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么快就掌握了新词汇,聂羽熙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这都算不上真正的接吻呢,不过先谈正事嘛,别闹!”
到底谁闹谁?齐溯喘了口粗气,在“现代”这代表什么他不可知,而在路朝,嘴对嘴的亲吻只在大婚当日洞房时才被允许,其余皆是轻浮之举,更何况他们尚未定亲!可不知为何,只要是与她一道,发生任何事他都欣然处之、甚至甘之如饴,对她所说的“接吻”更是暗暗存了一丝期许。
聂羽熙看着他愈发出神的模样,忍着笑提醒:“大人!你还没回答呢,什么时候将那位秦昭姑娘请过来?”
齐溯这才回过神来:“噢,已然请来了。她一听此举是为打压烈王,想都不想便答应了,并应允无论何事都愿配合。”
“包括卖身?”
“嗯,包括卖身。”
聂羽熙忽然觉得有些悲凉,从五岁起陷入青楼,却始终出淤泥而不染的姑娘,竟要将自己最珍贵的贞洁送给自己的仇人?这复仇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好可惜哦……”她叹道。
齐溯明白她的意思,跟着叹道:“人人心中都有自己坚守的道义,若能成事,便不算可惜。”
不约而同地沉静片刻之后他才又补充:“秦昭目前在熠王府暂住,明日你便与我一同去熠王府上,与她见上一见。”
“好……那我今晚抓紧把计划书整理出来,这些天都没……”
“不必。”齐溯打断她,“你好好休养,不可太过劳累。明日再整理便可。”
“嗯……行!听你的。”聂羽熙笑着从他膝盖上下来,“那我就回去休息了?争取明天早点起床。”
“等等。”齐溯又抓着她的手将她拉坐回来,“我还有话要说。”
聂羽熙乖乖坐好,安静地看着他,良久却也没见他开口,却只见他的目光躲闪,好似心虚。
聂羽熙心觉有鬼,虎着脸道:“你这个表情,难不成……是你与那个芳华绝代的秦昭姑娘之间有什么……?”
齐溯眉宇一蹙:“胡说什么,我与她未曾见过。”
“噢……那你想说的是……?”
齐溯清了清嗓子,垂眸:“在你眼中,熠王……可好?”
“嗯?他当然好啊,不是你把他说得胸怀宽广、壮志凌云、重情重义天上有地下无?”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认为,他……”
聂羽熙想了半天总算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哭笑不得:“我说齐溯大人,你能自信一点吗?怎么出现在我身边的每个人你都要疑心?”
齐溯:“……”
她一本正经地说教起来:“有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意思是看对眼的两个人,总觉得对方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宝,最优秀的存在,更是全人类争抢的目标。其实也只有这两个人自己瞎起劲罢了。”她眨了眨眼,“不过这是相对的,你在我眼里也是这么完美,我眼里心里只有你,不会有别人的!”
这句话倒十分受用,至少齐溯表面上轻松了些,却还是要说:“我只是觉得,熠王殿下对你的赏识有些过重了。”
“好啦!”聂羽熙双手捧住他的脸,“那我问你,熠王殿下和灼笙关系好不好?”
齐溯虽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转了话题,却还是认真回答:“殿下心怀坦荡,用人不疑,既然收了他做贴身侍卫,自然是全然信任,情义深厚的。”
“那有没有人说过他们之间有什么同性恋的嫌疑?”
“自然没有!”
“所以咯,这说明熠王根本就不喜欢男人。我在他眼里只是个男人啊,他像赏识灼笙那样赏识我,甚至因为对你的信任而对我更多了几份倚重,合情合理不是吗?”聂羽熙说着忽然话锋一转,“比起这个,你知不知道府上都传我们两个是同性恋?说我是你的男宠?”
齐溯轻描淡写:“那又如何?”
“人言可畏啊……难道不怕毁坏你的名节?”
齐溯莞尔一笑:“再过两个月我娘就要回府了,你总要恢复女儿身的。”
况且,若能与她长相厮守,遭人诟病又如何?
不知不觉夜色已浓,齐溯用力搂了搂怀中的人儿,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臂,在她起身后又顺势握紧了手:“不早了,我送你回去歇息。”
“好,那你也早点休息。”
两人牵手走向轩木阁,路过庭院中间的石桌,聂羽熙忽然叹息:“上次好不容易带了啤酒来,说好了要一起喝的,你却在跟我怄气,害我一个人喝闷酒。现在这戒指又迟迟不变色,活该你没有口福。”
齐溯心头一动——所以那时她说的那句“你为什么不来”说的是他,而不是莫柒寒?顿时愧不敢言,他自问不是小家子气的人,怎一旦动了情,却如此多疑多虑了?
