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陆之韵但凡见着有三五位已婚妇人聚在一处,便凑过去加入闲聊,把话儿往他们的郎君、公姆身上引,又和柳佳懿柳佳娴说了一会儿话,基本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虽然宴会上一片花团锦簇,看上去依旧锦绣繁荣,但确然是波云诡谲的,大家说的话都别有深意,很有些互相套消息、说似是而非的话麻痹对方之意。在她获得的消息当中,大部分都是,这些妇人的郎君要么今日愁眉不展心情不佳乱发脾气,要么便是忙得脚不沾地。
再结合如今的形势,没有什么自然灾害,亦未曾听说要推行什么新政,未曾听说要修建些什么新的宫殿庙宇,未曾听说边疆有战事起来,未曾听说有使者来大武谒见皇帝,如今,便只剩下了一件事。
回安定侯府后,陆之韵便去见了安定侯夫人。
她半点没含糊,直接问:“阿母如今急着让二郎娶亲,可是担忧遇上国丧?”
今上年已老迈,能让一位太医的妻子忧心忡忡,必然是今上不好了,而她的夫君极可能被威胁着要做什么事被她知道了,以至于她过于忧虑,才在筵席上现出行迹来。
国丧三年不能娶妻。
这也是安定侯夫人担忧的。
但。
陆之韵道:“二郎的亲事,不宜过早定下。此事,当与阿爷商议,待风平浪静时再定亦不迟。”
安定侯夫人犹疑片刻,道:“此事,正是我和你阿爷的主意。卫少师是太子少师,他是和东宫一处的。令二郎与卫大娘早日定亲成婚,不仅是为二郎,也是为萧家。”
作者有话要说: 萧嘤嘤:垃圾作者!两章了,我两章没出场了,一直活传说里,没展现出我的英武不凡,没和脑婆啪啪啪[微笑]
韵娘:……好惨一男的
作者菌心虚点烟:英武不凡会有的,啪啪啪是会被河蟹的……
第40章 不安于室的世子妃
安定侯夫人犹疑片刻,道:“此事,正是我和你阿爷的主意。卫少师是太子少师,他是和东宫一处的。令二郎与卫大娘早日定亲成婚,不仅是为二郎,也是为萧家。”
也就是说,在这一次的风波中,安定侯决定站太子这边。因此,让萧璎和卫传芳早日定亲,实质上也是在向太子投诚。
然。
陆之韵心里总觉得萧璎和他们选的路会不同:“阿母阿爷不如再等等,看二郎怎么说。”
安定侯夫人叹了口气道:“我们如何不想和他商议?只是这事儿关乎阖家上下的性命,半点马虎不得。如今他正对你不能忘情,自然是不肯答应的。还需你出面,再劝劝他。”
陆之韵没应,安定侯夫人便拉着陆之韵的手道:“韵娘,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然则,事已至此,再没有别的路可选。阿母不是在逼你,你若对二郎还有几分情意,总不能看着他误入歧途,没了性命还落得个‘对寡嫂有歹念不肯娶妻’的名头罢?韵娘,你们好歹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你就忍心么?”
陆之韵当然不忍心。
她别过头去,垂目低声道:“别说了!我都知道了,阿母放心。”
晚间。
陆之韵躺在榻上,窗外竟有明月和繁星。
天气虽冷,但因烧了炕,被窝里又渥着手炉,暖烘烘的,足以令人安眠。陆之韵拥着被,至夜半三更犹不能安眠,遂披上狐裘,翻出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借着夜明珠的光,从密道里去了萧璎的卧房。
他的卧房中一片冷清,她便烧了碳,裹在他的被褥里。约摸到四更天时,她才看到了风尘仆仆的萧璎,他的下巴颏儿已冒了青茬。
她刚起身,要掀开被子出来时,便被萧璎摁住:“别起身,当心着凉。”
随后,他离陆之韵远了几步。
陆之韵皱眉,萧璎如何不知她在生气?当即解释道:“我身上犹有风雪之气,你靠得近了易受凉,待我身子暖和了再来抱你。”
陆之韵半支着身,似笑非笑道:“谁稀罕你抱?”
萧璎幽深的眸子看着她,目光里像是带着火,扬声问:“不稀罕么?”
陆之韵却不答,只问道:“今上可是不行了?”
这事儿是宫内封锁了消息的。
萧璎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陆之韵沉吟:“看来我猜的是真的。你参与了夺嫡之争?”
