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砚桐最终还是心动了,点头答应。傅棠欢很高兴,约好了三十一那天下午未时便来找她。
未时就是下午一点到三点,从这里到皇宫路上肯定也要用很长时间,加上官员们要陆续进宫,肯定要费很长时间,所以傅棠欢说他们去早点。
顺便还给了闻砚桐一个包袱,包袱里面装的是婢女的衣裳,让她在那日换上。
年宴上,官员跟孩子肯定是分开的,而孩子之中男女应该也会分开,女子中见过闻砚桐的太少,所以也不用担心穿成姑娘的模样被谁看见。
闻砚桐又跟傅家俩姐弟玩了一会儿,到天黑的时候才回家,茉鹂和荷莺也早就等候。
她回去洗了澡,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转眼就到大年那天了。
房子里都是大红的灯笼和闻砚桐亲手编的中国结,充满了年味。闻砚桐给宅子里的所有下人都放了假,还每人给了十两银子,让他们回去过年。
一大早的,炮竹声从街头炸到街尾,惊醒了沉睡中的朝歌,迎来了严寒下的春节。
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即便是身在古代,这个年依旧让闻砚桐觉得感慨万千。很久以前,她家里穷,每年到过年的时候家里的桌子上才会出现丰盛的肉食。
什么卤猪脚,炖鸡,红烧鱼,这些都是平日里吃不到的。小时候过年时,这些东西都是闻砚桐的,爸妈不怎么吃,都夹到她的碗里,所以她最喜欢过年。
但是弟弟出生长大后,家里越来越穷,过年时饭桌上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大部分都到了弟弟的碗里。闻砚桐那地方又小又穷,重男轻女的思想很重,她小时候不懂,跟爸妈任性的闹过几回,自然是要挨揍的,久而久之,也知道不该跟弟弟整东西吃。
长大之后就越发讨厌在家里过年了,以至于到后来离家工作,过年也以工作忙的理由推脱回家,在自己的租房里准备自己爱吃的东西。
只是这种行为终是要被家里人诟病,说长大了不孝顺之类的,闻砚桐念着养育之恩,也只能一再忍受着家人的指责。现在回想起来,以往的二十多年,活得还是很累的。
她擅长自我调节情绪,不会把不开心的事放在心上,但是偶尔想起来事,心里压得沉甸甸的,也不好受。
闻砚桐一早起来给自己收拾好,换上傅棠欢给的衣裳。衣裳是藕粉色的,跟书院的院服颜色有些像。上身是两件式,里面是雪白的袄子,袖子呈渐变的妃色。外面则是一件藕粉色的半袖,袖边和领口都是雪白的兔毛。
下面就是一件绣着云纹的长裙,闻砚桐怕冷,在里面添了好几件衣裳。
她收拾好之后就在正堂等着,直到傅棠欢派人来敲门,她才出门,宅子中就留了一些无父无母,无处过年的下人看守。
她直接上了傅棠欢的马车,就见里面有个穿着跟她一样的婢女坐在里面,然后自动跑去跟她坐一起。
傅棠欢今日也是盛装,由于年宴的规定,这些衣裳都是皇宫同一赶制的,颜色是炮竹的正红色,雪白的狐裘,宽松的半袖。上面绣着金丝如意纹,代表着吉祥的意思。
衣裳外面拢着红纱,上面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碎钻,看起来漂亮至极。
傅棠欢从她笑,招手,“过来,跟我坐一起。”
闻砚桐笑着坐了过去,“三小姐今日可真美。”
傅棠欢弯眸,“我可是特地撇开大哥二姐过来找你的,你可要嘴巴甜点,多夸我两句。”
闻砚桐听言,又夸了几句,把傅棠欢逗得直乐。
从闻宅去皇宫,就花了将近两个小时,到了皇宫之后还要排着队接受检查才能进去。
傅棠欢道,“今日你就跟着我,到时候有自己活动的时间,我带你去各处转转去。”
闻砚桐点头,心里也有隐隐兴奋。
两人正说着时,突然有人敲了敲车厢,就听外面道,“小姐,牧家少爷求见。”
傅棠欢愣了一下,“他人在何处?”
“就在马车外。”
傅棠欢顿了一下,对闻砚桐道,“你先坐着,我下去看看。”
闻砚桐点点头。
身边的婢女为她撩开车帘,下面还有人接着,傅棠欢小心的下了马车。
闻砚桐做到窗口边,撩开一点点往外看,就看见牧杨一身正装站再不远处。他笑容灿烂,模样俊俏,穿着大红的颜色看上去喜气洋洋,没有平时的傻气了。
牧杨见傅棠欢后,笑容更甚,上前两步,张口就来,“三小姐,多日不见,你越来越憨批了。”
傅棠欢:???
