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赶紧倒吧,我爹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那……”施大娘看了眼自家老头子,见他默许了,客气的收下了,拿出空碗时,碗里多了一把野蒜。
“大娘……”麻敏儿双眼一亮,她正愁没调味料呢。
施大娘笑回:“这两天雨水多,屋后的野蒜发疯似的长,竟有手指长,拿回去和在糙面里可香了。”
“多谢大娘。”
施大娘把麻二娘送到了路口,嘴就没停过,“二娘啊,大雨过后,常出去转转,野菜可不少。”
“好的,大娘,谢谢啊!”
“这孩子……”施大娘看着小娘子的背影笑得嘴都合不扰。
路过罗家空宅时,麻敏儿下意识看了眼,罗家的房子虽破,却很大,要是被谁家买了推了重建,倒是能好好建个二进二出的漂亮宅院,真是可惜了。
麻齐风站在廊檐下,看女儿如女主般和周围人打交道,欣慰的同时,竭至不住想起自己的娘子,想得心都疼了,娘子……娘子……
“爹,我回来了!”
女儿脆生生的声音唤醒了麻齐风,“赶紧上来吃饭。”
“是,爹。”麻敏儿脱了草鞋放在梯板下,赤脚上了走廊。
“吃好饭,爹给你做双布鞋。”麻齐风对女儿低声说道。
“谢谢爹。”
“吃饭吧。”
麻家人围到小桌边,开始吃晚饭。贴饼、肉汤,自从流放以来,这是他们吃过的最好的饭食,一家人低头不语只管吃饭,静谧而美好。
吃饱喝足,一家人坐在房间地板上,两个小的仍然玩木鸟,仿佛怎么也玩不够似的。
麻大郎坐在弟妹边上,不时帮他们捡一下扔远的小鸟,脸上微微笑意一直没有断过。
麻齐风坐在小桌边,想帮女儿做鞋,没油灯,太暗,被女儿抢了过去,“爹,明天天亮做一样的。”
“没事,爹手痒。”
“那也不许做,伤眼。”
那倒是真的,娘子的眼睛就是这样伤的,不仅伤了眼,还伤了身体……麻齐风再次想起病逝的娘子,心口再次疼起来。
感觉到爹情绪低落,麻敏儿开口:“爹,白天,我在村里转了转,有些人家准备开地种些粮食。”
“爹不懂这些。”
“我知道,爹!”麻敏儿说道:“我们都不懂,可以向村里人学。”
麻齐风点点头,“嗯,只是不知这地什么时候能分到地。”
这也是麻敏儿发愁的事情。
第二日一大早,麻敏儿就起来为家人做早饭,窝窝头刚做好,院子外有人叫:“麻二娘……”
是小乞丐付小有的声音,麻敏儿连忙迎了出来,伸手开了篱笆门。
“二娘,我打听到了。”
“哦,怎么回事?”
“藏的私房拿了出来。”
麻齐风正在房内帮女儿做布鞋,听到有人叫,出了房间,站在走廊上,听到他们俩人对话,虽不明白前因,但也猜了个大不离。
麻敏儿来到走廊边上,小声说道:“不是被解差诈光了吗?”
麻齐风冷笑一声:“麻家再怎么说也是大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总能想到办法藏些私房。”
大爷的,有私房钱不拿出来,跑来吸我家的血,麻敏儿气得心口疼,想想明白了,这些人都不敢第一个拿出私房银子,怕自己的私房变公用。
大爷的……大爷的……麻敏儿暗暗把这些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幸好那天和爹把他们震住了,断了他们吸血的念头,他们大概也别无他法了,纷纷拿出了自己的私房,可是私房也有用尽的一天,为何不让亭长分房分地呢?
这群吃软怕硬的怂包,麻家算是败落尽了。
麻敏儿刚想去厨房拿个窝窝头给小乞丐,他贼头贼脑的朝四周看看,然后一副神秘的样子,“镇上官差好像盯上他们了。”
“什么意思?”
“这几天我一直留意后衙的人,发现镇上的衙差、小吏们也都注意后衙,看到他们拿私房个个兴奋的不得了。”
“爹……”麻敏儿大吃一惊。
麻齐风倏一下抬头看向镇上,他还准备今天晚上偷偷送些粮给那边,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
“爹……”麻家其他人对麻敏儿来说,跟陌生人一样,不,比陌生人还不如,可是爹是麻家人,是其中的一分子,他会如何对待这件事呢?
