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风琬刚觉得她摸到秦江樒生活规律的时候,秦江樒的行动轨迹发生了一点变化。
那天夜里,她像前两日一样在外间换了寝衣进屋时,秦江樒却没有躺下,而是坐在床边,似乎有话要说。
见她进来了,他抬头看向她,问了一句:“明天,我陪你回门?”
齐风琬十分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后,确定他是在说一个疑问句而非陈述句。于是她福了福身十分乖巧地道:“一切由王爷作主。”
“好。我陪你回去。”秦江樒微微一点头,翻身躺下了:“睡吧,明天要早起。”
他仍然选择了睡在外面,齐风琬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他会对这件事这么坚持?
而且……秦江樒还知道她明日要回门一事儿也让她十分惊讶,她一直以为,秦江樒已经忘了他刚结婚这件事,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
齐风琬躺下的时候,秦江樒突然目视着外头声音极轻地问了一句:“岳父岳母喜欢什么?”
齐风琬仔细想了想,答道:“臣妾的母亲倒是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真要说的话,她就喜欢吃。至于臣妾的父亲,他就更没什么兴趣爱好了……对了,他喜欢拉着人跟他一块儿喝酒,因为臣妾家中不太有人喝酒,所以……”
“明白了。睡吧。”
秦江樒十分熟练地将被子甩到了齐风琬的身上并熄了蜡烛,片刻后,齐风琬听到了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睡得可真快。
齐风琬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秦江樒每次入睡都十分迅速,仿佛疲劳一天的人一般,沾着枕头便着。这种一秒入睡的能力让她十分羡慕,她常常会因为脑补能力过强、导致脑子过于活跃而无法入睡。
想到明天终于可以回家去看望一下家中的“空巢老人”,她越发得兴奋起来,辗转反侧间找不到半点睡意。
在这个时代,嫁出去的女儿真如泼出去的水一般。她想要回家一趟,实在有些难,明日见了父母后,不知又要过多久才能相见。
在齐风琬再次翻身的时候,一旁的秦江樒忽然睁开了眼睛:“还不睡?”
齐风琬一惊:“臣妾惊扰到王爷了?”
“没有……”秦江樒眼神微闪:“我没睡……”
瞎扯。
齐风琬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位瑞王爷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还不睡?”秦江樒又问了一遍。
齐风琬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一片黢黑中秦江樒根本看不到她的动作,便小声地做出了回应:“嗯……有点睡不着。”
“难怪,你早上都起不来。”
“……”
听到那一句仿佛恍然大悟般的语句,齐风琬陷入了沉默,想反驳又觉得无话可说。等到她想到可以解释自己“不是起不来只是不想起”的时候,秦江樒已经从床上坐起,大踏步离开了房间。
目送着秦江樒离开房间的齐风琬抱着被子开始发呆。
万万没想到,她会因为起不了床被丈夫嫌弃。她也不是完全就起不来啊,只是床比较舒服,一躺就会上瘾罢了,要是有人叫她,她完全是可以起来的!
不过……按照规矩好像是要她主动醒来,然后等着丈夫起床、服侍完丈夫后送丈夫上朝去的?
齐风琬收起了刚才的委屈情绪,开始反思自己是否没有尽到妻子应尽的义务。
她的反思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秦江樒回来了,手上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他进门时还顺手关上了房门,所以屋内的光线很暗,她实在看不清。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那是什么了。因为秦江樒摆弄了一下那东西后,屋内有一点淡淡的香味弥漫开来。
齐风琬仔细闻了闻,只能猜出这应该是熏香,但具体是个什么,她就判断不出了。总之,闻着让人觉得很舒服,慢慢就平静了下来。
秦江樒将熏香处理好后,到面架前净了手,之后才又回到床上躺下,对着齐风琬说了声:“睡吧。”
齐风琬低低地应了声“好”,心里对这位瑞王爷的好感值涨了不少。
她刚将眼睛闭上,秦江樒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我叫不醒你,快睡吧。”
虽然知道对方应该是好意提醒,但齐风琬心里那蹭蹭往上窜的好感值突然刹住了势头,并有了回落的趋势。
……所以说,她真的起得来!你叫不醒,只是因为你没叫啊喂!
