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我要摔的,是糟老头子一定要奶我!
一只麦色的手扣住了她的肩膀,牢固有力地抓住了她,生生的把身体拉后掰直了。
苏成之刚刚站定就听见后面那人轻蔑笑声。
是常弘。
真真倒霉,想不到昨日离别,竟不是永世再见。
短短两日,四个时辰的相处,已经让她受够了气。这人简直是以欺负儒生为乐的大变态!
“这是哪家的三岁小儿在蹒跚学步?”
苏成之只觉得此人在羞辱自己,用力晃荡了一下,甩开了肩上那只手。
“给我摆脸色呢?”常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这个小儒生,今日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反抗他?
苏成之对常弘是敢怒不敢言,她只能暗暗想着,要是放在她原来的世界,还什么“常家大魔王”,阿呸,校园霸凌,警察局走一趟,少管所别出来谢谢!
监门官示意她将书篮放下,转身交由身后的监门史,一层一层细细查看。
这一年的晋朝,并未严格的执行后世沐浴更衣,贴身搜查等严苛制度。依着晋朝风气,儒生自有其风骨,监门官不得对其进行过分搜查,否则重刑处置。
而作弊,又视为侮辱儒生门第之事,一旦抓到,按照律法变是腰斩。苏成之惜命,从未有过欲意作弊的龌龊想法。
她的一对A,毫无压力。苏成之迅速将全身脱至只剩一层里衣,又将其交由监门官检查。
秋风吹过,凉意更甚。她不禁捂了捂胳膊肘。
常弘从小泡在校练场,发育极好,一身匀称的肌肉,身量高挑,他俩对比在一起,那苏成之现在这小鸡崽样儿,可不就是三岁小儿吗?
他随意一瞟都能瞟到她头顶上的发旋,啧,发育不良的儒生。
常弘身后跟着俩仆从,将书篮一样交给监门官,监门官也是人精,看到是兵部尚书家的小公子,也没敢怎么检查。甚至还主动将放在书篮里的烧鸡,盐水鸭切好,装回盘内,殷勤地摆回书篮。
苏成之看着嘴馋,她穿越在布衣人家,一年都不能吃着一次飘香四溢的烧鸡,盐水鸭。
监门官提醒她接过自己已经被检查好的衣物,她回了神,烧鸡再香,那也是常弘的烧鸡,常弘的烧鸡,四舍五入就是**鸡,有毒,不能食用!
于是她火速套上衣物,就准备离大魔王远一点。
弘文贡院,宫广路深,棚舍由内至外,偏是由小号至大号,苏成之不幸就是那最小一号。
提神,运气,你可以!苏成之自我建设着,想要将两个书篮一边一个,掮回肩上,就看见一只麦色的大手,先她一步将她的两个书篮提了起来,握于掌心,那模样,好不轻松;那收拢的手掌,青筋微微浮起,指节根部鼓起的幅度……打住,常弘的手,无论外表如何具有欺骗性,四舍五入,本质上至少也是个铁砂掌吧!
看着苏成之还在原地发呆,常弘抬腿踢了踢她的鞋,示意她回神。
“看在你教我箴言的份上。”
“哦,哦。”箴言啊,苏成之有点心虚的回应道。
“磨磨蹭蹭什么,还不赶紧跟上。”
苏成之反应过来,“你步子迈小一点!”她小跑着跟上他,卷袋在她衣襟前微微晃动。
“哪号棚舍?”
“最小那号。”
“还挺巧。叫不叫老大,不叫给你把书篮扔茅坑里去。”
苏成之瞪大了眼,晋朝盛儒学之风,民风淳朴,百姓相处起来大多都热情有礼,怎么会有如此恶霸!
“你把书篮还我。”她伸手就想去截胡。
常弘早料到她会来抢,双手将书篮分别举至头顶。
矮常弘一头的,发育不良儒生——苏成之又急又气又羞,不敢叫骂更不敢动手,她泄愤般地跺了跺脚,“你怎么这样!”
“你怎么这样呀。”常弘模仿着太监的语气,怪里怪气地重复了一遍。
仆人们眼观鼻鼻观心,识趣地跟二人在后面。
公子当真是,一日不欺负儒生,一日便浑身不舒服。
后常弘倒是将书篮拎到了苏成之卷袋上写的“里”字号,只是……他看着背对着他坐在号舍里一言不发的苏成之,好像连头顶上的发旋都写着“我生气了”四个大字,不对,这个说法并不恰当,常弘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并不知道“我生气了”四个大字怎么写。
常弘与苏成之有缘,“夜”字将将好挨着“里”字,他俩的字号是挨着的。
一仆从将号帘从书篮拿出,用竹钉钉于号舍恰好的高度,又替常弘铺好号板,卷袋平铺号板上。他想了想,又将号板拆下,卷袋收进书篮,复将鸭绒被拿出,整齐铺好,再放上绞釉枕。另一仆从取出白釉风炉,将碳烧上,取来水,放入提前捣好的茶粉。确认一切打点完毕后,两仆从才离开。
常弘观摩了一会儿苏成之的背影,倒是真真单薄,不敢反抗他生闷气的样子,莫名的令他心情颇好。他想着,不就是欺负了一下吗,以后这儒生认我做老大,勉为其难地带她去斗鸡场见见世面好了!
