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走错了路。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中国制度下无法出现资本主义,是顾准说的。
顾准是谁呢?就是他第一个提出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理论。
第20章 臣的猜想
顾铮少年时代,对“格物致知”曾经怀着非常强烈的热情和兴趣,一直在不断的观察与探索各种自然现象。
因此闹出的笑话,写出来估计能凑够一本《世说新语》。
在后世,这些都是学者们津津乐道的内容,仿佛从这样的少年时代,便可窥见他身上能够成为圣人的某些特质。
而在这些故事里,顾铮也的确观察到了许多自然界的现象,并且总结出了一些规律和理论。只是即便他是个天才,研究这种东西也是为世人所不认同的。没有人指导和交流,他弄出来的东西也就对错参半、似是而非,没有任何用处。
本来顾铮只将之当做自己的小兴趣,也不在意是否能有什么结果。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生活中突然遭逢巨变,亲人相继故去。在这种生离死别带来的震动与创伤之中,顾铮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之后在翰林院蛰伏数年,遍阅儒家经典著作,更令他从一个唯物主义者变成了唯心主义者,从一个自然科学研究者变成了一个哲学家、思想家。
然后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走了下去。
说是错误,但他在这条路上取得的成就同样辉煌灿烂,令后世人心向往之。但是跟他本来可以走的那条路相比,就不免令人惋惜。
他本来可以挽救一个时代,但最后只成就了自己。
个人与集体究竟哪一个更重,或许除了顾铮谁都不知道,也无从评说正误。
其实现在,顾铮的某些思想已经开始形成雏形,只是并没有经过系统的整理归类和完善。就连他自己对此也是懵懵懂懂。而贺卿却误打误撞,将另一条路铺到了他脚下。
历史的拐点有时并不惊心动魄,在当时,它们如每一个平淡而简单的日子一样,并没有任何出奇之处。只有以后再倒回来看,才会发现,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有了端倪。
虽然是秉承着“说话算话”的理念,决定研究一下贺卿所说的这个问题。但顾铮对自己也有一套标准和要求,即使再小的事情,也绝不愿意敷衍了事。所以还是拿出了态度,认真钻研。
开始时只有一个人,还颇有点无从入手之感。后来经过几位重臣的宣传,朝中的年轻人们都研究起了这个问题,大部分人还总爱来找顾铮讨论,倒是给了他不少的启发,打开了思路。
接下来,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正在进行最初的探险,顾铮乐此不疲,甚至险些忘记了最初是为什么要研究这个。
直到这一日,他陛见时,又在咨平殿外看到了贺卿。
贺卿皱着眉正在出神,面上的表情忧心忡忡,显然是在为什么事情而烦恼,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顾铮远远看了一会儿,心里冒出来一点奇怪的感受。
一开始,他的确误会了贺卿,以为是她撺掇着张太后,借地震之由,增加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与太皇太后争权。
虽然入朝多年,但是这种利用百姓作为砝码为自己争权夺利的事,顾铮还是十分厌恶。虽然熟读儒家经典,但他对于粉饰太平的那一套,却并没有什么兴趣。
这些高高在上,不识民间疾苦的人,却统治着这个国家,享有无上特权,还要把国家折腾得一团糟。
也不能怪顾铮偏激,毕竟之前的灵帝和献帝,都是这样的人物。
在顾铮看来,身为帝王,最好的做法是垂拱而治,委任贤明的臣子,然后就甩手不管,把事情交给下面懂得的人去做,才可以避免犯错。而他们自己,大可以继续享受。
这是他在儒家忠君思想与自己的理想抱负之间挑出来的平衡点。
而贺卿一个女子,也野心勃勃的掺和这些事,自然更让顾铮不满。因为女子秉政,极容易任性妄为、霍乱朝纲。
然而地震的确出现了。
之后回到宫中,贺卿和张太后却没有借此机会招揽人心,争夺权力,让顾铮在意外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误会了贺卿。不管她想做什么,但目前看来,倒并不像是要扰乱朝政的样子。
只是身为后宫女子,如今还是出了家的方外之人,如此关心国家大事,也实在是令人惊奇。
所以站了一会儿之后,顾铮便主动上前,开口招呼道,“见过真师。”
“啊……”贺卿似乎是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抬眼看见是他,才慢慢平静下来,“顾大人。”
“上回真师问的问题,臣已经有答案了。真师可要听一听?”顾铮道。
贺卿有一点意外,但还是点头道,“愿闻其详。”
“一个物件放在那里,伸手推一下,他便会向着前方运动。既如此,臣猜想,万物置于空中接会坠落于地上,也是因为某种力的缘故。”顾铮说得比较慢,一边想一边斟酌词句,“臣做了一些试验,一片树叶在空中会多悬浮一段时间,但若是将一百张树叶叠起来,则也会如铁石一般直直坠地。而一斤树叶、一斤石头和十斤石头,落地的时间也几乎相同。”
贺卿听得瞪大了眼睛,没想到顾铮自己琢磨着琢磨着,竟然就设计出了一个著名实验。
也许,天才们的脑回路大都相通?
