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闺秀附和道:“正是呢,往日她贪图萧珏的世子身份,弃边关生死不知的萧璎而嫁萧珏,如今萧珏死了,萧璎却成了飞将军,是众人仰慕的战神,可不就是报应不爽么?”
“你们说,陆之韵倘或见了萧璎,该怎么处呢?”
“萧璎应当看不上她了罢。一个寡妇,刚死了丈夫,形容定然憔悴,哪里还有往日的美貌?男人都一个样儿,只慕美色。”
“听闻萧珏病逝后,陆之韵这儿有了问题。”李三娘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头,“我倒是想见见她,看看曾经的第一闺秀如今落魄成什么样儿了。”
“如今赴宴,她定然是要打扮妥帖的。”
“她如今遇不幸事,容颜定然衰减,便是打扮又有何用?再者,如今她正在服丧,定然要素衣素服的,又不能涂脂抹粉,又憔悴不堪……”
卫传芳深以为然。
今日,是她的风头压过陆之韵的时候,昔日的第一闺秀,如今在她面前,也都要黯然失色了,这令她和旁边的闺秀交谈时,唇角忍不住上翘,露出愉悦的笑容来。
李三娘正说道着,突然大家都不说话了,室内变得安静:“怎么都不说话了……”
她顺着别的闺秀的目光朝门口看去,便见……
作者有话要说: 补齐。
第33章 不安于室的世子妃
李三娘正说道着,突然大家都不说话了,室内变得安静:“怎么都不说话了……”
她顺着别的闺秀的目光朝门口看去,便见着素衣素服的陆之韵款款走来。她头上未饰半点珠翠,只为应牡丹宴的名儿,簪了一朵白牡丹,素净的脸上未施脂粉,额心贴着水滴形的嫣红色花钿,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朱,端的是风姿楚楚,当得起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而这一屋子人,因她的到来,反都成了庸脂俗粉,黯淡无光。唯有她,值得注目。
李三娘面色通红,她才说过陆之韵青春守寡,定然容色减褪憔悴不堪,陆之韵便光彩照人地走了进来。
何止是光彩照人!
许是嫁了人又新寡,她身上更有了从前在闺中做女郎时不曾有的风流气度,无需脂粉妆点,自是艳压群芳。
离李三娘不远处的冯传芳见陆之韵,亦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不得不承认,适才她因传言、因李三娘的话儿对陆之韵的揣度有多不靠谱。除智慧外,她向来自负美貌,唯独肯认自己不如陆之韵,原以为陆之韵新寡容色衰减,她是将前浪拍死在沙滩上的后浪,此刻才知——是她想太多。
便是她,在陆之韵面前,亦显得俗了。
倘若陆之韵是高山上的雪莲花,是空谷中独自芬芳的幽兰,冯传芳便是人间富贵花。前者因稀而贵,后者因多见而不足为奇。
陆之韵并未搭理李三娘。
她先前和安定侯夫人、萧璎已拜会过主人家,萧璎被俾仆引入招待郎君们的前院,安定侯夫人则和京中有了些辈分的世家妇在一处,杨国夫人略略关怀了她几句,提及近日来的流言,她也没避讳,只说“悲伤过度故一时言行无状”,又说流言夸大其词人言可畏等语。
和杨国夫人叙罢,才有杨国夫人身边的俾仆带她来年轻女郎们的所在。适才她到门口时,正巧听见李三娘编排她,便止住俾仆的脚步,不让她们出声,待李三娘说到她定然变丑了风光不再才现身。
杨国夫人已经出嫁的两个女儿柳佳懿和柳佳娴也在这个厅。
她犹如信步闲庭般,迤逦而至,在俾仆的引导下,于柳佳懿和柳佳娴旁边留给她的位置坐下,冲这两位盛装的好友微微含笑道:“多日不曾见了,别来无恙否?”
柳佳懿笑道:“无恙。”
柳佳娴点头:“都好。”
柳佳懿容色清丽,性格稍嫌冷淡,在这里坐了大半日,都只和柳佳娴略略说几句话,并不兜揽其他闺秀。
“你还好吗?上次去你们家,没见着你,我想着你定然忙着,抽不开身,就没多叨扰。”
她说的是去安定侯府上为萧珏吊丧那天。
不待她说完,柳佳娴补了一句:“近日你的传闻颇多,你怎么样了?如今可还好?”
陆之韵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倘或事事求全,亦不过是自寻烦恼。偏我就是那个自寻烦恼的人,别的都好,只是遭逢此变,未免容色衰颓,人未老朱颜先残了,羞见相好的姐妹们,唯恐在你们身边损了你们的颜面。”
柳佳懿一听,便知陆之韵在暗讽李三娘先前的话,淡淡笑道:“哪个蠢物敢说韵娘容色衰颓?”