因为棚舍内不同号舍的考生不能随意说话,常弘也没继续逗弄她,乖乖地掀开号帘,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先睡一觉再说。”
苏成之平复了一下心情,想着昨日好赖在祠堂许下承诺,便取出卷布铺好,研磨好墨,将卷袋平铺,并取出考卷。
考卷有五张。
苏成之其人,因着时常需在抄经馆抄经,加之她记忆里极佳,最有把握的便是经试部分。
而初试,应该是以经试内容居多,无论如何,起码过了初试才能给苏家一个交代。
她瞥了眼第一张考卷,上仅有一句话。
“浮费弥广,开源节流。”
苏成之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缓缓地敲出了一个——?
她翻开第二张考卷,上亦是一句话。
“何以安国。”
苏成之心底升起一股凉意,她不死心地翻开第三张考卷,这回上头只有三个字。
“论党争。”
每一个字,都是如此的熟悉,当它们拼凑在一起,却让苏成之失了方向。
救命啊!这不是我学的九经!
苏成之想着,不知用竹钉自我了结的过程会不会很痛苦,让她走吧,她不想呆在晋朝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经试内容就类似现在语文考试的填诗,以及由一段描写,介绍,给出合适的诗句之类。只是苏成之填的是九经。
*古代穷苦人家置办“被子”并不是易事,用麻做布,填充以杨絮,芦花,稻草等。
执子:常弘与苏成之有缘。
成之:无缘无缘!
常弘:你我本无缘,全靠我……
成之:靠你什么?
常弘:靠我欺负你。
第4章
常弘一觉睡至日上三竿,他这个人,刚睡醒时极易蒙圈,也没什么答题的心思,便寻思着提前将午饭吃了吧。他取下号顶,放置好号板,铺好卷布,拎出食盒。
这是一个雕刻精美的三层食盒。常弘打开来瞧了瞧,上层居然还放了莲子和参片,这不是补品吗?啧,他常弘身强体壮,力大如牛,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又怎会动几下笔就需要吃补品?回头别给他逮着是谁出的馊主意!
中层则是一些酥山,毕罗这样的小食点心。下层则有一盘切好的烧鸡和盐水鸭,还有一木盒,木盒内装了满满的雕胡饭,常弘拿手在木盒边缘碰了碰,尚有余温。
饶是常弘再没有生活常识都清楚,熟米饭放久了会反生,且他乃练武之人,胃大。这分分明明,是他一个正餐的食量!常弘用舌头顶了下腮帮子。意思是觉得我不但只会进号舍睡一觉,而且只会吃一餐就走是吧?
常弘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我常弘,岂是你们这么好揣摩的人?
他飞快的扫光了食盒里的饭菜,当然,除了莲子和参片。收拾收拾,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卷袋。
苏成之说过:“凡参加科举之人,绝大多数,必想挣上,挣上需靠奇才。而挣个中间席位,则不需要奇才。我有一箴言,万变不离其宗,你只需记下它如何写,在每题都可以留下相同的答案,都能得分。诚然,它不会让你拿高分,但每题累加在一起的分数,保你过个初试,还是够的!”
“当真?”
常弘虽私下练了百来次,心里其实还是将信将疑,直到他亲眼看到了考卷,苏成之果然不敢骗他。
虽然每张卷都看不懂,但是常弘数得出来,每张卷上就几个字,可想而知,这答题,也无需答很多字数。
于是他照着练习多次的样本,照葫芦画瓢,落笔写道:“吾乃兵部尚书之子”。
“要养成落款的习惯。最好在文尾署名,会给考官以珍重正视之感,无形中铺垫好感,更有可能收获好感分。”苏成之的小嘴吧唧吧唧,絮絮叨叨地说着,常弘想听不进去都难。
好吧好吧,再赏你多两个字。
落款——“常弘”。
常弘写完将小狼豪放置于笔山上。嗯,又是一个好习惯。
他得意的吹了吹卷纸,等笔墨彻底干了以后,又抽出第二张卷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