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三天前这场大胜仗就已经打完了。但是因为道路迢迢,所以想现在才报到咱们这儿?”李令姜乐颠颠的问。
“然也,”李持明道。他挠了挠自己的耳朵,故作矫情的说:“看样子,得给咱们的斥候添几匹好马了,是不是?”
“言之有理。”李令姜十分配合的捧哏道。
“不过,你是怎么写想出来这个包饺子的法子的?”她问李持明。一边回头看了看墙上的地图。后者一笑道:“因为我复盘了倭寇这几日的行军路线后,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路过繁忙的大村庄或者镇子了。而堆戈谷外的那个小平原嘛·······”
他不说话了,眼睛狡黠的一转。因为卖了个关子而颇为得意的望向李令姜。李令姜对他做了个鬼脸,抬手拍了他一下。他这才吐了吐舌头道:“你一定是忘了。这堆戈谷,咱们四年前往两江去的时候曾经去过——不,应该说是路过。“
“有——有吗?”李令姜有些发愣,她实在想不起这么个地方了。
“有的。你看,我说这个你果然记不起来。我说古战场,你有印象吗?”
这三个字瞬间勾起了李令姜的回忆,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李持明的意思。瞪大了眼睛道:“原来就是那里!”
“对!就是那里!”李持明眉飞色舞的说。“堆禾谷外,有古战场,相传是前朝高祖立国之时杀敌方俘虏并埋尸建造万人坑的地方。故而那里土地虽肥沃,却终年阴风阵阵乌云密布,常年没有好天气。是以住在附近的农民依靠种地养活不了自己,都搬迁别处去了。古战场虽然看起来是个小平原,可却还不如一处贫瘠的盐碱地!”
李令姜忙不迭的点了点头,有些迷茫的望着李持明,依旧不明白这和堆禾谷大捷有什么关系。”所以——?“她试探着问,眼睛眨了眨。
“所以,他们在古战场平原根本得不到任何补给!但是如果折返回去,就必须越过平原东南方向的罗梦湖!罗梦湖是浙闽第三大湖,并不好渡。而且一旦他们折返回罗梦湖,在士气上必定有所影响。因为罗梦湖畔村庄的百姓必定已经因为害怕躲进了深山里,倭寇在罗梦湖也得不到物资补给。他们只能向前,也必须向前!”
“我好像懂了·······”李令姜喃喃道。“你的意思是说,各处都走不通,他们必须进入堆禾谷,因为堆禾谷里有森林,有森林的地方就有野兽,就有肉吃。只有在那里他们才能得到补给。所以他们必定进入堆禾谷。”
“没错!”李持明道。“而堆戈谷西面二十里,就是安泰军的前锋驻扎地了。”
后面的话不用李持明解释,李令姜已然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倭寇不熟悉本地地形,堆戈谷又属于深山老林。若是进入堆戈谷,人生地不熟的倭寇少说也得走上个四五天。但安泰军就不一样了。他们本就是当地部队。甚至李令姜若是没记错的话,白杜的老婆还是罗梦湖附近出身呢。这样一支熟悉地形的军队,奔袭二十里至堆戈谷设伏实在是再简单不过。古人又没有雷达和侦查技术,隔着那么大一纵山谷,倭寇打死也想不到安泰军竟然能这么快就跑到他们对面去。再配合从外地调来的精锐燕山铁骑和霹雳军·······
“这次是不是用了三三三战法?”李令姜突然问。
“那是自然,还有三连环阵。”李持明笑的很腹黑。
李令姜开心的大笑了起来:“白杜!真有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还有一更~
第119章 胁迫
“为灭倭寇,渔民孙二假意为其带路。又趁寇不备将之带入窄道,引入我军埋伏。开战时,倭寇匪首怒极,遂斩孙二之首掷于马前····
臣白杜泣告陛下,孙二为国,惨遭屠戮。庸碌人白杜泣请为孙二立碑立祠,以表其忠义,安其魂魄。“
李持明合上了白杜刚派人递来的奏折,轻轻的叹息着。李令姜蹲下身子仰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睛红红的。
“传旨下去,”他轻声说。“按白杜奏请的,给浙北罗梦湖村渔民孙二立碑立祠,颂其忠烈!”