闻砚桐:……
作者有话要说: 牧杨:跟傅三小姐套近乎 get√
第52章
傅棠欢满脸迷惑,“你到我马车跟前就是为了骂我?”
牧杨笑了笑, “不过是问候而已, 莫要在意。”
傅棠欢摸不着头脑。她和牧杨也算是旧相识, 虽然平日里交集并不多, 但是每年年宴撞上时, 两人也会相互打招呼。
牧杨这人脑子一直不大正常, 傅棠欢也是知道的, 于是没计较,问道, “你是自己一人来的吗?没跟小侯爷一起?”
“今年年宴特殊, 他早就入宫了。”牧杨道,“你也没跟你哥姐儿一起来?”
“我出门早了些, 所以没跟他们凑到一路。”傅棠欢淡笑道。
她上头的一个大哥一个二姐,都是傅丞相的上一任正妻所出,也算是嫡出。牧杨见傅棠欢好似不大愿意提起他俩,也极有眼色的没有多问, 而是拢了拢衣袖道,“今儿天冷, 暂且不闲聊了, 三小姐快上马车吧。”
傅棠欢也顺势点头应道, “那就年宴上再见了。”
两人道别之后, 又纷纷转头回了自己的马车。傅棠欢直到坐下来后还是一头雾水,喃喃自语,“这个牧杨突然来拦我的马车做什么?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骂我一句?”
闻砚桐忍不住笑了, 同时把锅甩得一干二净,“牧少爷总是想到一出是一出,谁知道他想干什么呢?”
傅棠欢点点头,“确实。我六弟向来稳重内敛,怎么会跟性子跳脱的牧杨交好,真是令人费解。”
闻砚桐道,“牧少痴箭术,而傅少又正好箭术了得,这才被缠上的。”
“不成,我得让六弟里牧杨远些,万一跟他学了到处骂人的臭毛病可不好。”傅棠欢说道。
闻砚桐心中一痛,暗道牧杨啊牧杨,这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太蠢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就见傅棠欢突然从衣袖中拿出一个椭圆的瓷瓶,盖子一挑开,甜腻的桂花香气便一下子散出来。
“来,”傅棠欢拿了个小毛刷,“我给你唇上点些颜色。”
闻砚桐吓了一跳,“这、这就不用了吧。”
“你这脸与平常的没什么两样,万一叫人瞧见了恐怕会一下子认出来,我给你上些颜色,既显得精神,又能遮些旧面。”
“啊!”闻砚桐大骇,摸了摸脸,“很明显吗?要不我还是别去年宴了吧,万一叫人认出来可就遭了!”
她扮男装的时候,每日都要在脸上画粗一些的眉毛,更显阳刚之气,这次出门虽没有化妆,也把眉毛给擦了,对镜子照了许久,觉得应该看不出端倪之后才出的门。
谁知道傅棠欢竟然说一下子就能给认出来,太要命了。
傅棠欢看出她的忐忑,便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别担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小毛刷在闻砚桐的唇上留下了一层胭脂红,笑道,“这样才好看。”
闻砚桐倒没在意,只是一直担心自己会被发现的事,萌生了强烈的回家念头。
但是马车已经过检,跟着大队伍驶进皇宫,已经没有退路。
一路上经过了四道检查,一次比一次严格,而后就是长长的宫道,直到天快黑时,才到达了年宴的场地。
闻砚桐跟着傅棠欢下了马车,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大片大片的腊梅,粉白的颜色几乎将视线布满,寒冷刺骨的风送来一阵阵梅花的香气。
穿过梅花林的小路,尽头就是一座巨大的宫殿,上方牌匾则书:琳琅殿。
闻砚桐一眼就看出来那牌匾上的字是池京禧写的,锋利而肆意的字体就像他本人一样,让人见之难忘。
殿内有四根巨大的金丝楠木柱子分列四角,头顶是五彩斑斓的壁画,挂着琉璃灯盏,折射出来的光芒将整个大殿照得富丽堂皇。
闻砚桐暗暗惊叹,对于皇室来说,没有最奢侈,只有更奢侈。
殿内已经聚集不少人了,都在各自闲聊着,看上去十分热闹。
大殿的正中央有一方三层石阶台,台上有一把金丝龙椅,想来是皇帝的座位。左右两端各有一扇房门,应当是后面还连接了两个房间。
傅棠欢不是头一次来,对这地很熟悉,对闻砚桐小声道,“待会那幻术就会在这个大殿表演,咱们先去右边的小房间。”
闻砚桐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张望,低着头跟着傅棠欢走。
接下来就是漫长而无聊的等待时间了,傅棠欢早已习惯这种流程,所以倒还算坐得住,但是闻砚桐却觉得很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