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收,款款道:“其实我尝了一口。”
“嗯?味道怎么样?”
看着她晶亮的眸子,那一句“并不好喝”生生咽了下去,换成宠溺的笑容:“你说好的,自然不会错。”
聂羽熙努了努嘴:“所以我们还有机会在这里一起喝酒吗?我记得有人说过‘齐府不是饮酒作乐的风月场所’呢!”
“确实不是。”齐溯点了点她的鼻尖,“除非,只你与我。”
聂羽熙笑得春风得意:“齐大人是越来越会说情话了!”
第43章 那个紫衣男人是他
聂羽熙与齐溯在庭院里腻歪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甘心分头回房,又隔着窗户送了好几个飞吻,直到齐溯一咬牙关了窗,她才乖乖坐下。
只是此刻精神百倍,无心睡眠,她还是拿出笔记本,将她用美女勾引烈王的大计整理了出来,一不小心又过了丑时。
困意袭来,她几乎倒头就睡,可香甜的美梦却并未如期而至,或许是因为刚听齐溯说起过战事,那个骇人的梦魇又来了。
此刻,那个在梦里当着她的面被一箭穿心,而后惨遭践踏的男人,已然不是无关痛痒的陌生人、不是无端闯进生活的友人、甚至不是她单方面喜欢上的人,而是那个早已令她如痴如醉、更与她爱得如火如荼的恋人。
即便早已熟知梦境的结局,齐溯的惨死对她的冲击却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强烈。
心痛之余,她第一次感受到彻骨的愤恨,她恨那个穿着紫衣的男人,恨他狰狞可怖的长笑,更恨那张始终不曾看清的脸。
她用力擦干每一滴泪,冲进战场中央,像个不为人知的游魂绕着齐溯和那个紫衣男人一圈又一圈打转,只为从屈指可数的清晰画面中抽丝剥茧,不漏掉任何一丝线索。她必须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找出那个紫衣男人,如果阻止不了,她便要不惜一切地……杀死他。
忽然,她的心被一个背影狠狠抓住——紫衣男人正在踩踏齐溯倒地后的脸,他踩得如此用力,以至于整个脊背都弓了起来,这还不够,他甚至跺了两脚,像要跺碎他的头颅,以宣泄不共戴天的仇恨。
聂羽熙只觉整颗心都抽紧了,簌簌战栗而后窒息,巨大的惊恐冲得她头脑一片空白,仿佛自己的心脏也被那一剑贯穿,濒死感突如其来……直到惊醒,仍旧心口发闷,久久不能平息。
似曾相识的恐惧感在现实中也发生过,正是那两次进入熠王府密室后猝然而至、又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仿佛突然被扼住喉咙的恐惧感。
她知道相似的惊恐必然有着相似的触发条件,当她从梦里梦外、两种截然不同的环境下发生的感官里找到相似之处,便发现了那个可能的触发条件——紫衣男人弓着背踩踏齐溯的脸、灼笙弓着背跺开密室门前的空砖……
虚幻和现实的恐惧揉成一体,巨大到足以令她窒息,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这条唯一的线索指向一个令她不寒而栗的猜测——灼笙,就是那个紫衣男人!
可那是灼笙啊,已经当了熠王足足七年贴身侍卫的灼笙。仅从齐溯和御征的关系里就能看出,在这个时代,贴身侍卫是怎样重要的存在——他们与主子如影随形、肩负主子的安危、知道主子的所有秘密、随时随地替主子传达口信、甚至肩负着替主子完成一切私密任务的重要责任。
齐溯不止一次提到熠王向来用人不疑,对贴身侍卫更是知无不言。更让她难以平复的是,灼笙是御征的同乡好友,他们都是濒危种族的幸存者,两人之间更有着旁人不可撼动的情义……
所以,如果灼笙是内奸,那御征呢?难道是他们两个联手造成了这场悲剧?他们戴着忠心耿耿的假面,轻而易举地知晓一切内情,并以此策划一场惊天阴谋,将熠王、齐溯、陆尘煜、莫柒寒……统统引入圈套里?
聂羽熙被这个大胆且可怕的念头狠狠抓住,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埋没了她面色的惨白,却掩不住她虚脱般的残喘,每一次呼吸都用尽力气。
她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理智分析,决不能自乱阵脚、盲目臆断。
梦境每一次出现,都比前一次逆时延长,如果这是一部电影,便是她走入放映厅的时间一次比一次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