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越的脸色本来很可怕,就像是从无间地狱地的修罗使者一样,看见这样的缇宁,他脸上的阴沉之色慢慢淡去。
他坐在床边上用微凉的指腹摸了摸缇宁的脸,声音听不出来情绪,“昨天不是挺冷静的吗?今天你害怕什么。”
缇宁昨天当然害怕了,可是害怕不能帮她走出逆境,所以只能鼓起勇气,将自己伪装成勇敢冷血的猛士,一往无前地冲上去。
裴行越又温柔地说,“不过就是杀了个人而已。”他漫不经心无所谓的语气在一定上安抚了缇宁的心情。
她不就是杀了个人吗?
她竟然杀了个人!
她昨天杀了个人!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在她手中消失了。
裴行越的心情忽然又变得很好,嫣红的唇瓣还勾了下,“现在想睡觉吗?”
缇宁脑袋古板地摇晃了下。
下一秒,衣裳被一双干净洁白的手扔了过来,裴行越轻声说:“和我出门。”
他说完就走了出去。
缇宁眼珠子僵硬地看着裴行越,呆了半天,终于将衣裳穿好。
走到大门边的时候裴行越已经骑在马背上了,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马。他朝着缇宁伸出手,缇宁将手递给他,然后坐在了裴行越的身前。
此时天色还早,天空不过亮起了鱼肚白,他们一路出了徐州城,四处是翠绿的农田,街道上的人也农夫也多了起来。
黑夜里诞生的恐惧在温热日光的照耀下,渐渐消除,缇宁紧绷的神情也和缓了下来,她坐在马背上问裴行越,“我们去哪儿?”
裴行越的唇翘了一下,“去杀人。”
“杀……”如果不是坐在马背上被裴行越圈在怀里,缇宁现在肯定已经掉下马背了,她稳了稳身形,“你在开玩笑?”
“自然不是开玩笑。”裴行越的声音平静,“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杀人还不是什么大事!
对,杀人对于裴行越来说或许真不是什么大事,说不准就是比吃饭喝水麻烦上一些。
可是这对缇宁来说是件大事。
“你要杀什么人?”缇宁抖着嗓子问。
裴行越好像是才考虑这个问题,他安静了片刻,才回答缇宁的问题,“随便杀吧,看谁运气不好。”
缇宁: “!!!”
“我不去,你自己去吧。”她让裴行越停下马。
“你再动我就先杀了你。”裴行越仿佛有些被缇宁烦到了,十分不耐烦地说。
缇宁一下子就不敢动了。
裴行越满意了。
这匹马一直疾驰了一上午,直到午时裴行越到了一个缇宁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
裴行越翻身下马,顺便也把缇宁抱下了马,山林里树木葳蕤草丛茂盛,缇宁心神不定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一下马差点就摔了个五体投地。
裴行越笑出了声,“就在这附近等吧,谁来杀谁,顺便给你练胆子。”
缇宁这次险些又要摔倒,还是脑浆要溅出来的那种,“我,我……不需要练胆子。”
“我觉得你需要。”裴行越如是说。
“我真不需要。”
“不,你需要。”
“我不需要!”
“嗯?你再说一个字看看看。”
缇宁只好闭嘴不言。
一声脆响在缇宁面前响起,一把泛着冷光的长刀落在缇宁身前,缇宁都不知道裴行越是什么时候找来的这把刀。
她上马时他的马背上有刀吗?缇宁记不清楚了。
“拿起来。”裴行越说。
缇宁看了眼那把长刀,没去拿刀,而是抬头看向了裴行越,山间的午后带着热气,他整个人却不受其扰。
她盯着他的好看的脸庞,“我不拿。”
裴行越居高临下地站在缇宁身边,听见她的拒绝他丝毫不恼怒,慢吞吞地说出一句杀伤力极其强的话,“你不拿我杀了你。”
缇宁感觉自己的脖子有些冷,她发现裴行越拿起了手中的长刀,刀尖的位置碰到了缇宁的脖间的肌肤,轻轻的冷冷的,他现在还没有用力,但是只要缇宁下句话不如他意,缇宁敢保证。
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戳破她的血管,鲜血会像西瓜汁一样流出来。
“拿不拿?”他又在问她了,声音低低沉沉,危险十足。
“不……拿。”几乎是话音一落下,缇宁就闭上了眼睛,眼睫不停地颤抖。
裴行越冷笑了一声。
缇宁觉得像一块被冰冻了数百年的羽毛若在了她的心上,冻得她的半块心都冷了。
“你要为了一群无关紧要的人放弃你自己的生命?”
缇宁觉得裴行越肯定生气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死吗?”
