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琚看着李令姜汤足饭饱心满意足离去的身影,她的主子甚至还惬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这小丫头被主子滑稽的言行惹得笑出声来,忍不住偷偷问木桃:“桃桃姐,你有没有发现郡主这次醒来以后变得比以前干脆果决多了?我看她这样潇潇洒洒的,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受那个郡马的闲气,我真开心!”
木桃闻言莞尔:“你来得晚,还是不了解郡主。其实郡主出阁前就是这样的洒脱性子。那时候她还老装扮成陛下的随从,跟着陛下出去见世面呢!我说咱们郡主若是个男儿身,定也是个有凌云之志的大将军命!”
“快别在这里说这些无用的了······”采薇年龄最长,考虑事情的角度也更务实。望着郡主远去的背影,她忧心忡忡的说:“郡主天天这样暴饮暴食,也不知是为何······再这么下去,上个月做的留仙裙就要穿不进去了!”
“穿不下去便做新的咯!”木桃对着采薇一挤眼睛。“你没看出来,咱们郡主这是故意大吃大喝好让自己胖起来吗?她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至于是什么原因,木桃没往下说。但其他两个女孩儿立刻都心知肚明。还能因为什么,宫里那位,就喜欢纤弱的美女,所以郡主才胡吃海塞呗!
第12章 轻佻
“见过郡主娘娘,”福禄寿笑眯眯的说,“陛下尚在南书房议事,吩咐了奴婢说,若是您来了,就请您到南书房偏厅等候。”
这几日总是出入宫闱,黎佳韵也慢慢同宫里的人和殿熟络起来。听福禄寿这么说,知道他肯定不会欺瞒于自己。李令姜便带了木桃和琼琚,坐上宫中的小轿前往南书房。
“陛下!两江洪灾初平,赈济事宜还未完善,陛下这时候要去南巡,臣以为不可!“
“沿江一带民生凋敝,物资奇缺,陛下这时候过去,恐怕于圣驾不安啊!”
“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
“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令姜从南书房门外经过,隔着珠帘,远远看见地上乌云盖顶般的跪了一地的大臣。
“又来了又来,又搞这套,”她在心里嘀咕。“一言不合就下跪,一大群人下跪,这哪儿是求情,这是一起威胁人呢!”
福禄寿把她带到了偏厅,南书房的争执,她便听不到了。过了小半个时辰,正当李令姜和木桃玩翻花绳玩的腻味之时,偏厅的门帘一挑,怒气冲冲的李持明从外面走了进来。
“成日里总想着把朕按死在这皇城里!‘陛下不可陛下不可陛下不可\',呵!朕瞧着他们恐怕就会这一句’陛下不可‘了?朕也不是去游山玩水,两江出了这么大事,朕身为一国之君,想去瞧瞧那边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光景也不行吗?“
他一扬手把手里的两本厚厚的奏折扔了出去,奏折撞在贴着描金墙纸的墙壁上,撞出一声沉闷的“噗”。
直到奏折落地了,李持明才看见已然等候多时,此刻正一言不发向自己屈膝行礼的李令姜。他愣了愣,站在原地打量着那女孩儿道:“你来了?”
“永嘉见过陛下。”李令姜说。
李持明敷衍了事的点了点头,又冲着她身后的红木椅子歪了歪下巴,示意她可以坐下了。李令姜低着头退回去坐下时李持明说:“在我面前不要永嘉永嘉的称呼你自己。永嘉是个地名,不是你的名字。你是阿韫,李家阿韫,哪怕你不愿意用这个小字,我叫你令姜也可以。什么永嘉永嘉的········不知道还当你是宗室女为了和亲才突然提拔成了郡主。”
李令姜抬起头望着他点了点头,口中却又说:“从前的阿韫是李家的令姜,如今的令姜是大燕的永嘉,臣妹用永嘉称呼自己,乃是为了提醒自己,如今是大燕的郡主了,一言一行,皆要为大燕着想,为大燕考量,方对得起头上这郡主的名号。“
也是提醒你注意自己的身份,往后你对我总该不会还有那不恰当的举动了吧?
没想到李持明听了这话,却是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目不转睛的望着李令姜,他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忽然说:“你胖了。”
这突如其来的评价让李令姜只好尴尬的扭过脸去,不好意思与他对视。李持明却又说:“胖了好,胖了丰润,也好看。”
李令姜竟无言以对。
她的窘态都被李持明看在眼里,看样子,李持明对此非常满意。懒洋洋的伸了个腰,他忽然侧过头来盯着李令姜道:“阿韫,你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李令姜一呆,还未想好该怎么回应,李持明又笑着撇了撇嘴,对李令姜道:“大燕是朕的大燕,你既然是大燕的永嘉,那便是朕的永嘉,要听朕的话。你说对不对?”
