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东道主长宁郡主陆含春身边只坐着零星几个贵女,硬是被穆宜萱抢去了所有的风头。
陆含春虽是郡主之身,可论家中权势,这京中谁还能比得上穆家势头呢。
沈初菱遥遥见着穆宜萱,忧愁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欣喜,与沈初黛说了一句,便巴巴地跑到了穆宜萱身边去问好。
沈初蔓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轻轻骂了一句,“马屁精。”
她扯了下沈初黛的袖子,“阿姐咱们去找长宁玩吧。”
沈初黛没忘记今日的正事,眸光在宴席上不断搜寻着,终于在一个小角落里找到了那名刺杀皇帝的秀女。
魏思双正独自一个人坐着发呆,清秀的脸上心事重重。
沈初黛开口道:“二妹,你先去找含春。”
随即便往魏思双的方向走去。
沈初蔓虽是觉得奇怪,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到了长宁郡主身边,不住地好奇往那儿看着。
穆宜萱余光也不留痕迹地往沈初黛看去,这京城中的贵女能与她匹敌的,数来数去便只有沈初黛一个,她暗自将其当作较劲的对象。
穆宜萱虽是自恃美貌,却不得不承认沈初黛的美貌,只见她施了粉黛的脸颊如朝阳映雪,琼姿花貌得让她一个女子都移不开眼神。
即使身处角落,却依旧是全场的焦点。
穆宜萱有意打探沈初黛的情况,便开口对沈初菱道:“听说忠国公府特地请了姜嬷嬷回去给你阿姐教授礼法,如今见着你阿姐果真觉得气度不一般,我们几个也是极羡慕的。”
沈初菱讨好地说道:“穆姐姐您实在过谦了,阿姐纵使被姜嬷嬷教授过,可您自小被穆太后接去宫里,若论礼法穆姐姐你排第二,便无人可排第一了。”
虽是未打探出什么,穆宜萱心情稍好受了些,就算沈初黛样貌出众那又如何,那皇后之位注定是她的。
沈初黛这头却是不知晓穆宜萱那兜转的小心思,她借着讨教绣技的名头与魏思双聊得正欢,两人甚至都约定好两日之后相约府上一聚。
沈初黛轻轻搭上魏思双的手腕:“到时候思双妹妹必定要好好教予我湘绣才是。”
下一秒,她却敏锐地觉察出魏思双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痛处。
沈初黛秀眉一凝,装作不经意地撩起她的袖子,白皙清透的手腕顿时显露在眼前,乍一看并未瞧出什么不对劲来。
魏思双却是脸色瞬间一白,迅速将袖子放了下来,掩饰性地笑着道:“沈姐姐开口,我自是尽全力。”
沈初黛却是笑不出来,第一眼确实看不出什么究竟,可她却注意到那纤细手腕上竟然都是不易察觉的针孔。
她环顾了下周围,确定无人注意,方才从腰间香囊中套了一瓶金疮药递到她的手心里。
魏思双感受到手中瓶子的温度,睫毛微微一颤几乎要落下泪来,她攥紧了瓶子低声哀求道:“沈姐姐,求您别告诉旁人。”
“好。”沈初黛神色凝重,“不过你先告诉我究竟是何人动的手?”
魏思双咬着唇:“是我继母,不过都是我的错,怪不得她的。”
这个答案与沈初黛猜到的差不多,魏思双的父亲魏太医本是民间一游医,后来无意间得到晋元皇帝赏识,方才被提拔到京城来。
彼时魏夫人正怀着孕未能一道同行,魏太医本想着待孩子出生后再将魏夫人接来京城,谁曾想这一别竟是成了最后一面,三个月后魏夫人难产而死。
魏太医心里怨着魏思双,只每年让人送去银两代为照顾,后来娶了继夫人生了几个孩子后,便更对她不放心上。
还是前几年唯一照顾她的奶妈去世,她方才被接进京来。
沈初黛上一世曾让人去打探魏思双的消息,只知晓她既不得父亲喜,又有个凶悍的继母,平日里的日子过得极是艰难,竟是不知晓那继母如此恶毒,她父亲又是如此残忍。
她刚想说什么,一个软绵绵散发着奶香味的小团子突然抱住了她的大腿,扬起脸眨巴了两下眼睛:“漂亮姐姐!”
沈初黛一愣,目光移下去,见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奶圆的脸上一双忽闪的大眼睛,见着她望过来咧嘴一笑,举起白胖的小手,将手心里的糕点往她手中塞:“姐姐,吃、吃……”
身后跟着婢女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抱歉地赔笑道:“沈小姐,奴婢没照看住小世子,惊扰到沈小姐实在对不住。”
那婢女不是旁人,正是她上一世在平南王府救下的婢女,青儿。
重生了四回,这是沈初黛第一次来参加寿宴,也是第一次见到小世子。
没想到小世子竟是如此可爱,奶呼呼地像个漂亮的小团子,萌得她整颗心都要化了。
“不碍事的。”沈初黛莞尔,忍不住伸出指尖轻点了下他的面颊,软滑的触感让她有些爱不释手。
只是下一瞬想到小世子上一世的悲惨命运,她神色有些凝重,吩咐青儿道:“今日人多眼杂,定要跟紧了小世子知道吗?”