“你看,在我们的国家,还是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也许很平凡,也许很安静,在很多事上他们不喜欢随便发表自己的看法意见。但是当国难临头之时,他们总会默默的走上前去,用自己的肩膀,扛起这沉重的家与国。”
李令姜坐在地上,把头慢慢靠在李持明腿侧。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只要有这样的人在,我们大燕,一定不会衰亡。不单如此,我们还要生生不息,福泽绵长······”
堆戈谷大捷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全国,而与此同时,人人都在为渔民孙二的牺牲奉献而落泪感动。一夜之间,党争、捐官都不算事儿了。只要是有良知分轻重的人,几乎都选择性暂时抛开这些无关痛痒的事,转而关注东南战局,并张望着看自己是否能帮上忙。
“陛下,公主殿下·······户部浙省清吏司员外郎秦还清求见。”福禄寿毕恭毕敬的说。
李令姜如今长居宫中,李持明处理政务又总爱叫上她。是以宫里的人若是见了他二人,总是要一并禀报。永嘉公主对此见怪不怪。那秦还清前些日子自告奋勇担任正逢变乱的浙省司员外郎。李持明感其赤诚,便给他升了官。没想到他竟然做的还不错。
“陛下,公主殿下,”秦还清打门外步入厅堂,对着李令姜和李持明深深地施了一礼:“臣有要事启奏。”
“何事?”
秦还清闻言先四周看了看,尔后方往前走了两步才低声道:“东南商会的副会长赵长泽,昨日派人给臣送来了一封求和文书。臣不敢妄做定夺。特呈与陛下相验看。”
“哦?”李持明似笑非笑的看着秦还清手里那个精巧的信封。“让朕瞧瞧。”
“这真的有必要吗?现在我们是占优势的一方诶!”李令姜问李持明。
他们在御花园坐着,外面是阴雨绵绵的坏天气。九月本应是艳阳高照的日子,今年却是连日的阴雨天。让人不禁联想,是不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东南的人祸了。
“且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持明的眼睛望着从不远处走过来的赵长泽等人,由秦还清领着。他脑袋偏向李令姜悄声道:“赵长泽敢在这个时候来面见我,要么是真心想要和解,要么就是狂妄到不知天高地厚。”
“都把倭寇引上岸了········这不叫不知天高地厚,什么叫不知天高地厚呢?”李令姜小声嘀咕。
东南商会副会长赵长泽是个面貌敦厚的中年人。如果不是早就听说他协助他父亲赵汝成——也就是东南商会会长——利用雷霆手段镇压东南商会下属各地商户,对他们征收高额会费,以此作为帮助他们“开拓海外市场”的交换。李令姜大概会认为赵长泽是个好人。可惜。第一印象很重要。而赵长泽其人也确实除了他那张敦厚的脸之外就和厚道二字没有半毛线关系。此时眼望着这个四十出头衣着华贵的中年人对自己和李持明露出微笑。李令姜立刻不动声色的低下头翻了个白眼。
“草民赵长泽,叩见陛下。”赵长泽俯身下拜,但双膝并未真正落在地面上。他大概以为李持明会赶在他跪下之前就扶他起来。可惜李持明并未如他所愿。于是赵长泽只好不甚乐意的跪在地上,垂头拜见。
李持明低头瞅着他,直让他在地上跪了好一会儿,方才如梦初醒般的“啊”了一声道:“免礼免礼,赵朝奉快快请起。”口中说着,却又并未让人给赵长泽看座。赵长泽只得自己站了,有些不尴不尬的笑笑道:“谢陛下。”
李持明微微笑着,目视前方,并不看那赵长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问道:“赵朝奉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呢?”
赵长泽原本是胸有成竹的,可这会儿让李持明这么一来二去的一怠慢,似乎自己就先失了底气。强自镇定了心神,他尽量得体的答道:“草民今日前来,乃是有一事相求。”
“哦?何事?”
“捐官夺官一事。”
李持明终于转过脸来看他了。这年轻皇帝哦了一声,状似惊讶的反问道:“捐官夺官?又有何事?”
李令姜清晰的看到赵长泽咽了一口唾沫,藏在袖子底下的手也握紧了。
“草民请——请陛下收回成命,废止夺官令,恢复捐官。以还东南太平。”他大声说。
“那朕若是不愿呢?”李持明似笑非笑道。
赵长泽看了李持明一眼,又把视线移开了。“陛下若是不允,倭寇三十万大军明日便在闽东登陆。”
“噢!朕就说赵朝奉怎的如此有底气,竟敢孤身一人直入京师来面见朕。原来是有了倭鬼做后盾,底气十足啊!”他颇为嘲弄的笑笑,边笑边斜了赵长泽一眼。“外贼易攻,家贼难防。赵朝奉和赵老朝奉指望着背靠倭寇,便可如此胆大包天的威胁朕了?厉害,厉害,真是太厉害了。”他大笑着鼓了鼓掌。猛然间脸色一变,李持明站起身来,一脚将赵长泽踹翻在地。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少年天子的青年皇帝像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抽出那柄精钢扇子,俯下身一把将它尖锐的扇柄架在赵长泽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