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在一旁的荼白会意,给待在外间的下人们传了话,手拿托盘的人立时鱼贯而入。
他们两个吃饭的速度差得有些多,所以最开始时总是难以调和,但最近因为秦江樒对她的迁就,吃饭这事上两人和谐了不少。
秦江樒吃得仍然快,但吃完后总会在一旁等着齐风琬,待她慢条斯理地吃完后,才和她一同离开饭厅。
所以那日秦江樒在齐风琬刚将饭吃到一半后就匆匆离去时,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动起了筷子,自顾自地将早饭吃完了。
那时她并没有多着急,总想着到了下午她一醒来就能看见秦江樒了。
然而等到她醒来时,秦江樒却并没有在外间研究花样子。她觉得情况有些反常,便问了问府中的下人,结果便得到了秦江樒到现在都还没回来的答案。
她又追问了秦江樒去了哪里,下人们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他们也不知道。
听到答案的那一瞬间,齐风琬产生了想叫人去找找秦江樒的冲动,但她又觉得自己怕不是管得有点宽,便默默将这念头打消了。
她现在对秦江樒的那份感情,相较于初见他的那段时间,已经有很多不同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齐风琬正坐在窗边考虑着不久前和秦江樒说好要送人的“大红四件”该弄成个什么样子。
小皇帝和齐风斓的婚期将近,若是当真想送出这一份礼物,他们必须得抓紧一切空闲时间。
大概是因为前段时间总是待在身边的人此时不知去了哪里,她一时间还颇觉得有几分寂寞,开始下针时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但……这份礼物不是送给普通人的,齐风琬怕自己一针没弄好会把东西给毁了,无奈之下只好放下了手头的东西,百无聊赖地等着秦江樒回来。
秦江樒一直到天黑了都没有回来。
齐风琬试着继续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输给了自己的胃。不得已,她独自去了饭厅,吃了这顿出嫁后第一次一个人吃的晚饭。
吃完饭后,齐风琬让荼白招来了一个时常出现于秦江樒左右的仆从。
这人进屋后始终低着头,没敢往齐风琬身上瞟一眼,所以相应的,她也没能看清他的长相。
进了瑞王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齐风琬从来没真正管过事儿,最开始时她是忌惮着秦江樒不敢揽权,后来则纯粹是因为懒。
这就导致了如今的窘况。
秦江樒身边的人,她只对长相有个大概印象,剩下的便一概不知了。如今跪在她面前这个人,她都没看清他长相,自然也认不出他究竟是哪一个人。
齐风琬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身份低微,不配有名姓,平日里王爷同府中之人,都称呼奴才为‘阿四’。”跪着的阿四一面说着,一面将头埋得极低。
“阿四我问你,王爷过去可曾像今天这般,天晚了还不着家?”
“王爷过去常常这样。”
“那你可知王爷去了哪里?”
“奴才不知。”
“这样么……你先下去吧。”
阿四退出了屋子,自始自终低垂着脑袋躬着身子,挪动脚步时也尽量没有发出多余的响动。
齐风琬目送着他离去后,用一只手支了下巴,开始思考秦江樒究竟会去了哪里。
外界一直说秦江樒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显然不是空穴来风,作为他的妻子,齐风琬觉得,她就可以来证明这一点。她对于秦江樒究竟去了哪里毫无头绪,此刻能做的,也只是等待而已。
秦江樒人没回来,闲来无事的齐风琬又赶起了“大红四件”的大工程。她按着平日的习惯捣鼓到了夜里,一直到了平日里歇息的时间,她实在熬不过生物钟带来的睡意,还是决定不再等秦江樒了,就像往常一般准时上床。
洗洗弄弄之后,齐风琬叫退了一屋子的下人准备休息。
秦江樒手比她长,平时又睡在外面一侧,他躺在床上就能灭到的蜡烛,齐风琬却必须站到床边才能灭。
夜已经有些深了,蜡烛一灭,屋子里一下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几乎是在蜡烛灭掉的瞬间,齐风琬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奇怪的响动,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去看,便被一个人从后头抱住。
在齐风琬出声之前,抱住她的人以极轻的声音念了一句“是我”。齐风琬微微一愣,认出了来人是秦江樒。
“王爷?”
齐风琬轻轻地喊了秦江樒一声,却没有得到后者的任何回应。与此同时,空气中有一点极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秦江樒,出什么事了?