李令姜不想搭理他了。可又不能不搭理他,于是只好无精打采的嗫嚅了一句:“是。”
李持明开心的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摸了摸李令姜的头发道:“阿韫,乖,听阿兄的话。好吗?”
他忽然换上了一副温柔声气,在李令姜面前蹲下身来,大眼睛委委屈屈的垂下了眼帘:“阿韫,南书房那些人,没有一个让我敢信任的。这宫里你瞧着偌大一个皇城,可除了福禄寿,我也谁都不敢信任。”
“五岁没了娘起我就没了亲人,后来有了一个你,我才又有了个可以信任的人。阿韫,听话,别跟阿兄置气,好吗?”
他握住李令姜的手,惨兮兮的扁着嘴角。
李令姜很奇妙的被他的样子打动了。李持明实在是生就一副天生惹人怜的好相貌。他只要稍微流露出一点脆弱情绪,就能叫母性爆发的女人们大感疼惜。李令姜无言的回握了李持明的手,心里也觉得其实这人还挺惨的。富贵忙人,孤家寡人。
李持明见她这会儿好说话了,便立刻把头埋在她的膝盖上,像个小孩儿似的拿脸颊蹭了蹭她的手背。李令姜下意识的抚了抚他的耳朵,李持明就又把脑袋往前拱了拱。李令姜不禁大叫一声,李持明的脑袋伏在她膝盖上,脸却侧过来盯着她吃吃笑。
“陛下你——你你你你埋头就埋头,你把脑袋往前挤什么啊!”李令姜红着脸嚷嚷。
正经不过三秒,李持明跳起来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伸手把李令姜的脸捏成包子,可把李令姜气坏了。
第13章 无情
几个乐伶排坐在锦凳上,这个怀抱琵琶,那个手持竹笛。几个人一齐发力,同奏出一曲《水调歌头 》。李持明斜倚在龙座上,玩闹似的从旁边的玻璃盏里拿出一粒粒荔枝剥了吃。李令姜却坐在他身旁,聚精会神的听那乐伶们演奏。
一曲终了,李持明睇了一眼乐伶,对一旁的福禄寿歪了歪下巴。福禄寿连忙上前一步道:“陛下 有赏!”在乐伶们此起彼伏的道谢声中,李持明忽然偏过脸对李令姜道:“阿韫,你从前尤攻音律,最擅洞箫。今日正好有空,来为阿兄吹一曲《秋江月》罢!“
“什——什么?”李令姜还沉浸在方才那美妙的音乐中无法自拔,听了这话,一时间竟未反应过来。李持明好脾气的又重复了一遍,李令姜吓了一跳,连忙慌慌张张的站起身道:“臣——臣妹······臣妹不会吹洞箫········”
哪里怪怪的?她暗自嘀咕。
“哦?你从前可是最擅音律的啊!”李持明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她,怎么看怎么像故意刁难。李令姜在心里翻了一万个白眼,脸上却还是愈发要表现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道:“阿兄,我真的不会········”
经过最近的观察,她发现李持明这人吃软不吃硬,所以当他想试探自己的时候,装傻扮可爱,也许是蒙混过关的最好办法。
这句“阿兄”果然成功讨好到了李持明。他身上那副掩藏在和蔼可亲之下的咄咄逼人登时便不见了。冲着李令姜招了招手,半躺在宽大龙椅上的李持明温和的轻声说:“你过来,到阿兄这儿来。”李令姜这会儿深知自己理亏,便也不敢反抗,老老实实的凑过去走到李持明的龙椅旁蹲下,看起来是小小的一团。李持明大笑着,趁机一伸手把她拉了过来圈着。
“你昨晚为何在最后关头突然反水?”他问他的阿韫。满心疑惑,满心无奈,满心遭遇背叛后的疲倦。
他的阿韫侧过脸来,粉色的耳垂擦过他的唇角。那女孩子像是被什么灼热的东西烫了一般,猛地向后一缩脖子,一边对他奉上得体而虚假的笑容道:“阿兄你在说什么呀,阿韫听不懂。”
“我说——”他用手臂猛然一锢,把他的阿韫死死圈禁在臂弯里。于是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她的战栗。“你原本都同意了休夫,为何突然不同意了呢?”
“阿——阿韫发现自己对他余情未了·······阿韫心里········心里还是喜欢他的·······所以·······所以阿韫后悔了!阿韫不想休了他!”
借着十八岁少女的清脆声线,李令姜的声音起初是带着迟疑和不安的,但是说着说着,她不知是哪儿来了一股力量,竟从她心底迸发,支撑着她越说越底气十足。说到最后几个字,她自己几乎都快要相信她对裴效先其实是忠贞不渝了。