李·蠢物·三娘:“……”她的手指紧紧揪着臂间的披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旁围着她的闺秀们的溜须拍马,简直像是在打她的脸。
偏偏柳佳懿点到为止,不再多说时,性格活泼些的柳佳娴却又拍手道:“是极是极。倘若你这容色,叫朱颜残,世间女子的容貌便也没有可看的了。”
李·世间女子·三娘:“……”她脸色火辣辣的,绞紧臂间的披帛,咬了牙,想驳她几句,又一时想不到怎么驳。
冯·世间女子·传芳:“……”虽然不想赞同,却不得不赞同。在陆之韵的风华之下,旁人确然是不起眼的,便是近两年因陆之韵不常出来而闻名各大宴会圈的她亦然。
陆之韵不再多言,只一笑置之。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李三娘的脑瓜子终于转动了,和她旁边的闺秀道:“前几日我日日研读应皇后的女则女训,颇觉有道理。女子当以贤德为要,才貌次之。一个女子,若是为贪恋权势,而弃生死未卜的情郎于不顾,嫁了情郎的丈夫,偏偏丈夫又早死了,情郎反倒发达了,于是这女子心有不甘,也不感怀已逝的丈夫,反倒日日载歌载舞,弹奏靡靡之音,再有才貌,也是令人不耻的。”
她一面说,一面瞟陆之韵,打算等陆之韵回嘴的时候,再来一句“我未说名道姓,你自己倒认了,显见得你也有几分自知之明”。
结果么,陆之韵却当没听见一样,只和柳佳懿和柳佳娴谈论今日杨国夫人请他们来看的绿牡丹,说今日牡丹宴上,郎君们必然又有好诗等语。
大武王朝民风开化,男女并不过分避嫌。很有些郎君和女郎都是元宵节的花灯会上认识的,和家里人说了再去提亲,女郎们平日亦可出门,有些英姿飒爽的女郎尤喜着男装或是胡服,自行骑马出门,或是由家里的兄弟们带着一同出门游猎。
诗词歌赋曲舞琴棋书画等,许多贵族女郎们都会,且并不以在人前展现才华为耻。
从前,在各大宴会上,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便是陆之韵的琵琶古琴和舞姿、萧璎的剑舞、萧珏的诗、贺闻章的文、莫与之的赋、柳佳懿的书、柳佳娴的歌喉、陆闻道的画……
其中,尤其以陆之韵和萧璎最出风头,更因他们从前是有婚约的,每每陆之韵弹琴萧璎舞剑,都是筵席上最令人瞩目的一道风景。
因陆之韵没接茬儿,李三娘更觉没面子,脸上讪讪的,又只好转了话题,和其他闺秀们谈论哪些郎君们长相最好。
“要我说,长得最美的郎君还是萧二郎。从前看他,便觉眉目如画,雌雄难辨,如今他成了战神,气势凌厉,威仪无匹,倒不觉阴鸷,反倒更令人心折了,便如那冷玉一般,即便知他冷,偏由不得想据为己有。”
一闺秀道:“要说萧二郎从前和陆三娘也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谁知如今陆三娘竟成了萧二郎的寡嫂……”
另一闺秀:“所以自古才有一句‘红颜多薄命’,像我们这等长相一般的,反倒易得善终。”
……
约莫又是一炷香时间过去,俾仆前来请女郎们去花厅赴宴。
宴会上,少不得吹拉弹唱,女郎们或弹或歌或舞,郎君们则吟诗助兴。今年,因萧璎归来,在杨国夫人的提议上,陆之韵又坐在了古琴前弹奏广陵散,萧璎则在中庭舞剑。
琴声与剑的配合,一如往昔般天衣无缝。
安定侯夫人只看了一会儿,便撇开眼,暗暗叹了口气,不忍再看。
陆之韵垂睫,心头伤感,也不去看萧璎,在他的目光投过来时,屡屡避开。一曲罢,她起身,在柳佳娴的歌声中起舞,曼妙的舞姿引来众人一阵称羡。
在陆之韵的风光之下,反倒是冯传芳凭借她的琵琶曲和一手好书法给安定侯夫人留下了好印象,尤其是,她容貌佳,进退有度,不卑不亢,言行举止落落大方,一看就知是个明事理的,不由和她多说了几句话。
酒宴罢后,大家都去寻别的乐子。
有的弹琴的、跳舞的、下棋的、作画的、投壶的、射箭的、饮酒的、钓鱼的……
郎君们从席上散后,兴了新文,要曲水流觞,还要行飞花令,引得许多女郎偷偷去瞧。李三娘曾心仪萧璎,奈何被一个陆之韵挡了情路,如今她虽嫁作他人妇,但仍然心折于萧璎的美貌与英姿,忍不住想去瞧瞧。
因此,她和平日里捧着她对她溜须拍马的闺秀也结伴去围观。
在路上,说起陆之韵今日又大出风头,一闺秀道:“卿本佳人,奈何没有品行。她虽出尽风头,但她的那些事儿谁人不知?郎君们心里指不定怎么编排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