第八章
大概是因为心里堵了一口气,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齐风琬就彻底清醒了。
昨夜那种淡淡的香味已经没了,但不知道是不是这种香的效果,齐风琬昨天晚上睡得很好,睡眠质量似乎比之前赖床的那两天还要高上一些。
当她支起脑袋看向身旁还是熟睡的秦江樒时,心中还有些小得意,可惜这种得意没能维持多久。几乎是在她将目光放到秦江樒脸上的瞬间,后者便睁开了眼睛——睁开了带有想要杀人般含义的眼睛。
那寒意散得很快,齐风琬还没来得及害怕,它便不见了。一时间,齐风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好干巴巴地说了声“早,王爷”。
秦江樒“嗯”了一声作为回应,稍稍将衣襟整理了一下后,起身去了外间换衣洗漱。
等到他离开后,齐风琬故作深沉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就在刚才盯着秦江樒睡颜看的瞬间,她再次确定了,秦江樒长得很好看。尤其是他的眼睫毛很长,看得齐风琬都有些羡慕,想把他的眼睫毛扯下来安在自己眼睛上。
睡着的秦江樒全然没有平日里那种气势,反而像个乖孩子般,让人心生保护之欲。当然,这种感觉仅仅持续到他睁开眼睛为止。
齐风琬一时有些想不通,为什么秦江樒一早上醒来眼中的杀气就这么重,简直像是常年在死亡线上反复横跳的人一般,对着整个世界都怀有极重的戒备之心。
不过,齐风琬通过自己的脑补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秦江樒可不是个普通的王爷,他是一个暂代小皇帝管理着朝中事务、在新婚头三天都不愿意放下手头工作、责任心重到让人怀疑他想要取代小皇帝的王爷。这样的人,总是要小心别人来暗害他的嘛。
齐风琬在这两天已经想清楚了,皇帝所赐之婚,不是她想和离就能和离的。
秦江樒虽然整日整日地不着家,仿佛已经忘了她这个妻子一般,但他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儿来。
府中的下人管理起来也十分顺心,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问他们什么他们便回答什么,虽然他们常常是一问三不知,尤其是问到与秦江樒有关的问题时,他们更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但就整体而言,问题不大。
想到以上种种,齐风琬对目前所拥有的生活突然便觉得满足了起来。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做一日王妃享一日福。就这样得过且过混到最后一日,似乎也不错。
齐风琬轻呼出一口气,心情平静地起身准备洗漱。
今天起得早就意味着能出发得早,能出发得早则意味着能在娘家待得更久。思及此处,齐风琬忽然就有些急不可耐了起来,洗漱、梳妆和用早膳的速度都比平日快上许多。
至于秦江樒,他吃饭的状态一贯以来可以用“风卷残云”加以形容,所用的时间比兴奋不已的齐风琬还少。
等到两人收拾好一切坐上马车准备往齐家赶的时候,天还未大亮,街道两边都是静悄悄的。
瑞王亲自陪同瑞王妃回门是件大事,按照规矩,齐家人都该在门口相迎,以示对皇室的尊重。所以,在齐风琬与秦江樒共乘的马车出发之前,便有一个瑞王府的下人先行一步,去齐家报信,好让他们早做准备。
而他们两人出发时间过早的后果就是——齐家的人虽已来到了门口迎接,可站在最前头的齐慎儒却睡眼惺忪,一看就是没睡醒。
齐风琬掀起马车的帘子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指尖微微一颤。
看样子,她这在她出嫁当天哭得比谁都悲痛的父亲,也不见得就有多想她。
秦江樒第一个下了马车,站定后便向车上的齐风琬伸出了手。
齐风琬轻轻地搭上了,之后便被他稳稳地扶下了马车。
秦江樒的身体看着并不壮实,但手上却意外地有力。
齐风琬正惊奇于此时,突然注意到她的父亲在一瞬之间变得精神了。至于他精神的原因——
就在刚才,站在她身旁的秦江樒忽然扫了一眼齐家人,于是她那老爹一个激灵便清醒了过来。不止清醒了,双腿还有些微微的颤抖。
齐风琬在心底发出一声感慨:她身边这位瑞王,果然自带令人臣服的气势。
齐慎儒就这么迈着还在颤抖的双腿,携着一家人走到了两人跟前,规规矩矩地请安问好。
齐风琬侧过了头,不想看一大家子人哗啦啦跪成一片给她行礼的样子。
秦江樒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十分主动地上前一步,扶住了才刚微微屈膝的齐慎儒:“岳父岳母不必多礼。”
然后齐风琬便注意到,她爹的腿抖得更厉害了。直到她娘趁着众人不注意,伸出手将她爹腰上的一块肉扭了一百八十度,他爹才终于挺直了腰板,不再露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