾箬笠伸手把他一拉,示意他坐下,还拉着他的手在床幔里摸了摸:
“你猜,这是什么?”
林菘看不见里边的东西,摸在手里又暖又毛的触感吓了一跳,这东西还是温热的。
林菘眉心直跳:“猫?”
“错啦!”顾箬笠抓出了小兔子,献宝一样捧到林菘面前。
“你看!”
林菘和惊慌失措的兔子对上了眼,大眼瞪小眼过后,各自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吓。
“你,你干什么?”
顾箬笠问:“你喜欢吗?毛茸茸的,小小的,好可爱!”
林菘往后缩:“哪里可爱?”
“像你一样!”
林菘耳朵通红:“哪里像我?胡说八道!”
顾箬笠又问:“你喜欢吗?我们一起养它吧!等养的白白胖胖,还可以吃麻辣兔头、手撕兔肉、烤兔腿、干煸兔肉。”
顾箬笠这畜生说着说着,两眼放光,对着幼小可怜的小兔子咽了咽口水。
林菘微微叹了口气:“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顾箬笠随口道:“昨晚摔了一跤。”
林菘便不再作声,余光落在她发髻边的海棠绢花上,不知在想什么。
第18章 秦襄
翌日一早,林菘方才梳好头,转过身来,冷不丁被兔子的红眼睛吓了一跳。
“你作什么?”
顾箬笠蹭了蹭兔子柔软温暖的毛毛,声音还不太清醒的哑软:“好菘儿,再帮我梳一次头吧。”
林菘心头叹了口气,冷脸道:“转过来。”
顾箬笠抱着兔子,乖乖扭过脸,小声拍马屁:“菘儿真好!等以后兔子养胖了,我把兔腿都给你吃。”
林菘懒得理她。
这几日林菘真是练出来了,很快就梳了一个又快又好的双丫髻。
顾箬笠从盒子里摸了一对珍珠簪花,胡乱递给林菘,口里胡言乱语的奉承:“菘儿梳的头发真好看!不过还是菘儿更好看,明明是一样的双丫髻,菘儿比我好看多了。”
她满口鬼话,林菘一个字都不信。
“你小时候也常来鸿蒙书院,这书院里做饭的都是些什么人?”
顾箬笠对着镜子照了照,提着笔盒站在门口,示意林菘和她一起走。
林菘只好跟上,哪知道顾箬笠上来便亲亲热热的抓着了他的手。
林菘大惊,下意识甩开了顾箬笠。
顾箬笠好生奇怪:“你作什么?”
林菘又羞又恼:“你作什么才是!”随便拉人家的手?
话没说完,他就看见盛宝珠和一个姑娘,手拉手亲亲热热的跑过去了。
不止她们,一路上这些娇娇气气的女孩子,个个手拉手,黏在一块,好像不贴着对方就不会走路一样。
林菘冷着脸:“我不习惯和别人亲近。你别拉我。”
顾箬笠:“哦,知道了知道了。你也不用这么紧张,一副被纨绔少女轻薄了的模样,啧啧。”
顾箬笠又问:“你问饭堂的事做什么?”
林菘自然是想打听那个失踪的嬷嬷,遂胡乱道:“上次吃了一道点心,觉得不错,我从未吃过,想知道是什么,让家里做来试试。”
顾箬笠问:“什么样的点心?”
林菘随口道:“宝塔一样,红色的,上面还有一点软软的泥。”
顾箬笠精于此道,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你也喜欢吃这个呀!我也喜欢!那是玲珑塔,你说的没错,是书院的嬷嬷自己制的。不过这方子早就流出去了,我家中也有,下次抄了带给你。你还喜欢吃什么?胭脂鹅脯喜欢吗?我下次带你去泓玉楼吃好不好?说起来,应该没有女孩子不喜欢甜滋滋的胭脂鹅脯吧?”
林菘闭了嘴,脸色一瞬间冷了下来,径自往前走。
顾箬笠已经习惯了林菘的冷淡,反正——只要自己有求于“她”,“她”还是会帮自己的。
平素冷淡一些,也无妨。
一进学堂,就见孟云秀几个挤在后边,孟云秀手里拿着毛笔,捏着秦襄的手,在他手腕上使劲涂抹。
“好了好了,一下就好了。你信我,这可是太医院的御医教给我的偏房,只要涂在伤口上,很快就能痊愈。”
顾箬笠从外门进去的,一时没看清什么事,拉住一脸惊慌的盛宝宁:“那几个怎么回事?孟云秀也在这读书?”
盛宝宁道:“可不是!不止孟云秀,连季凤川也在!听说半月前,他们两带着各自的跟班,在饭堂打了起来,将饭菜都弄散了。随园先生亲自请旨,领着他们去学田收白菜、种小麦,足足干了半个月农活让他们知道何为‘粒粒皆辛苦’。”
顾箬笠微微皱眉:“季凤川都多大年纪了?都行了冠礼了吧?还没从鸿蒙书院出去?”
盛宝宁扯着顾箬笠的袖子:“你还管这个?人家是三皇子的亲舅舅,愿意在鸿蒙书院呆一辈子也成。可我不想啊!刚才我在路上碰到孟云秀,他还吓唬我。若若,好郡主,你让我回家吧。”
顾箬笠也没打算在书院久待:“等几日。”
盛宝宁快崩溃了:“等什么?”
顾箬笠目光落在林菘背影上:“我看看林菘想做什么。”
盛宝宁:“你管她做什么!”
顾箬笠单手托腮:“不知为什么,这心里总也放不下他。大约,是因为我心里总有他。”
盛宝宁欲哭无泪,明知道顾箬笠这混账又在胡说八道,仍然羞的满脸通红:“若若,你又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