麻齐风叹了口气,“爹晚上去提醒他们一声。”
“哦!”这样最好了,也算尽了麻家人的本分,麻敏儿去厨房拿了两个窝头,“要是镇上有什么事,随时来告诉我们。”
“好!”付小有接过窝头高兴的跑了。
这一顿早餐因为麻齐风吃得不安心,他的情绪感染了孩子们,他们也吃得不安心。
麻敏儿没有多说什么,早餐过后,收好厨房,准备把施大娘给的一把野蒜栽到院子,以后做菜、做面食,可以掐叶子调味。
郭李氏见麻敏儿在篱笆边上栽野蒜,连忙过来,“二娘,以后这些活,就让郭婶来。”
“那怎么行,郭婶,我总得学会。”
“那也不急,等你再大两岁也不迟,这两年,这些活就让郭婶来。”
麻敏儿看看自己九岁的小手,也罢,“那就辛苦郭婶了。”
“你这孩子,以后别说这客气话,再说,婶可要生气了。”
“好,听郭婶的。”麻敏儿也不矫情了,“郭婶,你看从廊下到篱笆门这一段地方还挺大的,我想把它们做成菜地,划成几个畦,里面种不同的菜,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郭李氏赞同说道:“婶来给弄,要不了两天,保证都给你弄好。”
“那就辛苦婶了。”
“有吃有喝,辛苦啥。”吃了麻家的粮,终于能为他家做点事,郭李氏巴不倒呢。
第53章 阴暗 分家
即便下雨,郭李氏都没有停下侍弄菜畦,穿蓑衣,戴斗笠,干得挺起劲,倒是让麻敏儿非常过意不去。
站在廊下,麻敏儿朝雨中叫道:“郭婶,雨太大了,你还是回去吧,等雨停了再弄。”
“二娘,没事,有蓑衣有斗笠,一点也不碍事!”
“郭婶,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让你帮我弄菜畦了。”
郭李氏一听这话,立即立起转身回道:“那行,我把手中这点地翻完。”
“这才嘛!”见对方终于肯听了,麻敏儿松了口气。
麻齐风也跟着松了口气,回到房间,坐着发呆,有人的情况下,他是不会拿针线做活的。
不一会儿,郭李氏终于回去了,麻敏儿从走廊回到房间,“爹,是不是有压力?”
“还行。”麻齐风笑笑,“她也想还粮食的人情吧。”
麻敏儿叹口气,坐在地板上,“不知什么时候能分到地?”
麻齐风拿起针线做鞋,没回女儿的话,他也不知道什么分地。
麻大郎无聊坐在廊下地板上,溅进来的雨水,他就着地板教三郎写字,小悦儿也蹲在边上跟着学。
这种平静没能持续多久,小乞丐又飞奔跑过来,到了篱笆门就急促的喊道,“麻二娘,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啦?”麻敏儿连忙站到走廊朝外喊道。
“亭长把他们都赶出来了。”
“啊……”麻敏儿转头看向麻齐风,他也不管下雨,出脚就下了廊梯。
郭李氏在家听到隔壁叫声,又看到大兄弟往雨里跑,连忙把蓑衣还回来,“大兄弟,赶紧穿上。”
麻齐风伸手就套上蓑衣,戴上斗笠朝镇上跑。
“麻二娘……”付小有看向廊下的小娘子。
麻敏儿抿抿嘴,转身拿了油伞,这把精贵的油伞是申猴儿特意她给的,他说‘小娘子,既然你左一句有雨,右一句下雨,叔特意把我家娘子的陪嫁雨伞给你,借你吉言,让云水下场大雨。’
“二姐,我也要去。”麻三郎一把拉住要下廊梯的姐姐。
“你跟大哥呆在家里。”
“不,我要跟你去镇上。”
“我也要去……”
……
大雨也阻止不了人们八卦的心,云水镇衙门周围围了很多人,他们都看向雨中的麻家——京城来的流放犯。
“爹,你开口说句话啊!”麻齐蒙跪在麻承祖面前,“我们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老还不开口,你让我们怎么活呀!”
大雨浇透了麻承祖,这个昔日风光无限的一代帝师,如落汤鸡一般立在雨中,一动也不动。
麻齐光见他爹没个活人气,气得就朝黎亭长扑过去,“你这狗屎亭长,耍了这么大一圈花招,原来是动的这个脑筋,我打不死你。”
还没扑到黎亭长,他就被衙差架住了,还挨了揍。
黎亭长站在油纸伞下,尖滑笑道:“麻老大人,还说你们没钱住客栈,这不连炊饼都买上了,而且都是银子啊,银子啊,在我们这种小镇上,就连铜子都难得见到,你还哭穷,住进衙门重地,不合制啊!”
雨水沿着麻承祖的眉须直往下嘀,他不屑的朝黎亭长看了一眼,仍旧紧闭贵嘴,只字不发。
“行,行……我倒要看看,是你硬气,还是这雨硬气……”黎亭长指着衙门前后门,“给我看牢了,不许他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