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文件递给栗一诺,“你先看看,不懂的问律师。或者……问你自己的律师也好。”
栗一诺翻了几页,看到长长的赠与清单还是吓了一跳。
她满脸抗拒地说道:“不是都说了这些我不要的吗?”
许皞笑了笑,“这个没关系,你要是实在不想要,之后再签一个放弃财产确认书就好。欧洲那边的事情比我想的复杂,可能还要两三个月才能解决。如果今天不把事情办完,你还要再等很久。”
“那好吧,不过我不会要的。”栗一诺翻了翻协议,除了财产过多外没有什么别的问题。。
她也就没有扭捏什么,利索地签了字,把其中一份递给许皞。
“结婚证拿好了吗?”
“我去拿。”栗一诺跑上三楼,打开保险箱,从最底下取出两本鲜红的本子。
虽然说是她非要离婚,但看到这两个红本本,还是生出了不可言说的失落和伤感。
上次用它们还是官宣,没想到这次竟然就是离婚。
上了车,两个人各自拿着自己的证件一言不发。
想到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这么挨得这么近了,栗一诺不自觉地侧过头去看他。
他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要更清瘦一些。
白皙的皮肤下,甚至可以看到隐隐的青色血管。
“我有听你的话,好好吃饭,没有喝酒。”许皞淡淡地笑了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还是瘦了。”
他并没有转过头来看她,只是定定地望着签字页上他们的名字,神色晦暗不明。
栗一诺听到这句话,心里止不住地又酸又疼。
她悄悄地背过身,抬起手去擦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却没想到指甲恰好划过了S留下的那个泡泡。
泡泡裂开,从里面掉出一个小小的透明球。球上写着:你不在的四年,他的生活。
栗一诺手一抖,小球“噗”地一声破了,清晰的影像在她眼前展开。
作者有话说: 终于要记起来了啊摔!!
第89章
除了性子更冷淡些, 大学时候的许皞和高中时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每当尹子骞出去彻夜狂欢的时候, 他都在房间里关着门研究各种各样的数据。只是每晚睡觉前, 他会写信。
栗一诺像个游魂一样飘在他身边看。
少年微蹙着眉, 提笔写下:“糯糯:今天是分开的第152天,我还是没有原谅你。”
栗一诺尴尬地笑了笑,心说你不是到现在都还没原谅么……
这初恋的记恨,可真是够长的。
他顿了顿,又写了一句:我想忘记你。
然后他的笔停在那里,久久没有动,整个人只是呆呆地出神。
栗一诺浅怔, 不由自主地想要伸出手去碰碰他,却见他身子一动,左手按住了胃部,呼吸微微有些急。
她这才想起,一天下来,他也没吃多少东西。原来这胃病,是从那时候就埋下了隐患。
许皞站起身出去,从冰箱了拿了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 又拉开书桌抽屉找什么东西。
栗一诺急急地跟了上去, 想要劝他胃不舒服不可以吃凉的东西,却只是抓了个空。
她落寞地飘在那里, 突然便觉得他的行为都可以理解了。
要是她对谁情深一片,到头来却发现对方不但另有所爱还一直跟自己暧昧着,怕也是要下死手弄他的。
他把几本专业课的书拿走, 又揭开了那个白绵羊盒子的盖子,把刚刚新写的那一封放了进去。
他拿起旁边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纠结了一会儿又放了回去,一切恢复原样后就去睡了。
栗一诺在那儿长吁短叹。
就这还说想忘记原主,这分明是一点儿也忘不了嘛。
她飘到他床前,借着小夜灯的光芒仔细看他的脸。
他睡得不安稳,清秀的眉微微蹙着,睫毛也有些抖动。
栗一诺伸出手指慢慢靠近,想要去抚平他的眉毛。
这时候他却突然翻了个身,把她吓得手一缩,讷讷地回到观望的状态。
这个时候恰好一个刹车,沉浸在他回忆中的栗一诺毫无防备,整个人向前面扑去。
许皞下意识地一手拉住她,一手拦在她身前做出保护的姿势,远远看去就像是在拥抱一样。
他看到她惊愕的眼神,整个人你一僵,然后慢慢地回身坐正,握着拳把两只手收回,淡淡道了声,“对不起,冒犯了。”
眉宇间的清淡和孤寂,看得人心里发疼。
“我不是……”栗一诺刚想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就看到泡泡里的进度条飞快地往前走。
她一惊,急忙又屏气凝神,开始看他的记忆。