不等萧璎回答,陆之韵便盯着他,低声道:“若我料得不错,你选的不是东宫。”
萧璎连着忙碌数日,眉宇间皆是疲惫之色。
他没敷衍陆之韵,道:“正如韵娘所言。”现在,他正试着争取卫少师,让他做内应。而卫少师说得很恳切,这是要压上阖家人性命的事,他不放心他。只有他娶了卫传芳或者是卫家别的闺秀,这事儿才算是成了。
萧璎没答应。
此时,陆之韵没再多问,转了话儿道:“阿母阿爷让我带话给你,卫家的大娘子为人品格端方,性情好,才貌俱佳,堪为良配。”
陆之韵灿若星辰的目光盯着他,微微笑道:“你不如松口应下,娶了罢?”
萧璎的疲乏与困顿顿时一扫而空,面色依旧是苍白的,双目却锐利有神:“陆三娘?!”
陆之韵仍旧在微笑着,声音亦温柔,似一朵解语花:“常言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你此时对我有意,但又能到几时?不如娶个女郎做摆设,我们私底下照旧,如何?”
萧璎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一双凤目直勾勾地盯着她,再没了往日的好脾气,只一字一句道:“陆三娘,你做梦。”
陆之韵歪着头道:“不能么?”
在梦境中,她看到,当她这样对萧璎说时,萧璎气怒交加,同时又因自己费劲筹划二人的将来时陆之韵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劝他娶别人,一赌气,就真娶了。
萧璎深吸一口气,按捺住脾气道:“你先时想招惹我便招惹了,如今不愿意做背德忘伦的人,就要撇开我?”
陆之韵气他:“你说得对。你仔细想想,你娶你的妻,私底下我们还在一起,只要别把这事儿说出去,于你于我,皆有益处。阿母阿爷也放了心,不再忧心,却不是好?”
萧璎亦生气道:“确然是好的……”但我就不如你的愿。
只是,后半句尚未出口,陆之韵却勃然大怒,一把将枕头扔在他身上,坐起身横眉竖眼地指着他骂:“萧璎!你敢!”
萧璎眸光一深,心底竟漫上了喜悦。
她平静的模样令他着恼,她此时怒发冲冠,却令他心动神驰。他再也按捺不住,探身过去便含住了她香软的唇舌,几近于凶狠地掠夺着。
手也探进了被子里。
他拥着她,一吻毕,才在她耳边道:“萧璎不敢。”
那声音极好听,温热的气息喷拂在她的耳颈处,麻酥酥的,令她软倒在他怀里。红宵账中,他与她共被,素色的被子翻着浪,一阵阵,一声声,直到雄鸡打鸣。
很多事,陆之韵都能猜到,也能看得透。但对于自己和萧璎的未来,她却在不安,找不到出路。
越是知道宗族世家、法典制度如何运转的,越是出自名门世家,越知道这些世家会为了维护声名、利益作出什么抉择。
她几乎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未来——要么立志为萧珏守寡,要么回家嫁给别的人。她可以嫁给任何人,却唯独嫁不了陆家和萧家的人。
宗法制度使然。
这些,都令她时而茫然,时而绝望,时而质疑自己是否不该和萧璎来往,亦恐人知晓他们的私情。
那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他们在榻间温存,萧璎疲惫地亲吻着陆之韵汗湿的额头,郑重道:“韵娘,你放心。”
别的,不用多说,陆之韵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陆之韵不说话,片刻后,方气恼道:“不是才完么?你怎么又……”
萧璎埋在她颈间,动作激狂,声音却低哑:“它想钻到你心里去。”
乱了,一切都乱了。
不同于以往陆之韵刻意引诱萧璎入毂,这是一场两个人的意乱情迷。
陆之韵向萧璎转达过安定侯夫人的意思后,萧璎便和安定侯夫人明了志,表示近日时局纷乱,实在不宜娶亲,还请她不要再为难陆之韵请陆之韵当说客等语。
安定侯少不得和他叙了一番话。
安定侯有安定侯的担忧,萧璎有萧璎的政见,因此,这场谈话注定只是父子俩各怀心思打太极,改变不了萧璎的决心。
自李三娘的宴会后,卫传芳得知是陆之韵与安定侯夫人一同选定了她,她便知道,她嫁给萧璎的事已是十拿九稳。
因此,在面对家中曾经挑衅过她的兄弟姐妹时,她亦显得胸有成竹,三言两语便把人怼了回去。如今,就等着定亲了。
谁知,不过几天的功夫过去,萧家便来了信息,说他们二人八字不合,萧璎命中带煞,若取寻常女郎做妻子,定然克妻克子,请卫传芳另择良人。
原本还心情愉悦的卫传芳得知消息后,竟是心里一灰,忍不住滴下泪来。她那扬眉吐气的愿望、和未来夫君两情相悦夫唱妇随的期待、在陆之韵手里抢人的快意,竟然全都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