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齐风琬将空碗放下,用手指戳了戳秦江樒捏着那白兔挂饰的手。
秦江樒似乎又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手一收:“怎么了吗?”
齐风琬眨了眨眼睛:“您拿着的,是臣妾的东西。刚才您睡着时,拿过去就不肯松手了……”
要不是齐风琬一直在观察着秦江樒的反应,并准备在必要时刻将东西抢回来,她大概就要错过看到他第二次害羞的机会了。
秦江樒害羞时的反应实在太不明显,就是耳尖会突然红上那么一下。若不是齐风琬一直关注着他,只怕还捕捉不到。
齐风琬再次确定了,自家王爷平日里那气势全开的状态应该只是个表象,至于他内在究竟是个什么性子,有待考证。
秦江樒没有直接将那白兔挂饰交到齐风琬手上,而是选择了两人之间的一个位置,小心翼翼地将那丑兔子放在了被子上:“还你……不好意思……”
最后四个字因为他的声音实在太轻了,齐风琬并没有听清,但靠着观察他的表情,她也猜出了一二。
齐风琬一时有些忍俊不禁,同时脑中有个想法渐渐成型——秦江樒的内里,怕不是个小可爱吧?
她将白兔挂饰系回到腰上的时候,秦江樒一直在盯着她的手看,然而只要她一抬头将视线对准秦江樒,他就会迅速移开视线,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她。
齐风琬一时兴起,干脆利落地盯住了秦江樒的双眼。她的这一举动导致了,到最后她将白兔挂饰重新系好的时候,反而是秦江樒大松了一口气。
东西已经要回来了,齐风琬含笑望向秦江樒,轻声询问道:“王爷可想吃点东西?中午的时候,您似乎光顾着喝酒了,都没有吃上多少东西。”
代替秦江樒做出回答的,是从他腹部传来的“咕噜”一声。
几乎在秦江樒的腹部发出抗议的同一时间,齐风琬捕捉到了他耳尖第三次被染红的瞬间。
她压下嘴角的笑意,向着秦江樒福了福身:“臣妾现在让他们把晚膳端上来,今晚不去饭厅了,就在屋子里吃可好?”
秦江樒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因为今日的种种,齐风琬对秦江樒的认识已经打从心底发生了变化,所以即使此刻的他露出了平日里那面无表情的样子,齐风琬也不再觉得他这样子有多可怕了。
她很镇静地走出了房间,准备让下人将饭菜摆上来。走到门外掩上门的那一刹那,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端坐在床上的秦江樒。
后者已经不再具有平日里那种气势,与其说他是面无表情,倒更像是不知所措,因为不知所措,有些呆呆愣愣的,才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成了他人见到的那副状态。
齐风琬忽然觉得,这一次她的脑补是对的,秦江樒不是什么恐怖至极的存在,就是个……小可爱,还是呆萌呆萌的那一种。
她打定主意,准备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枕边人。她总觉得,她应该能从他身上发现新大陆。
当天夜里,齐风琬趁着就寝前的一段空闲时间,翻出了从齐家带过来的、已经有几年没用过的日记本。
齐文氏和齐慎儒又怕她在瑞王府受委屈,又怕瑞王府的东西用起来不顺她的手,所以两人在整理她的嫁妆时,当真是把所有她能用上的东西都给她带上了。
据说她的嫁妆一箱箱抬出来的时候,塞满了从齐家到瑞王府的整一条道路,引来不少人驻足围观。
那般盛况,坐在花轿里的齐风琬并没有看到,她是听荼白跟她讲的。
至于其中有没有夸张的成份,她并不清楚,毕竟齐文氏和齐慎儒都是自顾自地埋头整理,从未仔细跟她说过她究竟有多少嫁妆。她手上倒是有一张记录的单子,但实在太长了,她懒得去看。
这本已经在柜子深处尘封了好几年的日记本,就是藏在那一箱箱的嫁妆中被抬入瑞王府的。
齐风琬是在不久前找话本看的时候,无意间翻出这本本子的。她前世没练过软笔字,写出的字实在太丑,于是齐慎儒就交给了她这本本子,让她一边写每日反省一边练字。
齐慎儒虽然是个纨绔,有时候教起人却是一套一套的。得亏了他,齐风琬现在的字虽说不上特别好,但至少工工整整的,可以称一声“娟秀”。
齐风琬一直有在写每日反省,直到某天她发现齐慎儒偷看了这本本子,还美其名曰“检查作业”。
从那以后,她就再没有用过这本本子了。
如今,她又将这本本子重新取了出来,撕掉了最前面的那几张,并把写在封面之后的“反省日志”改为了“瑞王观察日志”。
也有很久没有练字了,齐风琬觉得这个机会不错,简直一举两得。
将今日的事情记到本子上后,齐风琬小心地把它封进了箱子里并上了锁。
这次,应该不会被人偷看了吧?