时间已经到了他大三的时候。
这次他没有待在家,而是跟着尹子骞一起去了夜店。
五颜六色的昏暗灯光下,他理都没有理那些过来搭讪的各种肤色的美女,只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孤独地喝酒。
威士忌、伏特加、朗姆酒,来者不拒,好像根本就没有打算要醒着回去。
尹子骞搂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坐到他身边劝道:“我拉你出来过生日,是为了让你开心点找点乐子,不是让你一个人在这喝闷酒。”
许皞不语,仰头又干了一杯,面色已然有些发红。
“你那个女朋友到底是有多好啊。”尹子骞抱怨着,“都快三年了,我看你不但一点儿没忘,这相思病还越来越厉害了。”
“会忘记的。”许皞闭着眼睛,修长的手指搭在膝盖上,指节微微泛白,“已经忘记很多了。”
只是那神情,却好似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栗一诺感觉眼眶里湿湿的,虚虚一抹,竟然有水珠掉在地上。
这一愣神的功夫,画面已经回到了他的住处。
墙上的钟指向凌晨三点,他伏在桌上,左手紧紧地按着腹部,满头都是冷汗。
抓着笔的右手也在抖。
栗一诺扑上去,明知自己抱不住他,却还是一遍遍地伸出手。
徒劳无数次之后,她只觉得自己的脸上冰凉冰凉,有什么液体不断地往下淌着。
隔着朦朦胧胧的水幕,她看到桌上放着两张纸。
在他笔下的是他一贯写的信,凌乱的笔记中栗一诺只认出了六个字:为什么忘不掉?
他哪有在恨她?分明只是给痛苦挣扎的自己一个借口而已。
这四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他到底,有多爱她啊?
左边那张纸,看起来也是他们两个高中时候传的纸条。
女孩清秀的字迹写着:“咩咩小可爱,明天就是你生日了,可是我还没有准备礼物怎么办?”
“我不要。”
“虽然不知道你们男孩子喜欢什么东西,可礼物总还是要送的嘛。”
“不用。”字迹有些别扭。
“问了你那么多遍都不告诉我,我把脑袋都快想破了啦。你再不说,我就随便送了?”
“好。”
她当时送的,就是那副丑丑的绵羊画。
栗一诺越想,眼泪就越是汹涌。可是她看到戛然而止的纸上对话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当时看原主记忆看得快,只知道这幅画是她画给他的。
可是她现在为什么这样清晰真实地记起,这是他17岁的时候,她因为不知道送什么而拼着被嘲笑的风险画了一晚上的画啊?
为什么连他收到礼物时候的每一个表情,她现在都记得这么清楚啊?
栗一诺只觉得头疼欲裂,一簇簇混乱的记忆大片大片地涌入脑海。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想要挣脱出他的记忆回到现实,却在有一次看到那张对话的时候蓦然窒息,全身汗毛倒竖。
那是她自己的字迹啊。
是她从小写到大,二十多年所写成的独特字迹,而根本不是原主的字。
栗一诺的脑中轰的一声,感觉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不会的,这一定是幻觉,或者说是写书的作者没有处理好,在字迹上出现了bug。
怎么可能会是她呢?她明明是在他和原主领证后三天才过来的啊。
可是婚前协议上的字却的的确确是原主的。
栗一诺越想越惊恐,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冷。
她终于明白,当时看到那张讨论“糯糯”的纸的时候,她为什么会有那么熟悉的感觉了。
因为那上面也是她自己的字。
没有错的,她写的每一笔捺都会稍稍拖长一点。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栗一诺拼命地拍着自己的太阳穴,想要逼迫自己清醒过来,想要找出一套逻辑能说服自己。
眼前的画面急速扭曲,她如溺水的人一般狂喜着睁开眼,希望这一切只是幻想。
却没想到黑暗过后,她并没有回到现实,反而到了一个更加离奇诡异的地方。
很像她穿书时候到的那个大厅,却又略微有些不一样。
正在她四处张望的时候,一个女生茫然地走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嘀咕着:“什么情况?我才刚看了个开头,就穿书了?”
栗一诺看清她脸的时候,骇得头皮都发麻了。
那分明是她自己,那装束完全就是她穿书那天的衣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