齐风琬轻轻拉住了秦江樒搭在了她肩上的一只胳膊,小心翼翼地转身,免得已经把全身重量压在她身上的秦江樒会摔到地上。
将秦江樒搂进怀里的时候,齐风琬的心脏因为不安而越跳越快,躺在她怀中的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她手中似乎还摸到了一点温热的液体。
齐风琬闭上眼睛平复了下心绪,考虑清楚眼下的状况后,她在电光火石间拿好了主意。
她先将秦江樒抱到了床上,又翻出了从家中带来的熏香点燃以掩盖屋内的血腥味,一切准备就绪后,她躺到秦江樒身边放下了帐幔,故作镇定地喊了声:“荼白,进来!”
今夜的守夜工作正好轮到荼白这儿,她负责的是前半夜,此时正在外头。
听到了齐风琬的声音后,原已有些困了的荼白一个激灵便清醒了过来,生怕主子出了什么事儿的她带着几个小丫鬟走到了门口,对着屋里问道:“王妃,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你先进来。”
再次听到了主子要她进屋的要求,荼白不再犹豫,伸手推开了门。
屋子里很安静,也很黑,荼白完全判断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齐风琬小心翼翼地从帐幔后面探出了脑袋:“荼白,你来陪我睡。”
说着这句话的齐风琬,语气里满是委屈。
荼白眼皮一跳,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第十三章
“王爷这么晚都没回来,我一个人睡着怕。你把守在外头的浅豆也叫上吧,你们两个进屋来,就睡在那边的榻上。有你们在,我心里也踏实一点。”
齐风琬说话时的声音很轻,但因为夜里头很静,站在屋里的人都听清楚了。
注意到自家主子特地提了下浅豆后,荼白在一瞬间领悟了些什么。
她就想着,她家主子怎么可能胆子这么小?主子从乡下的庄子上回来后,她就一直跟着主子了,这么多年,可从没听说过主子会因为一个人睡而害怕。
这里头,果然有问题。
浅豆和荼白一样,是齐风琬的陪嫁丫鬟。
一共有四个陪嫁丫鬟跟着齐风琬进了瑞王府,荼白是一等丫鬟,除了她以外,剩下的还有个名叫雪青的一等丫鬟同绿沈、浅豆两个二等丫鬟。
二等丫鬟因为等级不够高,没有主子的命令不得进屋,平日里都是待在院子里的,浅豆亦是如此。
虽说身份稍稍差了一些,但浅豆仍是齐风琬的心腹。
齐风琬身边这四个丫鬟是分别从齐老爷子那儿和文家选出来的,不论是一等丫鬟还是二等丫鬟,都有着各自的过人之处。
这位浅豆,是齐文氏特意向她哥哥要来的。浅豆的父亲曾随齐家人上过战场,因伤致残后就被齐家人留在了庄子里供养着,浅豆是跟着父亲进的齐家,父亲死后,她选择继续留在齐家。
之前帮齐风琬挑选丫鬟的时候,她因为有着过人的医术而被齐文氏注意到,跟在齐风琬身旁许多年,最终成了齐风琬的陪嫁丫鬟。
荼白知道浅豆在医术方面造诣颇深,今晚本不是浅豆当值,而主子却特意提到了她,想必主子是要避人耳目让浅豆帮着做些什么。
想通这一点后,她向着齐风琬福了福身,应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便去叫浅豆进来。”
言毕,荼白带着一大群人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片刻后,她又领着浅豆进了屋来:“王妃,浅豆到了。”
“你们过来,帮我把这边的蜡烛点亮几根,屋里太黑了,我还是有些怕。”齐风琬缩在被子里轻声做出了吩咐,显出了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
荼白与浅豆相视一眼,最终两人通过眼神交流达成了一致意见,荼白到门口关好了门,浅豆则如齐风琬要求的走到了床边。
浅豆正准备点上蜡烛的时候,齐风琬按住了她的手,附到她耳边小声说明了情况:“王爷现在在床上,似乎是受了伤,我在床下藏了药箱,你到床上去,帮他看看。”
反应过来的时候,浅豆已经被齐风琬推到了床上。
齐风琬点亮了床头的几根小蜡烛,光线不大亮,但足以照亮床上的光景。她向着床上瞄了一眼,秦江樒似乎正处于昏迷的状态,脸色惨白,看样子,情况不是很好。
她将帷帐重新绑好后放下了蜡烛,之后便走到了屋子的另一边,那里有一张小榻子,她叫两人进来就是要让她们歇在这里。
荼白已经在小榻上放好了垫子与枕头被子,注意到身旁的人不是浅豆而是齐风琬后,她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悄无声息地向着齐风琬一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