青儿不明所以,连连点头。
小世子缠着沈初黛玩了许久,直到平南王派人接小世子去男席,小世子仍不肯离开这儿。
最后还是她看着那小厮一脸苦恼,方才哄了小世子去了男席。
魏思双看着沈初黛清丽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忍不住打趣道:“沈姐姐如此喜欢小孩,待沈姐姐入了宫,定要多多皇上诞下龙嗣才是。”
旁人这会儿还不知晓沈初黛不准备入宫的事,她不留痕迹地将话题拐开。
两人相谈甚欢时,歌七突然从外头走进来在她耳边细语了几句,小世子终究还是出事了,他们盯梢在府外的眼线称,一个小厮带着小世子从西面的狗洞钻出来上了一辆马车。
帘子撩起的一瞬,他们见到里头坐了个蒙面男子,那男子只露了个眼睛,唯有耳后的疤痕清楚可见。
沈初黛眸色一冷,找了理由便准备离开寿宴,刚走了几步却是突然想起上一世在魏思双坟前殉情的男人,他耳后不就有块疤痕吗?
她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魏思双,神色有些复杂:“思双妹妹可认识,耳朵后有块铜钱大小疤痕的男人?”
魏思双愣了下,茫然地摇了下头:“不认识。”
又疑惑地问道:“沈姐姐怎么如此问?”
沈初黛细细打量了一眼她,确认她不是装出来的,这才道:“没事,随便问问。”
想着小世子的安危,沈初黛步履不由有些加快,回廊转弯处差点儿便与一人撞上,她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迎着日头的光亮瞧去。
那少年身形挺拔颀长,腰间别了一把剑,他有一双漂亮深邃的眼眸,沉淀在眼里得却尽是阴郁冷芒,给人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正是她方才怀疑的“祝止译”。
沈初黛见过无数勋贵,便是战场上也混迹过那么几年,却从未从旁人身上嗅出这般阴郁的戾气。
想起昨日护城河边搜寻到沾有血渍的麻袋,她心中冷冷一笑,行事如此狠辣独绝,也怪不得阴戾之气如此重。
沈初黛面上却未表,轻轻福了个身,便与他擦肩而过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带着“祝止译”面具的陆时鄞顿住脚步,余光不留痕迹地往她的方向扫了一眼。
她今日穿了一身湘妃色襦裙,灿烂美艳的牡丹遍布在她的裙摆上,伴随着她脚步的抬起仿佛有一簇簇牡丹翻飞。
牡丹清丽绝艳却是不比过人,这身衣服极衬她。
陆时鄞微蹙了下眉,使得他冷凝的眉眼更显锐利。
这般场合沈初黛应是与往常一般,做足温婉高贵、落落大方的派头,可她竟是急得连前头的人都能觉察。
必定是发生了紧急的事。
还未来得及探究,迎面又来一个婢女,她圆圆的脸上满是慌张,额头上都挂满了豆大的汗滴,一双眼睛满是茫然无措。
那是伺候小世子的婢女,名叫青儿。
眼见着她全身打着颤,步履混乱,没长眼睛一般地就要撞上来。
梁缙忙是往前跃了一步,抬起了刀鞘挡在陆时鄞前头,高声斥责道:“放肆!没规矩的丫头,见着小侯爷竟不知行礼!”
青儿走着神,被梁缙突然一声吓到,猛然间抬起头迎上陆时鄞的脸庞,他的眉眼似乎被阴郁终年笼罩着,眸光中酝酿的冷厉几乎像剑一般刺进她的心坎,寒气逼人。
青儿吓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背后是冷汗津津,又忙反应过来跪地求饶,“奴婢参见小侯爷,是奴婢莽撞鲁莽,还请小侯爷责罚!”
陆时鄞开口:“出了什么事?”
对于这尊大佛,青儿从心底是惧怕的不行。
她不敢有半分迟疑,抖着声音道:“回禀小侯爷,是小世子失踪了!”
梁缙一时没反应过来,小世子失踪了该是在府内找才是,沈小姐往府外跑什么。
陆时鄞却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随即低声吩咐下去,“远远跟着,好生护着。”
——
沈初黛在随行马车里备了男装,进了马车换上男装做了易容,便打马跟着暗卫留下的标记一路追寻而去。
标记是在城外的一座偏僻农庄停下,沈家暗卫早已在外头候着,只等沈初黛一声吩咐便可冲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