顾铮还在继续道,“因此臣又猜想,这些物体落下时,可以借风之力,便如群鸟高飞、风筝上天。但若是重到一定程度,又没有羽翅,则风之力可以忽略。不论重量多少,落地的时间都是相同的,所受之力也相同。”
贺卿注意到,他用了两个猜想,便轻嗤一声,笑道,“只是顾大人的猜想?”
“臣无法证实。”顾铮诚实地点头。
但他很快又从袖带里摸出了一个长条形的黑色石块,放在手中上下抛了两次,然后继续道,“臣又想,安静放着的东西,总要有人施力才会动,它们坠落于地,又是谁在施力呢?”
他说着,另一只手拿出一块铁片,放在手掌另一侧,与黑色石块隔了一段距离。但他才一松手,便听“叮”的一声,铁片已经贴在了黑色石块上。
“这是一块磁石,铁片会受它吸引,主动贴到它身上去。若假设咱们脚下的地面就是一块巨大的磁石,可以令万物接受它吸引,便说得通了。”顾铮握住手中的磁石,朝贺卿微笑道,“这只是假设,臣近来正在寻找论证之法。”
贺卿只能持续保持呆滞,万有引力他都弄出来了。
虽然这就是贺卿想要的,但真正做到了,她心里反而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总觉得自己造成了非常了不得的改变。
“不过如此一来,又有了新的问题。譬如同样高悬于空,为何星辰日月就不会掉到地上来,若说是因为距离过远,臣幼时也曾听过天外陨石的故事,与此不符。这个问题,臣尚在钻研之中,暂且不提。”
说到这里,顾铮脸上露出一点笑意,“自然之道,果然博大精深,令人神往。不知臣的答案,是否能暂时解开真师的疑惑?”
第21章 瑞州民变
虽然全篇都是猜想和理论,没有公式也没有定理,但顾铮能钻研到这一步,已经很出乎贺卿的预料。
她也没有继续为难,点头道,“已经够了,多谢顾大人。”
顿了顿,她又问,“听闻因为顾大人之故,朝中大小官员,如今都对这些问题生出了兴趣,竟使风气为之一变。如此,这些难题,想必顾大人还会继续钻研下去?”
虽然并非有意,但贺卿这一番话,的确说搔到了顾铮的痒处。
他年少时钻研这些东西,被斥为歪门邪道,人人不屑。然而如今他身居高位,成为举手投足皆可影响国事的重臣,喜欢这些东西就成了无伤大雅的小爱好,反而还令得许多人追捧跟随。
他年他若是能成为宰执,主持政事堂事务,说不得这本来不登大雅之堂的小爱好,还会成为显学。
但顾铮虽然在贺卿面前表现得好似很迂腐,却从不是不知变通的老古板。恰恰相反,他最擅长的就是借势而起。
所以当初薛知道想推他上位,他欣然接受。后来看出贺卿和张太后要借用地震的事做筏子,他也同样用心准备,借机让所有人都看到并认可了他的才华。如今,他也很想知道,这些新东西能够给朝堂、给大楚,乃至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历史本来就不是一成不变,而是一直在加入新的东西。
隋唐以前,世间连科举制度都没有,门阀以九品中正制掌控晋升通道,想要获得向上的资格,更多的是要求自身素质:美姿容、好风仪排在第一位,而后才是清谈玄理、赋诗作文。
唐时科举推崇诗赋,若是贴经一科考得不好,还可以当场作诗赋代替,只要能得到主考官的认同即可。因此举子总要在开考之前以诗赋扬名,名望越高,则名次越高,也更容易取中。
到了宋时,王安石将新学带入朝中,罢诗赋不考,只推崇经义,又是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