第十一章
齐风琬现在每日的乐趣就是观察秦江樒的一举一动,然后记在她的小本本上。
可惜的是,秦江樒平日里似乎都很忙,一大早要去上朝,从吃完早饭开始又不见踪影,直到晚上才会回来,能让齐风琬用于观察的时间实在太少。
齐风琬一个人待在府上闲着无聊,只好自己找点事情来做,琴棋书画她虽也有在练,但到底兴致不高,于是更多的时间就被她用到了看书与女红之上。
当然,她所看的书,以各种话本为主。她本就不是一个多有志气之人,来到这儿那么久,更是把整个性子都养懒了,所以她平日所追求的,不过自在开心而已。
齐风琬一直想等个机会,找到与秦江樒的契合点,以此为契机拉进两个人的关系后,她才能更长久且更近距离地观察他。
只是秦江樒一直奔波于外,这个机会便有些难等了。不曾想……就在齐风琬都准备着要放弃等待时机的时候,秦江樒却主动凑了上来。
那日正好齐风琬闲着没事,就从箱底翻出了绣绷,想着绣块手帕可以用来替换旧的那块。
也不知道当天刮的是什么风,平日里不到日暮时分不着家的秦江樒竟然提早回了来。
齐风琬正全神贯注于手上的东西之时,身旁的椅子上忽然多出来一个人。多出来的人吓了她一大跳,她转头一看,发现来者是秦江樒。
秦江樒就这么坐在她的边上,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王爷……”
她刚想起身行礼,就被秦江樒止住了动作。
“你继续。不用管我。”
于是齐风琬又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继续开始摆弄手上的手帕。
画这手帕上的花样子时,齐风琬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几日前秦江樒紧紧握着她那件白兔挂饰不肯松手的样子,所以她无意识间便选择了白兔作为花样子,并准备以此来一雪前耻。
她要让秦江樒知道,她的女红十分出众,之前那只丑得不行的兔子虽然被她带在身上,但是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现如今,秦江樒就在边上坐着,齐风琬就更加小心谨慎,每一针都不敢马虎。
她所摆出的这架势,不知道的看来只怕还当她正指挥着千军万马。
齐风琬意识到自己的表情过于严肃是因为,她刚刚一直咬紧牙关,以致牙根有点疼。
回过神来的瞬间,她开始担心自己这般认真的样子会不会吓到一旁的秦江樒。
于是她停了手中的动作,回头看了眼身边的人,然后,她便看到她家王爷露出了比她还要严肃的表情,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使得身体下意识处于防备状态一般。
“王爷?”齐风琬一面揉着腮帮子一面轻声地道:“看臣妾弄这些东西应该很无趣吧?不如让下人早些准备晚饭如何?”
秦江樒一愣,旋即摇了摇头:“你继续。我想看,挺好玩的。”
这回答完全在齐风琬意料之外。她没想到秦江樒这么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不止有耐心看她绣花,竟然还这么有兴趣。虽然……秦江樒那严肃至极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感兴趣。
她脑中突然就浮现出秦江樒捏着绣花针的模样,她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抿着唇继续绣了下去。
练习女红多年,齐风琬的动作已经十分熟练,很快,一只兔子的轮廓便跃然于手帕之上。这只兔子与那挂饰上的兔子不同,不再是丑萌,而是单纯的可爱。
齐风琬仔细看了两眼,自己也觉得满意,便又转头去观察秦江樒的反应,结果便看到了秦江樒比刚才要显得更严肃了的脸。
根据刚才与他的交流,齐风琬大胆地做出了一个推断——秦江樒的严肃表情代表着他对一件事物有兴趣。那么此刻他表现得如此严肃,岂不是他对这块手帕的兴趣达到了一个峰值?
就在她考虑着这块手帕做好后要不要送给秦江樒的时候,后者开了口,声音十分轻:“能教我吗?”
因为那声音实在太轻了,一时之间,齐风琬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她茫然地看向了秦江樒,而后者则避开了她的视线,侧过头后才小声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能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