缇宁紧紧闭着眼,眼睛都不敢睁开,她当然不想死了,她还没有成为画坛大家,受人敬仰,她还没吃够天下的美食,她甚至还没谈过恋爱当过娘亲,她才不想死呢。
她有一瞬间就想妥协了。
是裴行越这个变态逼她杀人的,她也不想的,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可是,人之所以为人,总是要有些和动物不同的地方,比如底线比如坚持,为了活着,阿谀谄媚言不由衷撒谎成精她都能接受。
但伤害无辜的人,她不接受。
思及此,缇宁忽然觉得她自己的气场两米八,顶天立地也不过如此,虽然裴行越比她厉害许多,但是这一刻,她的人格魅力完全超过了他。
缇宁这几个字说的掷地有声:“我不去杀人。”
然后她听见了裴行越咬牙切齿的声音,“好。”
几乎是好字一落下,缇宁心里就涌现出了一股后悔的情绪,人格尊严底线这种东西有她的小命重要吗?命都没有了她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缇宁猛地张开眼,恰好对上裴行越有些猩红的双眼,眼见他手里的长刀要慢慢落下来,缇宁倏地往旁边爬过去,“等一下。”
裴行越脸色十分难看,几乎都能滴出墨汁来了,他盯着缇宁纤细的脖子,冷冰冰地问,“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缇宁捂着脖子往后缩了缩,“四爷,四弟,是这样的,其实我胆子挺大的,上能玩虎下能养狗,中间还能解决个人间败类,你真不用用杀人练我胆子,我胆子已经很大了,比豺狼虎豹都要大呢。”
她眨巴眨巴眼睛,尽可能让自己的行为变得可信些,虽然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裴行越不为所动,冷漠无情地盯着在他刀下的她。
“再说了我貌美如花这张皮又白又嫩,你留着我没事在我身上画几笔解解闷总比你现在杀了个我爽吧,再不济我性格活泼机灵还能陪你解解闷。”
缇宁咬了咬牙:“不仅仅是玩小嫂子和小叔子的游戏,以后我还可以陪你玩,玩……继母继子,甚至兄妹骨科,大夫病人,老师学生的小游戏呢。”
第29章 出气
裴行越的脸色本来很难看, 他觉得她很蠢, 简直就是蠢到了一种境界,竟然为了毫不相干的人放弃她的小命。
明明这个小骗子又不是那等仁义大过命的人,她为了讨他欢喜做了那么多不想做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她竟然敢直接拒绝他, 还那么一脸正义十足的表情, 不过她既然想死, 那么他成全她。
只是这个小骗子居然又反悔了。
他听着她的话, 脸色越来越复杂, 尤其是她说到最后几句话的时候,裴行越眼睛里的猩红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是绿油油的东西, “你给我闭嘴。”
缇宁立刻双手交叉捂住了嘴巴。
裴行越死死地盯着缇宁,缇宁的目光落在裴行越的手上, 他修长的手依然握着长刀没有任何放下的意思, 缇宁不动声色地往后退。
“不准动。”
“我没动啊, 没动啊。”缇宁的嘴巴被手掌捂着,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裴行越低低地笑了一声, 谦谦君子的面庞上全是扭曲,“阿宁, 你今天又让我非常不爽。”
缇宁心里一咯噔,不过下一瞬,她就听见了长刀落在了地上的声音,但是没等缇宁反应过来, 她就被人捉住了。他抬手微微扯开她的衣襟,细白整齐的牙齿重重咬上了她的肩头,缇宁吃疼下意识拍打双手,可惜她现在整个人被裴行越禁锢在怀里,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撼动他分毫,缇宁疼的眼泪水都出来了,声音也破碎不堪,“你放开我。”
他重重地咬着她的肩,牙齿深陷肌肤之间,他却一直没有松口,直到鼻间传来一股腥甜的血腥味道。他眼底的暴戾才慢慢退去,他缓缓松开他的牙齿,但是禁锢着她的双手依然死死地抱着她。
裴行越低下头,她的脖子往后仰着,宛如仰天展翅的白鹤一般,只是白鹤被凶猛的鹫鸟捕获,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裴行越看着那六个整齐而冒着血珠子牙印,低下脑袋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下。
缇宁的脖子往后微微瑟缩。
但是她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让他咬一口,总比被他砍了脑袋要好。
半晌之后,齿印处不再有血珠子冒出来了,但那牙齿印就像烙印在了她的皮肤上,如何也摆脱不了。
裴行越舔干净唇瓣上属于缇宁的鲜血,终于松开了缇宁,转身往别的地方走。缇宁抬手碰了碰刚刚被他咬的地方,这时裴行越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跟上来。”声音还是有些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